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厚厚一沓,請求頒布開中法。

夏侯澹跳過大段的馬屁和解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在爾岚的建議下,戶部尚書列出了建議運輸的糧食清單。若幹種主流作物裏,默默地夾了一個燕黍——理由是不易腐爛,便于存儲,又可以喂軍馬。

這改革由太後黨提出,又因為對三軍将士有利,所以端王也不會過多阻撓。

正因如此,這本奏折經過無數輪修改,那不起眼的“燕黍”二字卻奇跡般地保留到了最後,原封不動地送到了夏侯澹手中。

夏侯澹龍飛鳳舞地批了個“準”字。

至此,開中法正式實行。

各地倉廪開始照着清單收繳糧食,再由聞風而來的商人運向邊境。

氣候幹燥之地,百姓聽說那幹巴巴雜草般的燕黍居然也能充當捐稅,笑了幾聲“為官的怕不是傻子”,便去野地裏找尋起來。行動力強的甚至已經種下一茬,施起了肥。

不僅如此,商人為了省下運糧的成本,很快就開始雇人直接去邊境開荒,專門種清單上的作物。而靠近燕國的西北處環境惡劣,只有燕黍能成活,最終發展出了第一片燕黍田。

大家都很滿意:軍隊得到了糧食,太後得到了陵寝。

此時此刻,世上只有幾個人,在為那笑話般的燕黍田熱淚盈眶。

雖然他們找到的種子還遠遠不夠,但至少在大夏的土地裏,已經埋下了最初的希望。

隔日,這君臣幾人聚集在某處隐蔽的私宅,不敢大肆慶祝,只能舉杯致意。

私宅是給岑堇天用的,在後院開了一片小小的試驗田,種了幾樣抗旱的作物,目前長勢喜人。

庾晚音心中一塊巨石落地,一不小心喝多了一點,站在田邊哼起了小曲:“哎——開心的鑼——鼓,敲出年年的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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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站在旁邊的汪昭:“……”

汪昭是幾個臣子中最沉穩的一個,胡子一把,像個小老頭兒。

他捋着胡須想了半天,最終困難地憋出一句:“……娘娘唱出了民生多艱。”

田地另一邊,李雲錫與楊铎捷這兩個刺兒頭湊在一起低聲交談。

李雲錫臉色鐵青。

因為立了大功的戶部尚書春風得意,順手就提拔了爾岚。

爾岚當時神情一動,看了李雲錫一眼,但最終什麽也沒說。事後才對他解釋:本想為他美言幾句,但在太後黨面前,不敢抱團太明顯,怕引起懷疑。

李雲錫:“說得好像我稀罕似的。”

楊铎捷不平道:“那他不就是搶了你的功……”

“李兄。”

爾岚面色如常地走向他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必了。”李雲錫早已看穿了這人的汲汲營營,不齒道,“爾兄不必多費口舌,人各有志,升官發財對李某來說有如浮雲。”

爾岚微笑道:“咱們在太後手下做到多大的官,确實都是浮雲。這江山畢竟是陛下的江山,日後陛下論功行賞時,自然會記得李兄的功勞。”

李雲錫氣到窒息:“無論是太後面前還是陛下面前,我都志不在此!”

這一聲說得響亮,對面的夏侯澹都看了過來。

爾岚也不耐煩了:“是啊是啊,李兄志存高遠,恨不得今日入朝明日撞死。兄弟我卻還盼着李兄多活幾日,再出幾篇策論供我上位呢。”

李雲錫:“……”

李雲錫:“你真的這麽想?”

爾岚翻着白眼走開了。

李雲錫轉頭看楊铎捷:“他他他……成何體統!”

“陛下,娘娘。”

微風和煦,岑堇天抓着一把作物走來,攤開手給他們看:“目前看來,确實是燕黍最耐旱,長勢也最好。不過要到秋收時才能看出收成了。”

庾晚音:“岑大人能不能像之前那樣,測出燕黍最适合什麽土壤、如何灌溉施肥之類的?”

岑堇天想了想:“臣自當盡力,但兼權尚計,或需兩三年。”

說到時間,幾個人都有些沉寂。

庾晚音猜不到旱災何時來,岑堇天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

庾晚音看着他年輕而憔悴的臉,突然心生愧疚:“岑大人保重身體。”

岑堇天笑道:“臣會努力活得久一點。”

“不,真的,保重身體。為了提高一點收成,岑大人已經隐姓埋名、背井離鄉,你的雙親家人……”

夏侯澹插言道:“餘生如此,值得嗎?”

庾晚音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太直白了。

岑堇天卻笑着擺擺手:“臣以為預知死期,是件幸事。臣少年時便反複思量,這一生要做些什麽才不算虛度。雙親自有兄弟孝敬,故鄉自會在死後榮歸。他日臣離去時,惟願埋骨之處,有五谷豐登。”

回宮的馬車上,庾晚音情緒明顯低落了下去。

自從穿來之後,她覺得自己每天都在迅速成長,早已不是最初那個無頭蒼蠅般亂撞的小白了。

但總有些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你的境界還差得遠呢。

夏侯澹:“在想岑堇天?”

“嗯。”庾晚音嘆息。

她以前看文的時候,專喜歡看刺激的大場面,群雄逐鹿、金戈鐵馬……岑堇天種田的片段全被跳過去了。

“等到自己來了這個世界,才發現他才是真的救萬民于水火。有那樣的一生,的确不算虛度了吧。”

馬車搖搖晃晃,夏侯澹半開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在救萬民于水火。”

“我?”

“客觀來說,如果能幫大夏挺過那場旱災,你應該名垂青史才是。”

庾晚音失笑着低下頭。

片刻後她又吸了口氣,猛地擡頭:“好,我也不想虛度此生了。”

夏侯澹一愣:“什麽?”

“按照原文,端王用最大的代價登上了皇位,那我就要用最小的代價挫敗他。預防旱災只是第一步。他還要跟燕國殊死一戰,一将功成萬骨枯——咱們戰都別讓他戰。”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夏侯澹,胸腔裏鼓動着新的鬥志:“我好像還記得一點燕國的設定,這一戰不是非打不可,外交吧。”

夏侯澹:“好。”

“還有,他勤王的時候還要跟太後打一仗。但如果咱們搶在那之前成長到足夠強大,震懾住他們,就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好。”

“還有……”庾晚音頓了頓,“你是不是在笑?”

夏侯澹搖頭:“只是一想到我們做的一切都發生在一本書裏,就覺得有些荒誕。”

這個問題庾晚音也想過了:“但就像莊周夢蝶,你又怎麽知道外面那個‘真實世界’不是另一本書呢?”

“那确實不知道。”

“對吧,誰能保證自己的存在是真實的?我懶得為此糾結了。”庾晚音揮揮手,像要把這個問題打散成煙,“哪怕注定是死亡結局,我也要在死前多做點事兒。”

夏侯澹:“好。”

“你幹嘛一直說‘好’?”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他笑道。

張三一年年地長大了。

鐵線蓮還在一年年地定期綻放,他卻已經很久沒想起那叢花了。

因為,随着皇帝逐漸老邁,而自己年紀漸長,他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可能性:那個作為女主角的“惡魔寵妃”,也許并不是他父皇的妃子,而是他的。

等到他當上皇帝,她才會登場。

這個發現并沒有帶來多少安慰。因為他穿來前雖然只瞥了一眼文案,卻清楚地記得,女主是妃子,男主卻不是皇帝。

那麽,按照一般小說的套路,他這個皇帝就應該是反派——注定慘死的那種。

不僅如此,他還開始懷疑這篇文的男主,是他的皇兄。

夏侯泊活着熬到了出宮建府,被封為端王。

這年輕王爺在朝中毫無根基,于是經常主動請去戍邊。他在邊塞之地混了幾年,從備受欺淩的小白臉混成了文韬武略的将領,跟武人們打成一片,歸來時總帶着大大小小的軍功,還被老皇帝賜了儀仗。

夏侯泊走的完全是男主路線。

而張三,正被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推向一條反派之路。

按理來說,端王明顯比張三更适合當太子。但繼後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她需要的是容易控制的傀儡。

兩股勢力明争暗鬥之下,張三在一年之內遭了四次暗殺。睡夢中遇刺,用膳後嘔血,不斷地重傷,又被搶救回來。端王要他死,太後要他活。

他開始徹夜難眠,偏頭痛愈演愈烈。有時幻聽,有時以為是幻聽,結果是真刺客。

等到老皇帝駕崩,張三即位,坐在龍椅上往下一看,朝堂中除了繼後黨——現在該叫他們太後黨了——還多了一批分庭抗禮的端王黨。

唯獨沒有幾個擁皇黨。連他的帝師們都是太後安排的。

在這個世界,他現代人的背景不是優勢,而是劣勢。論心機,論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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