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翻臉

褚少莊主一路上緊緊拉着褚掌門的手,四下又都是慎德山莊的人。在衆人圍觀之下,褚掌門連跑都不好跑,更不能依着自己的心思把這位褚少莊主狠揍一頓。早知不讓尹師弟走了,有他在,打架也好多個幫手啊。

這委屈還只能由他自己咽下,因為人家對他的态度從外表看來就是客客氣氣,任誰也挑不出毛病。褚少莊主以前所未有的熱情與他執手攀談,拉着他往練功聖地——後山說話。褚掌門臉上堆出職業笑容,只說他答應了陳盟主要去找蕭大師回來,若有機會,下次再和少莊主秉燭夜談。

可惜褚少莊主和他結得怨深了,說什麽也不答應,再加上周圍那幾位看似殷勤實則利刃都亮了出來的仆人殷勤相勸,褚掌門也不得以委委屈屈地跟着他們去到了後山。

所有反派在自家後來,都會有條密道,而那密道必然通向一個地下密室,密室中藏着他們這些年來做的一切壞事的證據。密室之外自然還需要有個斷龍石之類的,主角和BOSS最後一戰,打得BOSS血條幾乎清零時,這個斷龍石就會被放下,然後主角不管怎麽樣都會在最後一刻逃出來,BOSS和他的罪惡就被永遠封閉于黑暗的地下……

事實證明,褚掌門他想多了。

慎德山莊的後山的确也是閑人免進的地方,卻不是什麽密道,而是一座普通的院子,只不過院牆建得比前面那些更高、更厚實些,牆頭還豎着幾寸高的利刃。院裏只有幾個看似普通的人守着,但這也只是看似,絕世高手也不會把這四個字寫腦門上——萬一人家都是少林寺的掃地僧什麽的呢?

一進這院門,褚少莊主就放開了褚掌門的手,還掏出塊手絹來在手上擦了擦,仿佛怕被他手上的細菌污染了似的。褚掌門深覺自尊心受損,于是從袖子裏掏出那杯茶來澆到手上洗了洗。

褚垂裕的牙狠狠咬了起來,一雙細長的眉已糾結成了一團。他扔下帕子,大踏步走向了前面一排屋子,房門大開之際,褚掌門餘光掃到裏面站着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婦,婦人身邊還圍着一群美麗的少女。

褚掌門愣了一愣,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看他媽走了,就想給他找個女朋友來牽制他?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瓜子臉、穿紅外套……不,是褙子的女生挺漂亮啊,又不算太小,好像是大學生的樣子?

正當他羞澀地欣賞着屋裏那群姿态各異,還有種超乎年齡的成熟感的美少女時,褚垂裕已走到屋裏,圍着那個美女說了些什麽。那群女孩的注意力幾乎都在他身上,卻也有幾個偷眼看向褚掌門的,大眼睛一閃一閃,頓時令褚掌門生出種“世界真美好”的感慨。

他那裏偷偷地美着,褚垂裕已經和婦人說完了話,又轉頭向他走來。那些美少女也有幾個跟着過來,個個垂首斂目,儀态端莊。褚掌門連忙整了整衣服抿了抿頭發等着相親,沒想到那幾個女孩走到他一箭之外時,褚垂裕突然喊了場:“拿下他!”

一群美女呼啦啦地沖向褚掌門,動作姿态都像吊了威亞一樣飄逸,個個雪膚花貌、風姿綽約,纖纖玉指在身前擺成花瓣似的柔美姿态。褚掌門本來抱着參觀亞姐選美的心态等着她們過來,可一看人家的身法動向,那點交往之意立刻被她們身上散發的強大殺意驚散,平平後退了數步。

褚垂裕落後一步,抱着臂向他喊話:“褚退思,你好大的膽子!不僅不遵本少爺號令,還與淫賊玉面狐貍勾結,羞辱于我。你以為離了山莊你就真成了什麽東西了,今日我便要動用家法,讓你知道知道自己的本份。”

眼前一衆美女已結成圓陣,轉眼便将褚掌門圍在圈內。褚掌門冷笑一聲抽出長劍,旖旎之思都扔過牆外,擺了個雁插雲嶺的起勢就要動手。屋裏不知何時走出了個中年大叔,細看頭發與褚老莊主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褚老莊主禿得坦坦蕩蕩,他卻梳了個偏分擋上。

那禿頭大叔倒像是個和事老,出了屋便徑自走到圍攻褚掌門的婢女圈外,溫言勸褚掌門:“退思,你在慎德山莊之中,難道還要動刀動劍麽?前日裕兒去涿州,可是在你手下受了辱,你母親要罰你也是該當。咱們山莊将你養到今日費了多少心力,大哥又這般疼愛你,給你造就如此前途,你要懂得知恩圖報。一筆寫不出兩個褚字,你原來是多麽孝順,怎麽當上掌門沒幾天就變了呢?快把劍放下,依你這般作派,就連三叔也不好替你說話啊。”

原來的褚掌門就是舊社會受氣的小媳婦吧?還必須是爹不疼娘不愛,丈夫搞外遇領到家裏他都伺候的那種。一筆寫不出兩個褚字,說得好聽,真把他當一家人就不動不動的搞體罰了。還想讓他放劍,不放劍人家都打算群攻他了,放下劍還能有活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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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屋裏那位看着比禿大叔年輕多了的貴婦厲喝一聲:“你與這不知上下的小畜牲有什麽好說的。碧珠碧玉,把他給我拿下!”

美女們應了一聲就要動手,褚掌門自然不是幹挨打的人,抖劍就刺向眼前那個最年幼的——不是他欺負小孩,人家群毆他一個,他怎麽也得從弱的下手,打出個豁口來逃生。沒想到他動手還是不夠淩利,這群美女不是随便一圍的,而是擺成了個陣法,他劍刺向哪裏,就有兩人左右支援,合力擋開他的劍招。

這麽試了幾回,不僅沒能刺傷敵人,他自己反倒左支右绌,腹背受敵。周圍的敵人太多,他單身作戰,很容易出危險,絕不能再這麽下去!褚掌門劍交左手,右手一甩袖子,從裏面滑落出一個光潔透明的玻璃杯,杯裏還盛着半杯涼茶。他左手長劍一翻,逼退了幾個侍女之後,便用力砍上了杯頸,将旋得緊緊的杯蓋連同部分杯身一起砍了下去,右手高高舉起,氣運丹田,高叫一聲:“試我的毒藥!”

不等人反應,一杯淡黃茶水就潑向面前幾名女子。

那三人急切之間顧不上想是真是假,閃身就往後避,褚掌門趁些機會沖出包圍圈,腳不點地,直奔褚垂裕而去。

那幾個侍女被澆了一身茶水方知上當,轉身和同伴一起急追,褚三莊主也從中途攔截,卻擋不住褚掌門新練了高級功法。褚三莊主等人伸手拿他時,褚掌門手上一用力,隔着衣服把茶杯捏出裂紋,勁力透出,天女散花一般扔向身後衆人。

褚少莊主微覺他的意思,長劍一掣便要與他對手。褚掌門劍交右手,出手便是破劍式,不等他劍上發力,已刺中他腕間內關穴,力道透出,刺得褚垂裕長劍脫手而落。

兔起鹘落之間,褚掌門已投入褚垂裕懷中,長劍抵住他脖頸。院中諸人忌憚褚垂裕性命,都不敢對他出手。那貴女已是花容失色,一臉白粉都遮不住她鐵青的面色和臉上道道怒紋,尖聲斥道:“賤種!你若敢傷我裕兒,我定要你償命!”

褚三莊主也有些動怒,跟着罵褚掌門不知好歹:“退思,你竟這樣對裕兒,這樣不分尊卑,惹怒了你爹,三叔也護不住你了!”

褚掌門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玻璃瓶來,旋開瓶蓋,把裏面的液體往褚垂褚衣服上灑了一點。過了沒幾秒,灑上水的那塊布料就化成了棕黃色。衆人見到那布料的樣子,頓時鴉雀無聲,就連一直叫罵他的褚少莊主都住了嘴,一雙眼瞪得四面見白,随着褚掌門的手轉動。

啥叫科技改變生活。這才是瓶稀硫酸,等哥把槍拿過來,看你們誰還敢跟哥叫板!褚掌門心中充滿了希望,腰也直了,氣也粗了。睥睨四方了一陣後,陰恻恻地笑了一笑,對貌似莊主夫人的那位貴婦說:“夫人小聲些,我膽子小,若被人吓到,手可就要不穩了。雖然男子漢大丈夫不怕破相,但萬一手足燒爛了,大概這輩子于武道也就不會有什麽出息了,是不是?”

莊主夫人敢怒不敢言,忍了又忍,硬梆梆地問了句:“你要怎樣?”

“垂裕是我弟弟,我怎麽忍心他殘疾一生呢?不過,”他轉過頭又看了三莊主一眼:“三叔說得也對,一筆寫不出兩個褚字,若是垂裕不幸……”他又用一種“你明白的”眼光在褚垂裕兩腿之間看了一圈,慢條絲理地說道:“那以後慎德山莊,恐怕就要姓我褚承鈞的褚了。”

此言一出,褚垂裕與褚老夫人都變了臉色,既怒且懼地死盯着他。褚三莊主在一旁連連叫道:“你敢,大哥若知你……”

褚掌門哼了一聲,打斷褚三莊主的話,沉下臉來叫莊主夫人:“夫人,請讓人把門打開。我出了這大門後,就還是天脈劍宗掌門,與慎德山莊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另外,此次武林大會,父親必還有重任要交我,夫人硬要動手,壞了父親的大事,我固不免受罰,只怕夫人也要受些委屈了。”

褚夫人五官扭曲,目光怨毒,但一望向她兒子臉上,那些怨恨不滿就都變了遲疑,閉了閉眼,咬牙叫道:“放下劍!讓他出去!”

褚掌門左手滑落到褚垂裕丹田上方,瓶口微傾,右手長劍歸鞘,五指又迅速伸出,連點了褚少莊主上半身大穴,牽起他雙手,把硫酸瓶子掩在袖中。幾名侍女和褚三莊主緊緊跟在二人身後出了院門。

轉出後山,尹師弟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衆人眼中。他正倚在一株柳樹之下,手撚枝條,靜靜望着遠處的大院。褚掌門亦驚亦喜,頭一次覺得這位師弟出現得這麽是時候,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抱住他。

尹師弟乍見他出來,目中也帶了一絲喜色,眼神落到他雙手上時,卻發現他正牽着褚垂裕,愣了一愣,那絲喜色便消失無蹤。他走上前來,向着褚三莊主等人行了一禮道:“敝派掌門多承各位招待,但大會即将開始,敝派還有些雜事要商議,不若待大會開過,再讓掌門陪少莊主暢談?”

這些姓褚的人無論多恨褚掌門,那也是褚家內部矛盾,不能當着外人掀出來。褚三莊主臉上又挂起笑容,一手捋着胡子微微點頭:“那就不打擾褚掌門了,垂裕,你也別太小孩子心性,老是纏着褚掌門切磋。”

那位褚少莊主見人時一點也不像在他面前那副死模樣,也端出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樣子來應下了,看得褚掌門全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他放開褚垂裕,蓋了瓶子蓋收到袖裏,一手拉住尹師弟的手定心,客套一聲轉身就走。

他這回受驚大了,滿腦子都是這幾天怎麽過,回去以後是不是在山上建個軍事要塞什麽的,竟沒注意自己這一路上一直緊緊握着尹師弟的手。直到回到下處院裏,徐師妹笑了一聲“尹師兄都多大的人了,怎麽走路還要牽着掌門師兄”,他才恍然回過神來,連忙放開了尹師弟的手。

他心神不屬,便沒留意到他放手那一瞬間,尹師弟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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