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

書名:竈下婢

作者:秋李子

文案

出身低微,命還不好。難道就此接受被人賣來賣去的命運,綠丫說,不。

沒文案被人抽了,真是文案苦手啊。。。

內容标簽:青梅竹馬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綠丫 ┃ 配角: ┃ 其它:

編輯評價:

綠丫在十歲那年被賣入屈家,成為一名竈下婢,屈三爺貪婪好色,所有進入屈家的人無一不被蹂躏。在好友秀兒的幫助下,綠丫保護住了自己。同時綠丫結識了因叔父去世不得不來投靠屈家的張諄,兩人漸生愛意,得到自由成為綠丫最迫切的夢想。在榛子舅舅的幫助下,屈三爺夫妻終于獲罪,綠丫得到自由,并和張諄結合,但秀兒因為是屈三爺的女兒,縱從小被視為奴婢,也被獲罪流放。綠丫送走秀兒,和張諄一起,努力奔向新生活,要看看好日子到底是怎樣的 本文文筆流暢,大巧不工,情節動人,栩栩如生地展現了底層勞動人民的喜怒哀樂

==================

☆、被賣

綠丫站在椅子旁邊一直低着頭,盡管這間屋子的擺設是綠丫從沒見過的,椅子上有墊子,桌子上擺着茶水點心,能聞到茶水點心發出的香味,這種香味比過年時娘用油炸的果子還香,但綠丫除進來看了第一眼就一直低頭站着,聽着自己的娘在和上面坐着的女人說話。

說的話讓綠丫覺得那麽的冷,綠丫娘三十來歲,常年的操勞讓她臉上已經皺紋橫生,鬓邊白發已經不少,說話也總帶有哀愁,對面前的女人擠出笑容:“知道您是好心人,我不是三杯水洗出來的泥娃娃,再添點吧,她爹在家裏等着治病呢。”

女人的嘴撇一下看着綠丫:“要不是你說的可憐,這樣的人我怎麽肯收,我們這,都是買回來調|教了再送去大官府處使的,相貌不必那麽好,最要緊的是機靈,可這孩子,從進來到現在都沒說過話。”

綠丫娘聽了這話一把就拽過綠丫,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綠丫吃疼,心還是木木地擡頭看向女人。綠丫娘這才轉向那女人:“這丫頭在家時候,伶俐着呢,燒火下地樣樣來,要不是她爹的病,我怎舍得把她給賣了?”說着綠丫娘掉兩滴淚,手還是沒離開綠丫的胳膊。

綠丫心裏木木的,可是也曉得,娘要是在這裏把自己賣不出去,那只能把自己賣給開私窠子的張嫂子了,張嫂子給的銀子還要多一兩呢。娘也說了,賣女兒本就會被人指指點點,再賣到私窠子去,那就不用見人了。

想到這裏綠丫努力擡頭露出笑容,聲音很小地說:“求太太收留,我爹他,要銀子治病。”說着綠丫臉上不自覺地流下淚。

女人唉喲了一聲:“才說你木木的,這回兒說這兩句還機靈。這樣吧,”女人想了想:“六兩銀子,再多就不成了,我這裏比不得別處,別人家都是随便教教就賣出去,可我這不是,還要教她們怎麽服侍,最要緊的是竈上的功夫要好。光這每日廚下的材料,都要三四兩銀子呢。”

綠丫娘聽到能賣六兩,和自己心裏想的也差不多,賣到高門大戶的銀子是多,可自己也沒門路,這家是專門養竈上的,等以後若有銀子,把女兒贖出來,也能學到一門手藝。又看了眼女兒,綠丫娘忙站起身拉着綠丫一起跪下:“給太太磕頭,太太這樣好心,一定會大富大貴。”

女人啧啧兩聲也不扶起她們,只懶懶地說:“罷了,什麽太太,進了這家,叫聲相公娘罷了。”綠丫娘帶了綠丫又磕了個頭這才起來,女人這回才正眼看向綠丫,細細看過後道:“也還機靈,以後是要去大官府處使的,這頭一樣就是稱呼。在我這裏,太太奶奶是叫不得的,叫我相公娘,叫我當家的屈三叔就成。”

綠丫急忙應是,屈三娘子還待再說,已有個三十來歲的婆子走進來:“相公娘,昨兒說定的事,這家人來了。”屈三娘子臉上登時滿是喜悅,起身要走,想起綠丫母女還在就指着綠丫道:“你把她帶進去,再立個券,給六兩銀子。”

說着相公娘就走出去,綠丫娘下意識地把女兒摟一下,那婆子已經走過來,先打量了下綠丫才對綠丫娘道:“跟我走吧,去立券再拿銀子給你。”從此就很難相見了,雖然綠丫娘等着這銀子救命,可還是忍不住又看向女兒。

那婆子對此已經見得多了,輕蔑地撇一下唇:“這會兒後悔得話,還來得及。”綠丫娘的心就跟刀割一樣,把女兒放開,想囑咐她幾句卻說不出來,那婆子已經不耐煩地叫進來一個十五六的姑娘:“把這人帶進去,和小婵兒住一屋,今晚給她好好洗洗,等明兒一早,交給老張。”

那姑娘應了一聲就上前去拉綠丫,綠丫不由看向自己的娘,啞着嗓子喊了一聲,綠丫娘眼裏的淚登時如泉一樣湧出,狠心把綠丫一推就跟了那婆子去。

綠丫眼裏的淚也滴滴答答往下掉,那姑娘也不去勸,只是拉着綠丫往裏面走:“雖說賣到這裏,不如去那些高門大戶來的好,可怎麽也比賣到窯子裏面好。再說了,要手藝學好了,跟了個好主,以後這主發達了,比在那些高門大戶熬着的強。”

綠丫應了一聲忍不住問:“姐姐,我只聽娘說,這家子是養竈上的,這做竈上的要做些什麽?”姑娘已經來到一排小屋面前,打開一扇門讓綠丫進去,聽綠丫這樣問就笑了:“這做竈上的,就是伺候主人家飯食的,不過只買得起全竈的,家裏大都撐不起什麽大場面,到時除了伺候飯食,指不定針線這些也要做呢。”

說着姑娘往屋裏探一下頭,嘴裏就道:“小婵兒跑哪去了,不是讓她在屋裏守着,學着怎麽撚線?”旁邊一間屋被打開,裏面走出一個八|九歲的姑娘,先叫了聲翠姐姐才道:“勺子姐姐昨兒有人來相看,不是說五十兩銀子去給人家做全竈,這會兒只怕小婵兒去瞧熱鬧了。”

“就曉得她是個眼皮子淺的。”翠兒罵了一聲就對綠丫道:“你先進屋歇着,等會兒我找套衣衫給你穿,再給你拿熱水好好洗洗,這做竈上的活,龌裏龌蹉的,哪能瞧的下去?”綠兒今丫被娘帶來的時候,已經特意洗過手腳,此時聽到翠兒這樣說忍不住小聲道:“用冷水就好了,用熱水,費柴禾。”

另一個小姑娘登時用手捂住嘴笑起來:“這是什麽人家,別的都缺,只有這熱水是從不缺的。我告訴你,要做竈上的活,怎能不學着趕緊燒開水?”說完這小姑娘就哎呀一聲:“我忘了,回來是拿面果子的,張嬸子說,我要學着多做些面果子。”說完這小姑娘進屋拿了樣東西就往外跑。

翠兒把綠丫推進屋,自己轉身去找東西去了,這屋子不算大,裏面放了兩張床,中間用一張桌子隔開,桌子上放了個梳妝匣子,綠丫忍不住上前把鏡袱掀起,看着鏡中的自己黃皮寡瘦,不由嘆了口氣。

“哎,你就是那個新來的,怎麽一點規矩也不懂,掀我的鏡子做什麽?”門口傳來不客氣的聲音,綠丫急忙把鏡袱放下,瞧見門口倚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想來就是小婵兒,忙叫一聲姐姐,小婵兒橫她一眼:“別來讨好,什麽姐姐妹妹的,這裏可沒這套。”說着小婵兒就走到鏡子跟前,見這面鏡子和原來一樣這才回身瞪着綠丫:“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我告訴你,這裏可比不得你鄉下家裏,可是有規矩的。”

左一個規矩右一個規矩,綠丫忙道:“我初來,還不曉得什麽,還要仰仗姐姐教導。”小婵兒聽了那眼往綠丫臉上已瞅:“這小嘴挺甜的,我告訴你……”

“小婵兒,你又這樣了,不好好學着怎麽做事,偏偏只知道搞這些,再過兩年就該有人相看了,你要連面都發不好的話,難保爺不會把你賣到窯子裏去。”翠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婵兒登時變了臉拉着綠丫親熱地說:“綠丫妹妹吧,既進了這裏,也就有了緣分,你放心,姐姐我一定待你好。”

這臉變的真快,綠丫心裏嘀咕一聲但只睜大一雙眼,這樣神情落在小婵兒眼裏,自然就是個好拿捏的柿子,手裏已經使了勁兒,小婵兒對翠兒道:“翠兒姐姐,我可沒有欺負這個妹妹,你瞧,我待她多好。”

翠兒怎不明白小婵兒在做戲,白了小婵兒一眼就對綠兒道:“這衣衫是現找出來的,只怕不合适,你自己瞧着改改,針線的話,找小婵兒要。熱水我也提來了,你自己洗洗,好好歇歇,從明兒起,就該忙了。”說着話翠兒就把一套衣衫塞給綠兒,又拎了桶熱水進來,當着翠兒,小婵兒忙從床底下拿出個大木盆來:“就用這個洗吧,胰子這些我這也沒有,你将就吧。”

說着小婵兒就扭身出去,翠兒又和綠兒說了幾句,也就出去。屋內只剩下綠兒一個人,她瞧着這一切,不由嘆了口氣,這以後就和在家不一樣了。也不知道爹爹他會不會好?

把熱水倒在木盆裏,綠丫仔仔細細洗好自己,起身又把衣衫給洗了,換上新衣衫瞧瞧,上衣寬了些,但下面的褲子是短的,也不曉得是誰穿過的,綠丫想找針線把袖子縫一縫,小婵兒不在,也不敢去翻她的東西,只有作罷。

在這屋裏等了很久,還是沒人進來,只能聽到外面傳來說笑聲,綠丫不敢出門,抱着膝蓋坐了好一會兒後感到疲倦襲來,也就爬上床睡去。朦朦胧胧中聽到有人進來,接着推自己一下,又罵了一聲也就再無聲響。綠丫連身都不敢翻,過了很久才睜開眼,娘說,到了這麽個地方,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惹事,不要生非。

可是,真能做到嗎?綠丫悄悄地把被子蒙到頭上,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了,啦啦啦啦。

全竈顧名思義,就是照顧竈上活計的丫鬟。和養瘦馬不同在于,她們除了身價更低之外,養她們的主家大都還有別的生意在做,她們的去向也多是往中下層官吏,商販這些家庭去。

☆、廚房

抽出一根過長的柴,一柴刀把柴劈斷,把柴麻利地扔進竈洞裏,那将要滅的火一下就又烘烘燒起來。綠丫把額上的汗水擦掉,飛快地把鍋洗幹淨,把桶裏的水倒進鍋裏燒熱水。來這裏已經一個月了,現在綠丫還是只負責燒熱水,等掌握了燒火的火候,才能去大竈那邊。

去大竈那邊也不是立即上竈,還要先學怎麽切菜,總要能把豆腐切成絲了,刀功才算過關。火候刀功都過關,才能開始學着做菜。綠丫到現在,是相信屈三娘子說的,這地方,每日的材料錢都要三四兩銀子,屈家可還開着一個大飯館呢,一邊開飯館,順帶養這些全竈,既有人做活還不用出工錢,真是一手好算盤,難怪這麽發財。

綠丫見鍋裏的熱水已經燒開,拿過幾個瓦罐把熱水打出來,好預備張嬸子和幾個已經學的差不多的全竈過來洗臉洗手。剛把水打好,小婵兒就走進來,在那打着哈欠,拎過一個瓦罐就往外倒水,邊倒邊抱怨:“你怎麽打呼啊,昨晚我被你吵的一夜沒睡好,再這樣,不許和我一起住。”

自己打呼?綠丫不由點向自己的鼻子,自己好像一直沒這個毛病吧?

“理她呢,她就是雞蛋裏挑骨頭。”說話的是秀兒,她就是住在綠丫旁邊那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對她綠丫一直感到很奇怪,別人都是兩人一間,有時還要受張嬸子的喝罵。可偏偏只有秀兒是一人一間不說,張嬸子對她說話還算和氣。連小婵兒這樣見人都要刺兩句的,見了秀兒也會聲音低些。

綠丫悄悄問過翠兒,翠兒只說等以後就知道了,橫豎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好,綠丫也只有把心裏的好奇給壓下去。小婵兒聽到秀兒這話,恨恨地把瓢往盆裏一扔,瞧着秀兒冷笑:“怎麽,想打抱不平?那你就讓綠丫和你一起住啊,別在那只會說好話,事情一點也不做。”

今兒小婵兒是吃槍藥了?綠丫見鍋裏的熱水将完,正把桶裏的熱水倒進鍋裏,聽到小婵兒這話不由愣住。秀兒可沒有綠丫這麽好惹,也冷笑道:“誰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不就是爺昨兒收用了翠兒姐姐,沒收用你?你就在這亂咬。要真想男人了,求爺把你往窯子裏賣去,那才是日日受用不盡。”

收用?這兩個字一入耳,綠丫的眼頓時瞪大,她已不是初來時候,自然知道收用是什麽意思,來那日五十兩銀子被買走的勺子,也曾被屈三爺收用過。而這,幾乎是每個賣到這裏做全竈的姑娘,必經的路。雖然還不大通人事,但綠丫一想到那又矮又胖的屈三爺,就有些想吐。

那麽漂亮和氣的翠兒姐姐,也逃不掉嗎?小婵兒被道破心事,臉上神色頓時變的猙獰,伸手就要去抓秀兒的臉:“你別以為你是爺的女兒,就沒人敢惹你,你娘也不過一個下賤胚子,到現在相公娘都不待見你,和我們混一塊,你當你就是這家裏的千金小姐,做夢去吧。”

這傷疤扯的秀兒登時就變了顏色,雖是屈三爺的女兒,但在屈三娘子的壓制下,和這家裏買來的全竈也差不了多少。未來的命運全掌握在屈三娘子的手裏,至于自己那個爹,想都不用想。

小婵兒的手就要抓到秀兒臉上時,秀兒已經一耳光打在小婵兒臉上:“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說我娘?”小婵兒毫不示弱:“你娘不就是東門外窯子裏的,每天要接十來個客人呢,這種滋味,你想不想嘗嘗?”

說着話,小婵兒的手已經抓到秀兒臉上,秀兒頭一偏,發髻被扯下來,一根簪子掉在地上。頭發既被扯散,秀兒也不顧忌什麽,端起旁邊的水就往婵兒身上潑:“你是瘋了不成,讓你清醒清醒。”

綠丫先是被她們說的話吓了一跳,等她們打起來的時候竟忘了去拉架,這會兒見秀兒端起水往小婵兒身上潑才醒悟過來,急忙道:“秀兒,快別潑了,婵兒姐姐你也少說兩句。”

小婵兒登時又把風向轉向綠丫:“讓你獻什麽勤,你真以為她是千金大小姐了,比起我們,不過是沒花銀子買。”秀兒那盆水本來在綠丫的呼喚下不要潑的,聽了小婵兒這話大怒,把水從頭潑到腳,潑的小婵兒裏外衣衫都濕了。小婵兒本就不是好惹的人,反手一巴掌打在綠丫臉上:“下作小賤婦,你來拉什麽架?”

接着就拿起瓢要從鍋裏打水去潑秀兒,綠丫裙子上也濺了水,見小婵兒要拿熱水去潑秀兒,吓的尖叫起來:“婵兒姐姐,那是熱水。”小婵兒已經喝道:“怕什麽,把她這張臉給潑爛了,不定相公娘還要賞我呢。”

秀兒要避開,可離小婵兒近,綠丫力氣又不如小婵兒那麽大,三個人頓時亂做一團,小婵兒一瓢水沒潑到秀兒臉上,只潑到她袖子上。小婵兒不由更加惱,要從鍋來再挖水來潑秀兒,頂好把她一張臉潑爛,到時被賣到那種最下等的窯子裏去,每日接那些腳夫,連褲子都來不及穿。

小婵兒心裏想的美,不料手被人握住,接着是翠兒的聲音:“你們三個,鬧夠了沒?張嬸子就要來了,還不快些把這裏都收拾了,不然到時又要挨罵。”小婵兒手裏的瓢被另一人搶了去,小婵兒瞧見翠兒,心裏越發恨的緊,冷笑道:“都是在這家裏做活的,你這會兒和我擺什麽架子?難道被爺收用了,從此爺就會擡舉你,做夢去吧。”

翠兒怎不明白小婵兒的心事,此時聽到小婵兒這樣說,那臉色不由有些發白,和她一起進來搶下小婵兒手中瓢的月牙忙道:“翠兒,你理她呢,學不肯好好學,每日牙尖嘴利,打扮的妖妖嬈嬈,就巴望着爺能多看她兩眼,也不是我們說,爺的脾性,哪是什麽溫柔款款的。”

這家裏的全竈,年紀當時的,只要不是麻的殘的,都被屈三爺收用過,不過收用了也就收用了,到時有人相看,還不是一樣賣出去,哪有人例外?

小婵兒總覺得自己生的好些,又溫柔些,到時只怕屈三爺待自己會不一樣點,就算要被賣出去,也要替自己尋一門好的主家,而不是随便一家就把自己打發了。此時聽到月牙這樣說,不由恨道:“你們倆別一唱一和的,我……”

“你什麽你?”小婵兒才說了一個字,張嬸子的聲音就響起,若說外面飯館屈三爺做主,裏面事情屈三娘子當家的話,那張嬸子就是這廚房裏的王,不管是誰做什麽,誰該什麽時候上竈,都是張嬸子說了算。有那聰明的,早早就把張嬸子巴結好,畢竟能早上竈,學的要比那晚上竈的要多很多,況且全竈靠的是什麽,不就是這竈上的手藝?不然真沒人家看上了,到時年紀一大,也只有被賣到那樣下等窯子裏去。

見張嬸子進來,小婵兒收了臉上的怒容,只對張嬸子說了句:“張嬸子,她們都欺負我,你瞧瞧,我這身上都被潑濕了。”這廚房裏的是非,還沒有能逃過張嬸子眼的,聽了小婵兒這話張嬸子只淡淡一句:“那你還不快些去換衣衫,好生梳洗了,今兒又有人要來相看,還有這外頭有人定了熊掌,爺交代過,這熊掌的火可是最要緊的,翠兒,你昨兒看的火,看的如何了?”

翠兒急忙上前道:“那爐子被我好好地放在裏頭那屋呢,方才我還進去瞧過,好好的呢。”張嬸子滿意地對翠兒點點頭:“這才是學手藝的人,甭管你們以後到了哪裏,可都要記得,你們是買來竈上使喚的,那些別的心思都給收起來。要鬧,等各人有了主家,你們再去鬧個天翻地覆。”

見衆人都恭敬應是,張嬸子這才洗了臉手,看看綠丫的火燒的怎樣,又調配各人去做什麽,該和面和面,該剁菜剁菜,等小婵兒換了衣衫回來時,廚房內和平時一樣,看不出半分方才發生了争執的樣子。

綠丫把火添的旺旺的,見旁邊的秀兒已經和好面,想問秀兒為什麽她是屈三爺的孩子卻和自己在一起做活又不敢,只是瞧着秀兒。翠兒拿出一把南貨在那擇撿,見綠丫往秀兒那望去,嘆口氣道:“綠丫,我告訴你,這男人是沒有心的。”旁邊的月牙噗嗤一聲笑出來:“說的就跟你見過多少男人一樣,你又不往外面飯館去,統共也就見過那麽五六個男人。”翠兒只笑一笑,并沒解釋。

有個跑堂的走到廚房門口道:“張嬸子,今兒有人要來相看,偏生爺的小厮又跑肚了,今兒沒去伺候。你這裏找個丫頭去端茶上去。”張嬸子正瞧着鍋裏的炸魚,聽了這話頭都沒擡:“成,綠丫,你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古代主家睡丫頭,基本都是睡了白睡啊。

☆、可憐人

原本躍躍欲試想出去的小婵兒一聽到這話就叫起來:“憑什麽讓綠丫去,她笨手笨腳的。”張嬸子連眼都沒擡:“我昨兒讓你做的面果子,你做出來沒有?好生學手藝,哪來争這些,況且除了她,哪還有個閑人?”

小婵兒只得撅着嘴坐下,眼像刀子似地狠狠剜了綠丫兩眼,綠丫洗好手,把圍腰解了,也就跟了跑堂的往前面去。

到的那裏,跑堂的把茶壺茶杯連着托盤都放到綠丫手上:“我們這樣人家也不是那什麽大官府,你記住了,端茶上去後,先給兩位客人奉茶,然後才給三爺奉茶。接着才能把托盤放到三爺旁邊。然後就下來了,明白了嗎?”

綠丫小心聽了,聽完應是,也就端着托盤往屋裏走,托盤雖重,但這怎麽端托盤端菜,都是基本功,綠丫進來那幾天就學過,因此走的也很穩當。

走到廳裏,綠丫已經看見上面坐了一個中年男子帶了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屈三爺正滿臉是笑地和那中年男子說話,話裏誇贊的,就是自己家的全竈們如何如何好,價格還便宜。

綠丫仔細看了,這才先把茶送到那中年男子身邊,又送到那少年旁邊,那少年伸手去拿茶的時候,看見綠丫一雙大腳,生的還瘦小,不由撇撇嘴。那中年男子雖在和屈三爺說話,但眼還是看向少年,見少年這樣就輕咳一聲,少年急忙把手縮回去,臉上神色依舊淡然。

綠丫已把茶放到屈三爺身邊往下走,聽到那聲輕咳,不由好奇地回頭看一眼。這一看不由有些驚訝,這少年,生的真是好。雖年紀相近,可自己和他,就如同雲泥一樣,綠丫看一眼身上淺綠的衫子,心裏不由嘆氣,那少年身上穿的,雖然樸素,可那料子看起來就是那樣滑,和自己身上穿的,全不一樣。

回到廚房,張嬸子已經不在,想來是往別的地方去了。小婵兒正借此偷懶,手裏拿着一根黃瓜在啃,瞧見綠丫進來就翻個白眼:“我還以為你再不回來,從此在相公娘身邊服侍呢,怎的,端了一次茶,也要往這邊來。”

翠兒在這裏年紀大些,聽到小婵兒又在排揎綠丫就對她皺眉道:“安生做你的活罷,成日家說了這個又說那個。”小婵兒把黃瓜啃完,拿過抹布擦着手才對翠兒撇嘴:“你少替她說好話,她不言不語的,其實壞着呢。瞧瞧,才來這一個月呢,你們就為了她,說了我多少話。”

月牙從鍋裏打了一盆水,往小婵兒空着的手裏一放:“那也是因為你平日嘴很不好。你安生些罷,都是可憐人,你非要踩着人家的頭做什麽?”可憐人?小婵兒接過那盆熱水,端到另一邊洗刷起碗筷來,也只有她們會認命,自己不能,自己就算被賣,也要尋家好的主家,免得以後被賣來賣去,說不定到最後,還要被賣到那最下等的窯子裏去,每日被那些粗漢子糟|蹋,不到四十就死了。

綠丫已經又坐回到竈邊,安安生生燒她的火,不管怎麽說,把手藝學好是最要緊的,以後有了主家,安生服侍了,求一求主家,說不定還能被放出來,到時開個小飯鋪也好。

想到這,綠丫唇邊就露出笑容,翠兒正擡頭瞧見,心裏不由一嘆,果然還是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呢。等再過些年,就曉得苦了。在這個家裏,生的不好些,才是好事。

許是綠丫端茶上去時表現的還好,等到吃午飯時,張嬸子往綠丫飯上放了好大一塊肥瘦相間的肉,又挖了一勺鹵汁給她。醬色的鹵汁聞起來就很香,再用熱熱的米飯一拌,配着那塊入口即化的肉。綠丫覺得,從生下來就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要曉得就算過年殺豬,綠丫娘也舍不得費柴禾費調料鹵這麽一鍋肉,都是挂臘肉或者炒了,煮肉也不過白水煮煮,出鍋後再撒點鹽就給孩子們吃。

看見綠丫在那吃的香甜,小婵兒鼻子裏又哼出一聲,這樣一塊肉就吃的這麽滿足,真是沒見過世面。但張嬸子在,她也不敢多說,只是端着自己的碗,在那吃米飯就小鹹魚。

過的兩天,這家裏的全竈就又少了一個,這也是常見事。屈三娘子見幾個全竈年紀都小了些,最大的翠兒也不過十五,這個年紀要在普通人家算是不小,可做全竈的,總還要再磨磨,于是讓張嬸子加緊讓翠兒和月牙這些年紀大的,快些學會竈上手藝,好早些賣出去賺銀子。

至于綠丫這些小的,也不能松懈了,除了那些粗活,也該學着切菜。屈三娘子一聲令下,張嬸子自然不會違了她的令,每日就督促着這些人快些學手藝。

當綠丫頭一次站在案板面前,在張嬸子的指揮下開始學和面的時候,那手忍不住抖,這可是白面,在家時候,娘都是藏起來,過年包餃子給爹吃,自己和弟弟妹妹們,吃的還是摻雜了不少麥麸的黑面餃子。

張嬸子正在那講,這面要怎麽和,回頭看到綠丫在那抖,眉不由緊皺:“你也來了這麽多天,怎麽還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一點白面而已,這要以後等你見到那些什麽龍肝鳳髓,難道你也說,不敢下手不成?”

綠丫定定心,細聲細氣地說:“張嬸子,我只是怕浪費了。”這個回答讓張嬸子很滿意,她擡起頭瞧一眼綠丫才道:“有這份心很好,我們做竈上的,做的是飯食,要對這些有敬畏之心,若是以後,見了主家的東西就亂抛撒,以為花的是主家的錢,卻不知折的是你自己的福。”

綠丫垂手細聽,張嬸子這才讓綠丫打水和面。這頭一次和面,張嬸子也不指望綠丫一教就會,在旁邊盯着,見綠丫手法還過得去,也就又告訴了遍下面該怎麽做,自己去做別的事。

雖然雙手沾滿了面,可見自己水放的還是恰當,那面團已經和好,綠丫也有些歡喜,小心翼翼地把面團放在竹篩子上,拿過紗布蓋好,等明天面發起來,就可以包餃子吃。

一想到這,綠丫就笑起來,她的笑容還沒收起,小婵兒已經走過來,伸手去拿竈臺上的瓢,手縮回來的時候,胳膊肘故意那麽一拐,就把綠丫的那個面團打到地上。

綠丫再是好性,瞧見小婵兒這故意做作,也忍不住睜大雙眼,叫住她:“婵兒姐姐,你把我面團打到地上了。”小婵兒轉身,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笑容:“對不住,我沒看見。”說着小婵兒把面團撿起來,挑眉看着綠丫:“方才你可說了,這是好東西,不能浪費,不然就要姐姐教你,怎麽做馍馍?”

綠丫見面團掉在地上已經髒了,心裏本就在可惜,又聽到小婵兒那得意洋洋的話,眼裏忍不住流淚下來。小婵兒見綠丫哭了,那得意勁兒就更不用說了:“我還以為,你是說到做到的,哪曉得竟做不到。方才可是一口一個,這面是好東西,怕浪費。怎麽這會兒,因了我把面團不小心掉在地上,你就又要扔到泔水桶裏。就是個兩面三刀的東西,平日裝的好,這會子,可就露出來了嗎?”

小婵兒在那罵的得意,不料綠丫已經沒有再哭,收起眼淚上前把面團接過來,仔細想了想,拿起刀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弄髒的面削掉,剩下的面又重新和了和,這才又拿過一個竹篩子,把面團放在竹篩子上,蓋好紗布,找了個凳子,墊着凳子把竹篩子放到櫥上頭。

這動作讓小婵兒瞪大了眼,剛準備說綠丫幾句,見綠丫已經轉身走出屋,不由追上去就去抓她的胳膊:“好啊,兩面三刀的東西,給我這樣沒臉,我今兒不打你一頓,你還不曉得姐姐我姓什麽。”

“吆,這是怎麽了?小婵兒,你什麽時候改姓屈了,這裏除了姓屈的和姓張的,還輪不到你說話吧。”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是和小婵兒一起進來的筷子,她和小婵兒不同,她學東西快,到現在也只比翠兒稍微差一點點,上手炒幾個菜也能中吃。屈三娘子讓張嬸子可要好好地教筷子,連打扮都要教給她,再尋一門好好的主家,到時能多得些銀子。

小婵兒恨筷子比恨綠丫還要恨的多些,只是平時不敢惹筷子,此時聽到筷子這話,放下抓着綠丫的手就瞧着筷子:“這先進來的,教訓一下後進來的,也是平常事。”筷子已經袅袅婷婷地走上前,聽了這話也不接話,只是對小婵兒一笑:“方才我可瞧見了,前面越香樓的老鸨,來尋相公娘說話,說她家的女兒前日病死了,想從相公娘這,要一個女兒回去。小婵兒,你可是沒有被爺收用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更新中。

☆、溫暖

小婵兒的臉頓時變白,但很快她就強撐着道:“你不也沒有被爺收用過嗎?況且你比我還生的好一些。”筷子笑了,這笑容看在綠丫眼裏,竟有幾分猙獰,綠丫悄悄地想離開,但又不敢離開。果然筷子已經開口:“小婵兒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被人家看上了,只是說我年紀還小些,竈上使喚的話,還不得用,等明年三月,就拿銀子兌我過去。連定銀也交了,還說,要留着我的女兒身呢。相公娘對了爺千叮咛萬囑咐,不許爺碰我一指頭。”

筷子說一句,小婵兒的臉就變白一些,翠兒和月牙雖然都不過十五六歲,但要去門戶人家,這個年齡已經算大,況且她們都被屈三爺收用過,越香樓的老鸨也不會選她們。剩下的人,不是自己就是筷子,而筷子已經定下了,那就是自己。

筷子見小婵兒一臉雪白,那嘴越發似刀一樣:“你不是一向喜歡吃好穿好,盼着爺早日收用你,等去了越香樓,梳攏過了,自然有的是人疼你,你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