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葉檀新封,來往祝賀的絡繹不絕,真心假意不論,葉檀全都好好的應付。太後果真沒有食言,第二日便讓李彥和送來了準備的賀禮,因為蘇祁的話,這份賀禮甚至比之前打算的還要貴重不少。

蘇晴晴雖罰禁足,卻也不是不通消息。葉檀被冊封當日,蘇晴晴大發雷霆,将鳳儀宮的東西摔了個精光,第二人又聞太後給葉檀送去重禮,更是憤恨,一氣之下,竟給病倒。

太後聞信,急急趕去探望,見不過幾日,蘇晴晴便憔悴至此,不由心疼,當下便解了禁。

“可人疼的,怎麽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蘇英摩挲着蘇晴晴的臉,滿眼心疼,盡管再恨鐵不成鋼,可到底是她寵過的孩子,又怎能當真狠下心?

蘇晴晴掙紮着起身,撲進太後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母後,我……我……”

“好孩子,不哭,”蘇英輕拍着蘇晴晴的後背,好半天,蘇晴晴才止住哭,她紅着眼睛看着太後:“母後,皇帝哥哥他,真的冊封葉檀了嗎?”

蘇英點頭。

蘇晴晴臉色頓時煞白,她拉着太後的手,急道:“母後讓皇帝哥哥收回成命好不好?”在葉檀面前,蘇晴晴引以為豪的美貌瞬間被擊敗,蘇晴晴害怕,害怕殷晟今日能在四妃之上設夫人,那會不會有一天在與皇後齊平的位置也設另一後位?或者就直接廢掉她,立葉檀為後,殷晟之前的話,蘇晴晴并沒有忘記,她害怕,害怕殷晟突然一道聖旨降下廢了她。

蘇英搖了搖頭。

蘇晴晴見狀,猛地從蘇英懷裏掙開,尖聲道:“連母後也承認葉檀了嗎?”

蘇英豁然起身,皺眉斥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你當母後老糊塗了嗎?”

蘇晴晴垂首,藏在被中的拳頭緊緊握着,可嘴上卻不得不認:“晴晴知錯了。”

蘇英嘆了口氣,複又坐下:“哀家這般放縱,也是你父親授意的。”

“父親?”蘇晴晴詫異,拳頭不由松開,蘇祁向來疼她,為何會有此授意?

蘇英點頭:“你父親想趁此機會重新收回前朝權利,然後再處置葉檀,到時前朝後宮,豈非全收歸我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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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晴茫茫然的點了點頭,有些糊塗,可既已知道,太後沒有認同葉檀,不過逢場作戲,再加上是蘇祁授意,這才松了口氣。

蘇英見蘇晴晴臉色好了一點,嘆了口氣,暗恨林氏把蘇晴晴教成了一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卻也無可奈何了。

葉檀接連幾日收到各宮賀禮,待清閑下來,這才想起廿九的事情還未解決。

葉檀從未殺過人,也不敢殺人,可如今,現實卻由不得他軟弱了。

五月廿九,天空烏雲密布,隐隐有雷霆之勢。

葉檀晨起後着秋素去找葉少邈取了藥,又備好匕首、白绫,招來春景與秋素,三人一道往天牢去了。

手谕是葉檀一早就從殷晟那裏拿到的,三人乘車來到天牢,一路暢通無阻,獄卒見到皇上手谕,又見葉檀手中令牌,再加上近來皇上另設夫人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然知道葉檀身份。他趕忙向葉檀行禮,起身後,熱情的将葉檀引到廿九所在牢房前。

那獄卒上前打開牢門,對葉檀道:“罪人廿九就在這裏了,夫人若有什麽事,盡管喚小的,小的就在外面候着。”

葉檀颔首,謝過那獄卒,往前邁了一步,将牢門推開。

吱呀——

開門的聲音,在空曠的天牢發出極大極刺耳的聲響,廿九聞聲微微動了下,擡頭便看到葉檀一身華衣,高傲的立在那裏,似在嘲笑她的落魄。

“葉檀你個無恥的賤人!你勾引蘇玉,與蘇玉有染,卻還恬不知恥的纏着皇上!憑你怎配得起皇上?你算什麽東西!”廿九尖聲罵着,她是暗衛當中唯一的女子,從來都被人讓慣了,甚至殷晟都鮮少給她任務,漸漸的,廿九心境發生變化,她不再把自己當做暗衛,當做下屬,她甚至天真的以為殷晟是喜歡她的,可葉檀的出現,卻将她這美夢擊得粉碎,甚至因為葉檀,她如今深陷囹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秋素聞言,皺了皺眉,上前一步,狠狠甩了廿九一巴掌,斥道:“休得對夫人無禮!”

廿九吃了這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向秋素:“你個賤婢,你竟敢打我!”

秋素不語,沉默的退回到葉檀身邊。

廿九氣急,跳起來就要反擊,可鐐铐卻緊緊将她束縛,只差一步,卻難逾越。

葉檀目光掃過秋素,見秋素只是死死盯着廿九的一舉一動,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絲毫無懼廿九瘋狂的樣子。

這是個有膽色的女子,葉檀在心中這樣評價秋素,想着秋素平日默默無聞的表現,已起了重用秋素的心思,畢竟這深宮之中,若沒個幫手,實在寸步難行。

葉檀收回目光,看向廿九,緩緩開口:“皇上當初将你賜給我,叫你保護我,可臨危之際,你卻将我推向火坑,甚至還打算陷害我,你這豈止是不忠呢?”

“呵!”廿九冷笑,“你算什麽東西?不過鄉野村姑,也配我的忠心?!”

葉檀搖了搖頭,嘆道:“讓你保護我,是皇上下的令,你不忠的不止是我,還有皇上。”

廿九聞言,臉色頓時慘白,她指着葉檀道:“你胡說!我對皇上忠心耿耿,你休要搬弄是非黑白!”

“我從來不曾搬弄是非黑白,我說的俱是事實。”葉檀道。

廿九緊咬着牙,恨恨看着葉檀,卻無可辯駁。

葉檀無視廿九的目光,朝春景看了一眼,春景端着托盤上前。

廿九一早就注意到了春景手中的盤子,可因為距離有限,一直沒有看到上面的東西,如今一看上面三樣東西,驚恐的張大眼睛,嘶喊道:“葉檀,你敢殺我!”

葉檀失笑:“皇上将你指到我身邊,你便是我的婢子,如何處置你,自然是我說了算的。”

廿九不住的搖頭,呢喃道:“你敢!你敢殺我,皇上決不饒你!”

葉檀斂目,一字一字道:“背主之人,死不足惜,給你選擇,匕首、白绫、毒酒,你要哪個?”

“不,不,”廿九慌亂的搖頭,“你不可以殺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葉檀道:“既然你不選,那我幫你選。”

葉檀緩步走到春景身邊,春景因為葉檀那句話,身子抖的厲害,她甚至覺得葉檀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

葉檀見春景發抖,扯了下嘴角,卻不點破,他執起毒酒,緩步朝廿九走去,廿九直直看着葉檀,猛地撲來,酒杯飛出,摔得粉碎,葉檀也被撞了個踉跄。

秋素趕忙上前扶過葉檀,葉檀看了眼那摔碎的酒杯,嘆息的搖了搖頭:“我并不想你死的太過痛苦和難看,可惜你不願。”

“你少在這裏假慈悲了!”廿九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知道自己是在做無謂的掙紮,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抵抗,她不願看着葉檀,這個她厭憎的人得意,她甚至想,待她死後,殷晟大怒,然後讓葉檀來給她陪葬,卻不知,讓她死,本就是殷晟的授意,如葉檀所說,背主之人,死不足惜。

葉檀見廿九如此,心中有些悲涼,他甚至覺得自己這不合時宜的悲涼不過是假慈悲,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自進了這重重深院,他便有了這樣的覺悟,只是再深刻的覺悟,都抵不過此時做下這樣的事情時的沖擊。

葉檀嘆了口氣,對秋素道:“你去把剛剛那個獄卒找來。”

“是。”秋素欠身,出去将那獄卒找來。

葉檀道:“有勞這位大哥幫我做件事。”

那獄卒忙道:“夫人盡管說。”

葉檀取來白绫,遞到那獄卒手上:“有勞了。”

那獄卒在天牢做了好些年,這樣的事,早就司空見慣,聞言,他接過白绫,對葉檀道:“有勞夫人在門外稍等,莫叫這些事情,髒了夫人的眼睛。”

葉檀本也就不願看,便帶着春景和秋素出了門。

待出去,還能聽到廿九不甘的叫嚷,那聲音從中氣十足變得斷斷續續,最終消失。未久,那獄卒從裏面出來,朝葉檀行了個禮:“夫人,人已經處決了。”

葉檀長嘆了口氣,巨大的悵惘将他侵襲,他擡起自己的手,去年還是抓筆的,今年卻已殺人了。葉檀搖搖頭,擺開那些紛擾的思緒,示意秋素給了那獄卒些打賞,又囑咐那獄卒将廿九葬了,便帶着秋素和春景離開了。

回到宜春殿,葉檀支開春景,把秋素單獨留了下來,他心情不好,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你可知,我為何将你留下。”葉檀開口,語氣緩慢,透着股疲憊。

秋素颔首,面上不動聲色,語氣也平靜無波:“奴婢不知。”

“我有一事想要交給你去做,”葉檀道,“我要你跟着梓雲,若有人給她遞傳書信,你想辦法在她發覺不了的情況下,把那封信給我取來。”

秋素不問緣由,欠身道:“是。”

秋素離開後,大殿內只剩下葉檀一人,他突然覺得很疲憊,半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未久,卻突然被噩夢驚醒。

夢裏的廿九吊着舌頭,暴凸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葉檀,到底還是無法真正的對這件事泰然處之,若可以,他只想把廿九遠遠的打發走,只要再不出現在他的視線就好,可這也只能想想,在這裏,最不能有的,就是婦人之仁。

是夜,殷晟再臨宜春殿,卻不見葉檀出來,待走近內殿,便見葉檀呆呆的坐在床畔,不知在想些什麽。

“檀奴?”殷晟輕喚葉檀,葉檀回神,看向殷晟,扯了下嘴角,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殷晟坐在葉檀身邊,擡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怎麽了?”

葉檀道:“今日我去了天牢,将廿九……處死了。”

殷晟聞言,有些詫異,他本以為葉檀會下不了手的,已經準備在葉檀懲罰廿九後再着人将廿九處死,卻不想,葉檀比他想象的要更快的适應這裏的刀光血影。

殷晟道:“我已經将廿九給了你,要殺要剮,自然是你說了算。”

葉檀推開殷晟的手,垂下腦袋,莫名的低落:“我覺得我很虛僞,明明是我殺了她,卻還要為她難過。”

殷晟嘆了口氣,将葉檀攬進懷裏,親吻着葉檀的頭發,語氣竟也含了幾分悵惘:“這就是這裏生存的規則,廿九不死,不足以震懾,到時你身邊,豈不人人可以背叛?做錯了,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這是規矩。”

葉檀沉默,他知道殷晟所言有理,可他們一個是天潢貴胄,一個不過是平頭百姓,殷晟見慣了殺戮,習慣了算計,可葉檀卻只是剛剛開始。

思及此,葉檀不禁有些心累,只盼這樣的日子快些結束。

兩人沉默的抱在一起,良久,葉檀突然道:“這麽久以來,很辛苦吧?”

殷晟愣了一下,心中一暖,堂堂七尺男兒,竟紅了眼眶。

葉檀剛剛在想,自己不過這麽些時日就盼着快些結束,殷晟這麽多年,該多辛苦?

等了半天不見殷晟回答,葉檀仰起腦袋看着殷晟,殷晟突然吻了過來。

那個吻急切、熱烈,将葉檀剛剛的低落沖刷的幹幹淨淨,滿腦子只想着與殷晟更加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他翻身坐到殷晟腿上,攬住殷晟的脖子,二人立刻糾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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