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她當時并沒打算告訴自己,只是那一杯迷魂藥讓她說了真話。

她信任自己,但她太怕端王了。

“想活下去,也是人之常情。”

北舟嘆息了一聲:“你不該讓兒女私情沖昏頭腦……那女子真有如此重要?”

夏侯澹:“她是我的浮木。”

北舟與暗衛面面相觑。

怎麽就成浮木了?

暗衛沒遇到過這種場面,試探道:“陛下,埋嗎?”

夏侯澹:“你再問一個字,朕就埋了你。”

庾晚音摸索着朝貴妃殿走去,每一步都重逾千鈞。

她腦中一團漿糊,所有計劃,所有抱負,乃至所有自我認知,完全裂成了無數碎片。

不玩了,這還怎麽玩。

或許對方把她當一本書讀的時候,真的喜歡她這個紙片人?雖然聽上去很奇怪,但對她來說絕對是利好消息。他都抛了橄榄枝,幹脆早點投奔過去,還能顯示一下誠意……

然而在意識深處,始終萦繞着一絲違和感。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原地。

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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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恐懼攫住的大腦開始艱難地重新運轉。

如果夏侯泊真在更高層的話,怎麽會讓他們看見胥堯的書呢?

費心僞造一本書,故意讓他們看見,從而對他的身份産生懷疑,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想要打敗夏侯澹,最簡便的方式當然是什麽都不讓他們知道。

為什麽不索性銷毀那本書?

猶如冰面碎裂只需一道縫隙,一旦有了這個疑問,更多的疑問便争相湧上。

他如果知道她是穿的,可以直言相告,為什麽要幾次三番地試探她?

今夜她說“物種不一樣”的時候,他是不是頓了一下?

……

庾晚音重新邁出步子,越走越快。

這一切其實還有另一種解釋,那就是端王仍然是紙片人。

但是,他通過某種方式察覺了異常,猜測他們換了芯子。

在他眼中,他們或許類似于開了天眼的半神,所以可以預知未來,還能察覺他的一些秘密。

所以端王不信任她和夏侯澹,也不信任謝永兒——對他而言,他們三個才是同類。

通過胥堯那本書可以看出,謝永兒給他的建議,都被他修改了細節。這算不算是一種試探,試探他們究竟能預知到哪一步?

可是,他并沒有把握,自己修改細節之後就能逃過他們的天眼。

所以他才要接近她,故弄玄虛套她的話,進而策反她……

但還有一個疑點:一個紙片人究竟是怎麽生出“換了芯子”這麽前衛的概念的?

就連謝永兒都沒能找出同類,他卻明确懷疑了三個人。

這真的是“智計超群”就能解釋的嗎?

如果沒有更多的證據,還無法判斷他究竟是哪一種。

庾晚音思前想後,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翌日,她找到了夏侯澹:“我要拿那幾個考生做一個實驗。”

夏侯澹:“……什麽?”

“是這樣,現在關于端王有兩種假設,他有可能比我們更高一層,也有可能還在最底層。所以我想試他一試。”庾晚音花了一晚上想出這個計劃,此刻正在興頭上,沒注意到夏侯澹探詢的眼神,風風火火道,“謝永兒報出的那幾個考生,你能聯系上麽?”

夏侯澹望着她。

她夜會端王,不是去投誠的嗎?

夏侯澹:“已經在找了,應該沒問題。我打算近日微服出去與他們見一見,看看能不能打動他們。”

“好,那我們事先放出消息,讓端王以為這場會面在A地,然後到了當日,再偷偷去B地碰頭。現在有了暗衛和北舟,這點秘密應該能夠保住。”

夏侯澹隐約明白了她的思路:“所以你想看看端王會去哪裏查探?”

“對,如果他得了A地的情報,就去A地守着,那就是紙片人。如果他朝兩邊都派了人,那他還是紙片人——我們的行蹤被發現了,但端王多疑謹慎,兩地都不會放過。”

庾晚音緩緩道:“只有在一種情況下,他才會舍棄A地,直奔B地——他在更高層,預判了這一切,所以确知A地可以忽略。”

夏侯澹鼓起掌來:“不愧是庾姐。”

庾晚音:“嘿嘿嘿,一般一般。”

“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預判了一切,包括我們現在的對話,所以故意朝兩邊都派人呢?”

“他不會裝紙片人的。”庾晚音咬咬牙說了出來,“他私下聯系過我,想讓我相信他在更高層,然後效忠于他。有這個機會證明自己,他巴不得呢。”

夏侯澹微微挑眉:“這種事,你就這麽告訴我了?”

庾晚音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我這不是不信他嗎,能選的話我肯定跟你混啊。”

“庾晚音。”

“嗯?”

夏侯澹揉了揉額頭:“如果實驗結果證明,他在更高層呢?”

庾晚音:“。”

夏侯澹:“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以去投靠他。這是真心話。”

類似的臺詞他之前也說過,但庾晚音只當是懷柔之策,沒往心裏去過。

夏侯澹語聲平淡:“我不會攔你,但你離開之後,就失去了我的庇護,這點你應該也懂。”

這……是在威脅嗎?

庾晚音小心道:“然後你要做什麽?”

“我?”夏侯澹仿佛認真考慮了一下,“我多半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殺一些人,然後坐等自己的結局吧。”

庾晚音心涼了一下:“……你聽上去有點跟暴君重合了。”

夏侯澹沒精打采道:“沒辦法啊,你天天頭疼欲裂試試看。”

庾晚音無法真正害怕夏侯澹,哪怕他說着最危險的臺詞。

她也思索過為什麽。或許是因為他的表情和語氣——三分抱怨,三分低落,像一個吃火鍋時聊着跳槽沖動的同事。不僅與他在外扮演暴君時判若兩人,也不太像個高高在上的總裁。

他渾身都釋放着“這是同類,可以相信”的氣息。

她甚至無法報之以謊言,随口哄他“就算是那樣我也不會跑路”。因為大家都一樣,大家都明白,公司破産了,員工都是會走的。

跟她看的文裏那些女主角比起來,她的戀愛腦只有三分之一,膽子則只有二十分之一。那點虛無缥缈的溫情,在死亡面前不堪一擊。

庾晚音早就知道自己是這個德性,但面對着夏侯澹,心中還是有些不好受。

她轉移了話題:“北叔在替你四處驗毒呢,他連我都查過了。以後會好的。”

接下來的幾天,夏侯澹一方面朝考生寄出了密函,另一方面朝端王放出了假消息。

幾日後。

夏侯澹:“考生們到B地了。端王的人目前只去了A地。”

庾晚音神情松弛下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這孫子是裝的。總之先去赴約,靜觀其變吧。”

所謂的B地是一處游湖。

今日天陰,游人并不多,湖中稀稀落落漂着二三船。

夏侯澹和庾晚音這回扮作通身貴氣的公子哥兒,在“家丁”們的簇擁下包了一只富麗的畫舫,朝湖中心緩緩蕩去。

畫舫遠離湖岸之後,又有一艘小漁船朝它靠近過來。

暗衛在雙船之間放下踏板,須臾接上來了六個人。

盤絲洞二人組今天又是慈眉善目二人組,搖着折扇站起身來,文質彬彬地迎接來客。

六個學子大多是單薄的文人身形,只有當先一人較為健碩。見過禮後,他們才卸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六張年輕或滄桑的臉。

當先那個健碩學子瞧上去年過三十,神情倨傲中隐隐帶了些不滿,口中道:“我等前來赴約,是有感于閣下的來信,願與知音一敘。不過今日一看,閣下對我等并不似信中那般相見恨晚。”

他這暴躁老哥似的一開口,庾晚音就對上號了。李雲錫,所有考生中最窮苦的一個。胸有大才而屢試不第,生性剛正不阿,在《東風》裏因為揭發某關系戶作弊,最終橫死街頭;在《惡魔寵妃》裏則被夏侯泊籠絡,成了其一大助力。

夏侯澹忙拱手道:“勞煩各位舟車勞頓,又受了這遮頭蓋面的委屈,在下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個中情由,容後解釋。如信中所言,在下确實仰慕諸位才名已久,諸位的錦繡文章,尤其是其中的賦稅徭役之論,在下常常口誦心惟,掩卷而思。”

他仿佛生怕姿态擺得不夠低,說完當場對着原作者背了幾段,背得聲情并茂、搖頭晃腦、啧啧感慨。

學子們:“……”

有點羞恥。

讀書人畢竟面皮薄,被這麽一捧,總也要擺出個笑臉回贈兩句。

夏侯澹順勢請他們落了座,換上一臉憂國憂民:“諸位無疑有經國之才,只是如今世道混亂,科舉猶如一潭死水,徇私舞弊大行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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