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事無常
“噢，真不好意思。”德蘭醫生懊惱地朝周肅和高博導解釋着今天的意外，“我們的麻醉師突然得了急性腸胃炎。假期總有些意外發生。”
“理解理解。”高博導一個勁的符合着，“剛才那兩個年親的醫生呢？”
周肅在一旁不做聲，可是當他是聾子麽？問什麽不好問這個！
“你是說那兩個華裔？”德蘭醫生似乎猜到了，“哦，朱利安應該是和護士去病房做收尾了。何景言……何醫生呢？”
何景言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離開了，這小心翼翼的步伐被背對着他對着玻璃門的周肅看的一清二楚。如此逃避的方式，還真是和過去如出一轍。
“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是什麽地方了。”何景言把周肅趕出了屋子，周肅幾次敲門他都不應。後來他就等天黑了到諾亞門口去堵人，卻也未現身。漸漸的周肅意識到了什麽。
諾亞進出的只有男人，各種各樣的男人。每個進出的男人看到周肅都會用一種特殊的眼神打量他。終于三天後一個長得俊朗的黑發男子從諾亞走出來，邀請他進了酒吧。
“何景言和你有什麽過節？”周肅看着這個叫峰哥的男人。
“過節？”峰哥笑道，“你為什麽覺得我和他有過節？”
“我去過他家了，相當的……彌亂。”
峰哥聽着周肅的話，差點把酒噴出來，他笑着擺擺手：“抱歉抱歉，你看到的……彌亂的殘餘物就是我和老五……還有一些好朋友的。”
周肅不明白，微微皺眉看着峰哥。峰哥吐了口煙，啧啧道：“你和他描述的一樣。要不是聽說過，我真以為你是混過社會好幾年的。”
“什麽意思？”
“他出櫃了。”峰哥淡淡道。
周肅懷疑自己聽錯了，錯愕地看着峰哥。
“都什麽年代了，別這麽大驚小怪的。”峰哥拍拍周肅，“我弟弟，恩……是個直男，是他同學。他的一個好哥麽看上何景言了，兩個人發生了……恩，你懂得。那哥麽挺喜歡他提出交往，被何景言直接拒絕了。我弟看不過去就叫人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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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肅聽着峰哥的陳述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酒吧舞廳裏交錯的男性們。
“我弟弟是二房的孩子，又是幼子，家裏寵的厲害。所以我們幾個哥姐和他關系都不好。我們知道後趕去救場，可惜晚了。還好把他送到醫院後，除了一些皮外傷并無大礙。不過他醒了以後你知道他說了句什麽？”
“什麽？”
“連個高中生都打不死，還叫打手……”峰哥回想起那時何景言渙散的眼神，無奈地一笑，“我聽說他的親人都死了？”
周肅點點頭。
“原來是這樣啊。”峰哥滅了煙，看着樓下肆意搖擺的身軀們，“聽老男人一句勸。如果你管不了就不要再管他，随他去吧。他是個同性戀你也應該知道了，他對你絕非是一般的崇拜或者說……友情了。趁大家都還沒太投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然等他賴上你你卻厭惡他，對誰都不好。”
周肅聽了峰哥的話，心裏堵得慌。他給何景言打了個電話，一如既往的沒人接聽。只不過他沒再找何景言，倒是在回學校前又找了次峰哥。
“要我幫他？”峰哥聽着何景言命令式的請求，有些樂了，“我可是開同志酒吧的，小哥，你确定？”
“确定。”何景言異常堅定，“你說的話我考慮過，反正我現在是不能做什麽，我也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不如讓你們這些……興趣相投的人去勸勸。雖然他沒和我說過，但畢竟一起長大那麽多年，我知道他絕不是随便的人。”
峰哥看了看周肅，突然笑道：“我聽說你是學醫的吧？”
周肅點頭。
“我聽何景言說他也想學醫，想和你念一個大學。我要是幫了他，後果自負。”
周肅第一次知道何景言有這樣的想法，過去他總是賴在他邊上談天說地，可從未提過他想做什麽……難道是因為他的性向？
“無論想什麽，我可不保證我說了會有效果。你也知道我們打開門做生意，如果是他自己想要到我這裏謀生，我是不會拒絕的。”
“不會的。”周肅收回思緒，笑道，“要是那樣你早就讓他來你這裏了，何必去救他。”
峰哥聽了這話大笑地搖搖頭。
一周後，周母打了電話給周肅說何景言回來了。打算複讀一年，目标是周肅所在的C市醫大。
“原來小你兩屆，現在早你一年入了職。”高博導對兩人的故事早已經牢記于心，看在現在這樣的狀态也真是感嘆世事無常，“周肅啊，出來混都是要還的。以前他總追着你跑，現在呢……”
周肅木然的臉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腦子告訴他要盡快離開這家醫院，可是腳步卻移不開。他差了他兩屆，後來他為了他休學了整整兩年。
可是為什麽他還清了，以為不相欠了，卻又過了三年讓他們再次遇到。周肅的腦子非常亂，他想像以前一樣直接沖過去狠狠地問他當初為什麽要走，可這樣太掉價了。卻又想只要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幸福充足。真是太不像他了。
“不如我們一起晚餐吧！”在周肅胡思亂想之際，德蘭醫生提議道，“朱利安，你和Nathan今晚沒別的安排吧？”
不知何時，那個朱利安已經回歸了人群，他看了看高博導和周肅，“我沒有。Nathan的話我需要問一下。”
“嘿，只要你去他一定就去了。快去和他說吧，我們約……七點好了……哦，高教授，那間餐廳非常棒。”
高博導聽到吃飯喝酒頓時來了興致。旁邊的朱利安再一次看了周肅一眼，回過神到樓梯間打電話。
“抱歉，教授。Nathan要給那個病人做術後看護……他就不來了。”
德蘭醫生雖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點頭：“是的，今天用的都是猛藥。有何醫生善後會舒服些。”
聽了回複，幾個人收拾收拾準備先和朱利安離開。高博導在後頭冷不丁地上前湊在周肅耳邊：“松了口氣吧。人家也不想看到你。”
坐上車子，朱利安擠到了後座。周肅的直覺告訴他，這人和何景言關系不一般。顯然高博導也這麽覺得。他跟着朱利安也進了後座。車子一起步他就發問了。什麽你祖籍是哪兒的？什麽時候來新西蘭的？喜歡中國麽？
“那你和何醫生怎麽認識的？”扯了半天終于問到了重點，朱利安聽問笑着瞟了正望着車窗外街景的周肅。
“很小就認識了。”朱利安的中文非常好，“我們是小學同學，同班同桌同宿舍。”
高博導眨眨眼，私下捅捅周肅，喃喃道：“你認識？”
“不過，我們只同讀到三年級。”朱利安補了一句，“三年級我就和父母移民到這來了。”
高博導哦的一聲。
“後來，我作為交流生回國。放假去旅行，機緣巧合和他一起在一次車禍現場救人，接着就相認了。”
“緣分啊！”高博導特意加了重音。
“是的。”朱利安點頭，“其實本來我只是路過，突然聽到有人聲嘶力竭的求助，過去一看，是兩輛車相撞了。很……慘烈。”
高博導聽得認真，忽然想到什麽：“你去哪裏旅行？”
“S市。”
高博導和周肅都愣住了。
“我跑去幫助，看到只有小言一個人在那兒救人。旁邊的人都吓傻了。他那時的表情……勇敢。要知道那時車子都漏油了，非常危險。”朱利安提及此事臉上閃現的贊賞的表情，看的高博導不敢相信他說的何景言是他認識的那個何景言。
“後來我才知道，我移民後他和他媽媽出了車禍。後來消防來了，救了被他媽媽推到車外的小言。但他媽媽被卡在車裏。最後車子爆炸了。”
“他都記得？”光是聽着，高博導都覺得悲慘。
“當然。即便只是七八歲的孩子，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死在眼前，那番景象不可能忘記。”
高博導聽了這樣的故事，心情一下子低落了：“從來沒聽他說過啊。”他喃喃自語。
朱利安看了看兩人，和嚴凱文說了些什麽。再轉過頭道：“親人的過世是小言最難以啓齒的痛苦吧。但其實他很喜歡回憶那些事情，畢竟是至親至愛的人。所以他向往救死扶傷的醫生。”
周肅靜靜地聽着。聽着他應該知道卻被自己忽視的那些心情。他找過很多地方，他提及過的，他喜歡的，他去過的。可是S市不在其中，因為周肅總覺得何景言對母親和曾經的生活只字不提是因為往事太悲痛。所以他理所當然的以為何景言不會去S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