第45章 煙火誓師
第45章 煙火誓師
秦天環顧殿內,看見秦思君罩着面紗,心知她平日最多鬼主意,沒有放在心上,又見百花幫一衆女子中,多了兩個青年男子,蘇義妁卻不在其中,抱拳問道:“諸位請坐。衆位師侄,許久不見,有失遠迎。請問蘇幫主她老人家身體可好?”白芷黯然道:“回禀盟主:恩師日前下山行醫,突遭魔教妖人偷襲,已離我們而去。經師門商議,由我接替新任幫主。”秦天眉頭一皺,叱道:“豈有此理!蘇老前輩懸壺濟世,救急扶危,深受武林同道愛戴,魔教妖人竟敢下此毒手?可曾認得兇手的相貌行蹤?”
秦思君接口道:“與師父同行的兩位師姊,均遭歹人毒手。待我們發現時,已經太遲了。但百花幫素來與人為善,少結仇家,除了魔教妖人,還有誰會幹出這種血案?是以我們一接到哥哥來信,便馬上趕來,誓要斬妖除魔,為師父報仇!”秦天凜然道:“君兒說得是。近日我接到消息,說點墨派藏書樓突發大火,珍貴典籍損失慘重;金石派續賢庵斷劍無數,全派門人不知所蹤;如今百花幫蘇老前輩又橫遭毒手。種種怪事表明,魔教妖人在暗中發難,要與我五行盟派,乃至天下正道之士作對。自古正邪不兩立,會盟豪傑,誓師出征,斬妖除魔,正當其時!”百花幫衆女子正發愁師仇之事,聽到此話,無不叫好。
江湖道抱拳道:“參見盟主!小生江湖道,是點墨派門生。這位是我的結義兄弟,名叫姜樂康。我兩兄弟原本借居神農架,得知盟主遍請豪傑,讨伐魔教,特随衆師姊趕來。”說着用肘撞了撞他。姜樂康如夢初醒,結巴道:“參……參見盟主。”秦天朗聲笑道:“不必拘謹!俗話說:衆人拾柴火焰高。斬妖除魔,不怕人多,只怕人少。兩位少俠願為大義出力,正是武林之福。”江湖道自薦道:“久慕盟主英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敢問盟主,征讨之事,茲事體大,未知盟主腹中,可有破敵良策?小生師從點墨,略懂兵法,或能幫上一忙。”秦天大笑道:“少俠有心。老夫籌謀多年,自有必勝把握,唯因軍機要事,無法盡數相告,還請諸位見諒。”江湖道見秦天心思缜密,不好多問,內心敬仰卻更添幾分。
秦天見公事說罷,方道:“君兒,回到家中,為何還罩着面紗示人?這樣好沒禮貌,快把它摘下來。”秦思君聽到此話,哇嗚一聲哭出來,抽抽搭搭道:“爹爹、哥哥,我之前誤染惡疾,現在雖好了,但也毀容了!”緩緩把面紗攏起,露出滿是麻子的俏臉。秦子恒大驚,遞來一條手絹,關切道:“君兒,怎麽會這樣?是誰欺負你?”秦思君接過手絹,輕輕拭去臉上眼淚。
白芷道:“君兒也是命苦。”便把收治聾啞夫婦、思君誤染天花、先師下山種痘、行醫反被刺殺等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秦氏父子。秦思君聽到白芷再提蘇義妁過身之事,眼淚止不住地流。秦天沉吟道:“這天花之病,我也曾耳聞,古時稱之為‘虜瘡’,相傳由戰俘傳入。此病無藥可解,只能自愈。即便病好,身體也會留下瘡疤。可是這種惡疾,中原大地久未暴發,只在漠北、安南等地存續,難道……”秦子恒驚道:“難道是魔教的人,從化外之地抓來病人,故意讓百花幫的師姊妹染病?”衆人曾聽秦思君作出類似推斷,都是嘆息不語。
秦天道:“魔教妖人素知蘇老前輩大名,為毀其醫術聲譽,使出這種陰險毒計,又有何奇?不幸中的萬幸,小女得到蘇老前輩悉心照料,方能撿回一條性命。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抱拳向白芷答謝。秦氏兄妹随同施禮。衆人又聊了些武林近事,方才散去。秦思君見衆人心思都在征讨魔教上,加之先師過身不久,便把與姜樂康私定終身之事按下不表,打算留待事成慶功之日再提。
秦子恒命人在城中騰出整間客棧,供數十名女賓住下。秦思君自住閨房,姜樂康、江湖道因是秦子恒舊友,便在三昧園內暫住。這幾天裏,正派群豪拿着英雄帖,陸續來到開封府,秦氏父子一一接待,來者不拒。一時間,全城客棧都住滿了天南地北、攜槍帶棒的武士,不少相熟的人在店內喝酒敘舊,切磋武藝,熱鬧堪比書生進京趕考。
十一月十五,誓師大會舉行。但見三昧園內旌旗飄揚,戰鼓喧天,黃沙滾滾,群豪雲集。枯木派掌門劉喻皓、點墨派掌門孔彥缙、百花幫幫主白芷,還有山東金刀門、浙江海沙派、江西虎頭幫等亦正亦邪之徒,各自帶着數十乃至數百門徒,手執兵刃聚在練武場內,少林、武當、丐幫這三大門派,雖也接到英雄帖,卻沒派一人到來。
巳時已至,秦天腰佩歸心寶劍,登上石階高臺。秦氏兄妹、薛強、張超等親信早侍立兩旁。姜樂康、江湖道則在臺下。煙火門人擂鼓聲歇。但見秦天從軍師董聰手中接過檄文,朗聲道:“各位武林同道,應煙火派之請,會盟于三昧園,參加誓師大會,秦某臉上貼金,不勝榮幸。這十幾年來,白蓮魔教行跡詭秘,作惡多端,在江湖上犯下累累血案,與各大門派多有嫌隙。秦某身為武林盟主,一直明查暗訪,籌謀多時,誓要斬妖除魔,為民除害,還世間一片清平。經探子回報,秦某查知魔教近年移師巴蜀,于彼設下魔壇,占山為王,據險而守,廣收教徒,蠱惑人心,大有不臣之意。自古正邪不兩立。斬妖除魔,匡扶正義,原是我俠義道立身之本。今日秦某召開誓師大會,雲集三千武士,揮師平叛,鏟除魔教,正是上應皇命、下順民心之舉,也是諸位施展武藝、報效國家的良機!”一言既畢,鼓聲如雷。衆武士更是熱血沸騰,紛紛叫好。
又見暗光一閃,寶劍出鞘,鼓聲頓歇。秦天舉起歸心劍,話鋒一轉,道:“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諸位來自各門各派,人心各異,難免令出多頭,不利行軍。為大事計,出征之時,軍中事項須聽我将令,如有抗命者,按軍法處置!”揮劍向下,劍氣縱橫,面前石桌崩掉一角。不少武士向來自負,性情倨傲,看到此景,竟雅雀無聲。董聰打開卷軸,念道:“不聽號令,不服約束,斬;散播謠言,擾亂軍心,斬;裏同外敵,臨陣叛逃,斬;淩虐百姓,□□婦女,斬……”
正念之際,忽聽臺下傳來一陣冷笑道:“好大的威勢!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禦駕親征!”話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入每人耳中,正是上乘武學傳音入密之術,非內力深厚者無法掌握。不少武士聽到如此嚴苛的律令,早就頗有微詞,私語道:“對啊!句句都說要斬,吓唬誰呢?”、“真要嚴格執行,恐怕還沒見着魔教的人,就已被自己人殺了。”、“慈不帶兵,義不掌財,盟主只是為了嚴明軍紀,不會亂殺人的。”秦思君緊張道:“哥哥,是誰在說話?”秦子恒低聲道:“我也不知,靜觀其變。”外號急風火的張超怒道:“哪個烏龜王八蛋,敢對武林盟主不敬?”秦天則道:“明人不說暗話。哪位好漢有指教的,不妨上臺來說,好教天下英雄認識。”鷹視狼顧,凝神細聽,只待那人再施傳音入密之術,便能在三千人中,發現其所在。
忽見一道黑影閃過眼前,躍上臺中,卻是一個清瘦猥瑣、兩手空空的中年男人。衆人一陣驚呼,嚷道:“這人從哪冒出來的?”、“就是從你那邊上臺,我看得一清二楚!”、“別胡說!我雷家堡何時藏着這樣的人?”秦天打量那人一番,從沒見過此人,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有何指教?”那人嬉笑道:“你是頭頭,武功必定很高,又拿着寶劍,一下就能把我殺了,我哪敢亂說話?”說着卻往前踏了一步。
秦天哈哈一笑,收劍入鞘,道:“此刻尚未出征,閣下又無犯法,秦某豈敢在天下英雄前,妄動刀斧,濫殺無辜?”那人笑道:“不殺我,這就好,最好!”又往前踏了一步。秦天有點不耐煩,道:“聽閣下适才所言,似對秦某有所微詞,未知有何指教?”那人嬉笑道:“你手下剛才說的,全是些這樣那樣,就得死的法令。我來問你:要是我奮勇殺敵,立下戰功,又該如何賞賜?是金銀財帛,還是封妻蔭子?你有這個能耐嗎?還是說,你這盟主當不夠,還想當天王老子?”言外之意,卻是說秦天濫用私刑,僭越皇權,借天道之名,行作亂之事。此言一出,衆人一片聳動。須知犯上作亂,僭越皇權,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雖說這班武林人士,大多不服官府,自由閑散慣了,但要是公然跟天子作對,又是另一回事,開不得玩笑。
秦天沉吟道:“據秦某所知:白蓮教于巴蜀作亂之事,因地方官吏辦事不力,瞞報消息,朝廷尚自不知。一旦驚動天子,朝廷必派官兵平叛,卻與我等武林人士無關,白白錯過立功良機。倘由我武林人士出力,不費朝廷一兵一卒,便除去這等心腹大患,屆時朝廷知曉,論功行賞,升官發財,不在話下。不過今天到此的人,個個是江湖上聲名在外、重義輕生的英雄好漢,一心只想斬妖除魔,為民除害,又怎會為了才封賞做事?再說斬妖除魔,清理門戶,本就是我俠義道分內之事。閣下把我俠義道與犯上作亂的魔教妖人相提并論,豈不是辱沒了天下英雄!”此言一出,衆人一片贊賞。那虎頭幫韓大嘴嚷道:“說得好!老子有的是錢,門徒數百,還在乎皇帝那點賞賜嗎?”、“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正是我山竹幫立身之本。”、“一人未殺,寸功未立,就想着封賞,那小子是窮瘋了吧?”不少武士也紛紛自诩,唯恐旁人說他貪錢,不夠英雄。
正當衆人熱議之際,那人再往前踏了一步,嘿嘿笑道:“看來大夥都是不用吃喝打炮的真英雄、好漢子!”說時遲,那時快,忽見那人衣袖一揮,右臂飛出一支袖箭,腳腕一抖,左靴彈出一柄匕首,猱身而上,兩路夾擊,徑往秦天身上襲去。姜樂康脫口而出道:“當心!”秦天卻有提防,側身避過左邊先到的飛箭,右下方的匕首卻避無可避,眼看就要刺中他的右腿。但他畢竟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臨敵經驗豐富,後仰伸出右足,往那人靴底踢去,正好轉守為攻,讓匕首偏移,刺不中自己。那人身法雖快,卻應變不及,左靴底被秦天右腳踢中,左足被迫上擡,靴底匕首直上直下地飛了出去。那人慘叫一聲,左足已然骨裂,右足獨力難支,摔了個仰八叉,坐倒在地。就在此時,秦天抽劍出鞘,劍指上天,“锵”的一下,飛出的匕首已被吸附到歸心劍上。那飛箭也沒擊中人,直插進臺下一棵樹上。秦天揮劍向下,劍尖抵在那刺客脖上,森然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