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蘇英這日起的晚,待起身見完前來請安的宮婦,已近晌午。
葉檀從長樂宮出去,恰和蘇玉撞了個正着,想起當日的事情,臉色頓時煞白。葉檀手藏在袖中,有些顫抖,他別開臉,不去看蘇玉,可蘇玉的視線,太過灼熱,讓人忽視不得。
葉檀出事時,梓雲是跟在葉檀身邊的,這廂見葉檀變了臉色,忙上前擋在蘇玉和葉檀之間,朝蘇玉行了個禮。這倒不是說梓雲維護葉檀,實在是蘇玉在太後心中地位極高,梓雲既已知曉太後的心思,自然是想着法子将二人隔開。
春景之前受葉檀震懾,本已經歇了心思,可如今再見蘇玉,心不由狂跳,她偷偷去看蘇玉,卻見蘇玉的目光始終落在葉檀身上,頓時妒意橫生,對葉檀才歇下去背叛的心思,再次被激起,甚至比以往更甚。
葉檀步子不停,欲快步離開,蘇玉卻不肯。
蘇玉不理會梓雲,側身攔下葉檀,笑看着他,語帶暧昧:“葉小姐近來可好?”
葉檀向後退了一步,離蘇玉遠了幾分,冷聲道:“很好。”
蘇玉看出葉檀對自己的冷漠,卻絲毫不介意,繼續向前進了一步:“許久未見葉小姐,”蘇玉壓低身子,湊到葉檀耳畔,嗅着葉檀的體香,低聲道,“蘇某對葉小姐,想念的緊啊。”
葉檀往後大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春景,春景踉跄着向後退了一步,二人竟雙雙跌倒。
蘇玉見狀,忙上前去扶,葉檀慌張的打開蘇玉的手,厲聲道:“國舅爺自重!”
蘇玉把手收回去,看着梓雲過來扶起葉檀,看着葉檀慌張走遠,回味地嗅着空氣中葉檀殘留的味道,享受的勾起嘴角,很快的,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葉檀回到宜春殿還有些心緒不寧,待回去後,看着殷晟端正坐在那裏,專注的看着折子,陽光從打開的窗縫透過,揮灑在殷晟身上,葉檀的突然就覺得安寧了。
殷晟時時挂心葉檀,聽到葉檀回來,卻不見他發出聲響,不由笑道:“怎麽不說話?”
葉檀道:“見你認真,不忍打擾。”
殷晟擡頭看向葉檀,笑道:“你若想打擾,時時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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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檀失笑:“我才不會。”話這麽說着,人已經過去将殷晟拉了起來,“你歇一歇吧,該用膳了。”
葉檀和殷晟一道用過午膳,二人相擁着小憩,迷迷糊糊間,葉檀好像看到一間長形屋子,屋子盡頭供着尊佛像,那佛像正慈眉善目的看着葉檀,葉檀往前走了兩步,身後的門“啪”的一聲,突然合起,接着便聽到太後尖銳的聲音:“葉檀,你好大的膽子……來呀!給哀家杖斃!”
太後的聲音重複不斷的出現,太後的身影也随着聲音若隐若現。葉檀想要逃,卻找不到出路。屋子突然變得狹小,四面的牆壁向裏壓下,葉檀心突突跳着,呼吸急促,不能動憚,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四面牆壁死死困住。
“檀奴,檀奴。”殷晟輕輕晃着葉檀,“醒醒,檀奴,醒醒。”
葉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合起眼睛,長出了口氣,這才又把眼睛睜開。
殷晟擔心的看着葉檀:“怎麽了?”
葉檀搖搖頭,渾身的力氣像是抽幹了一樣:“沒事,只是做了個夢。”
殷晟皺眉:“夢到什麽了?”
葉檀回憶夢裏的事情,卻發現全都變得模糊了,他搖了搖頭:“忘了。”
殷晟見葉檀臉色不好,心道即便記得也不會是什麽好夢,倒不如忘了幹淨。
蘇玉去長樂宮将雲裳的身份修飾後說與太後,太後驚道:“葉昙依當真沒有死?”
蘇玉點頭:“當真。”
蘇英自然是相信蘇玉的,可之前已和蘇祁說好,放任殷晟和葉檀,雖至今未見效果,可若當真要動葉檀,卻還是要和蘇祁商量一番才是。
“姑母先前不是就一直懷疑葉檀的身份嗎?”蘇玉見蘇英猶豫,不禁有些着急。
蘇英道:“懷疑是懷疑,可如今事已成定局,還能怎麽辦?”
“姑母!”蘇玉道,“先皇與葉家曾許皇上和葉昙依的婚事,如今葉檀假冒葉昙依,這是欺君,姑母當真要這麽放縱嗎?”
“這……”蘇英皺着眉頭,呢喃道,“容哀家想想,想想。”
“那……侄兒便先告退了。”蘇玉朝蘇英行了禮,緩緩退出大殿,神色間滿是陰鸷。
蘇英看着蘇玉的背影,眉頭愈發緊蹙:“淑芹,這玉兒先前還想着得到葉檀,這出去了一趟回來,便想置葉檀于死地,你說,這究竟是為何?哀家竟是看不明白了。”
淑芹也不明白,不過想着自家侄女,她也是不願葉檀活着的。
淑芹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想必國舅爺自有一番思量吧。”
主仆二人正自說着,李彥和進來傳話,蘇存求見。
蘇英愣了一下,遂将蘇存傳了進來。
蘇存朝蘇英行禮後,将蘇祁的原話傳達,蘇英當蘇玉自作主張,不想竟是蘇祁傳話,于是道:“哀家知道了,你回去便和少爺說一聲,讓他明日帶雲裳進宮吧。”
蘇存愣了一下,沒明白太後的意思,可也知道,蘇祁的話應當是不能告訴蘇玉的,若自己向蘇玉傳話,蘇玉必然會問為何進宮,到時真話不能說,假話或者不說,又都是抗命,蘇存不禁猶疑起來。
蘇英見蘇存半天不回話,皺了皺眉:“怎麽?哀家使喚不動你了嗎?”
蘇存忙道:“屬下不敢,只是……屬下進宮,少爺并不知道。”
“玉兒不知?”蘇英詫異,那對葉檀動手,難道只是父子二人的一個不謀而合?
“罷了。”蘇英擺擺手,“你回去告訴相爺,哀家知道了。”
蘇存走後,蘇英着楊言喜去給蘇玉送了信,就等着第二日到來了。
第二日,殷晟晨起上朝,葉檀去給太後請安,一切都同往常一樣,卻不知這一別,險些永遠。
向太後請完安後,宮妃陸續離開,葉檀欲走,被太後喚住,留了下來,璃秋本欲也留着的,卻被太後趕走。
看着緊閉起的宮門,璃秋心中發慌,擡腳往勤政殿去了。
宮妃散去後,太後沒有開口,葉檀自是沉默,兩廂安靜的仿佛剛剛宮妃們來請安時的喧鬧不過是番幻影。
“娘娘,人來了。”李彥和突然出聲,打斷了這廂沉默,葉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他盯着門口,聽着腳步漸近,終于看到了來人的真面目,葉檀驀地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竟有人能與他長得這般相似。
雲裳身着素衣,走路時婷婷袅袅,她目不斜視的打葉檀身邊走過,盈盈朝太後拜倒:“民女葉昙依,見過太後娘娘,娘娘千歲。”
“葉昙依?”蘇英故作不知,目光掃過葉檀。
雲裳點點頭,未語淚先流:“娘娘要替昙依做主啊!”
蘇英挑眉,悠然開口:“你說你是葉昙依,那她呢?”蘇英目光轉向葉檀,雲裳的目光也跟着轉了過來,乍見葉檀,雲裳的瞳仁不禁縮了一縮,難怪蘇玉念念不忘,單憑這色相,想把這人忘掉,實在是難。
雲裳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民女不識。”
“呵。”蘇英輕笑一聲,“你說你是葉昙依,有何證據?”
雲裳道:“民女後背有花形胎記,娘娘當是知道的。”
蘇英愣了一下,對這件事的印象似有非有,可現下的目的本就是要給葉檀定罪,真有假有根本無所謂。
蘇英朝淑芹使了個眼色,淑芹上前道:“姑娘請随我來。”
淑芹見雲裳帶去內殿,不一會兒便出來來,她朝太後點點頭:“娘娘,确實有。”
蘇英聞言,目光轉向葉檀,葉檀一驚,心道不妙,起身就要離開。
蘇英見狀,厲聲道:“來人,将葉檀拿下!”
蘇英話音剛落,外面進來四五個粗使的宮女,齊齊将葉檀摁住,順勢将葉檀的嘴堵住。
蘇英不由葉檀分辨,直接定罪:“葉檀假冒葉昙依,欺君罔上,罪無可恕,來人!即刻将罪人葉檀杖斃!”
蘇英剛一令下,刑凳竹板均已經備好,那幾個粗使的宮女将葉檀在刑凳上綁好後,剛一退下,立刻有幾個身強體壯的太監拿着竹板補上。
李彥和着人将環椅搬出,蘇英施施然坐下,朱唇微張,吐出兩個字來:“行刑。”
第一板子落下,葉檀只覺耳中嗡嗡作響,腿上震痛,葉檀緊咬着牙不想喊出來,卻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
板子一下接着一下,都不給葉檀喘息的空當,漸漸的,葉檀的視線變得模糊,呼吸變得沉重,他仿佛能看到每個人的表情,聽到每個人的呼吸,意識漸漸的抽離,葉檀覺得身上陣陣發冷,依稀中聽到細碎的腳步靠近,跟着響起的尖細聲音似在耳邊一般:“娘娘,皇上來了!”
蘇英心中一突,故作鎮定,看着葉檀漸無聲息,斥道:“怕什麽?即便來了又如何?不過是個罪人,何至于你這麽大驚小怪。”
蘇英嘴上這麽說,心中卻還是打着鼓,她給淑芹使了一個眼色:“去看看,還活着嗎?”
淑芹應聲上前,往葉檀鼻子跟前探了一下,氣息雖弱,卻還是有的。
淑芹回身看着蘇英,微微搖了搖頭。
蘇英皺眉,若殷晟來了,葉檀還沒有死,只怕就再沒有機會了。蘇英心中略一思量,對淑芹道:“去拿藥喂給她,快!”
淑芹應聲,急急離開去取藥,蘇英緊張的盯着門口,終于還是淑芹先一步回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透着急切,随着殷晟出現,淑芹趕忙将藥喂進了葉檀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