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面具 我中你的計也行
宣平伯爵府?
宋月稚低眉, 聽着玲可絮語,“老爺當時确實是氣的休了她,但她也不看看自己做的那事, 不被扒皮抽經都是便宜她了, 居然暗藏了那等惡毒的心思?”
這事還得從小姐幼年剛回京城那時候說起,那時候夫人在路上出了事故, 老爺有心照顧小姐, 但那時新朝才建,聖上正值用人之際,再加上老爺正值壯年,發妻正亡又無小妾,瞬息就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熱的金龜婿。
他無婚配, 又生了赫赫之功, 容貌更是英俊。不僅是世家小姐們的念想,也成了聖上有利的籌碼。
當時國公爺也是希望有個主母能照顧生了大病的宋月稚, 就應了聖上的聖旨娶了宣平伯爵府的嫡女沈氏。
可他并不知道, 那新夫人前人後是兩幅面孔,時不時克扣宋月稚的吃食,又使喚府裏的下人輕賤她。
鈴可還記得, 那時候也是雪天, 宋月稚一個人溜出了國公府,她骨瘦如柴, 卻拖着身子往城外走了兩裏地,等老爺找到她的時候,小姑娘臉上凍的發紫。
但她沒有哭也沒有喊冷,只是重複着說——我想回家。
京都不是她的家,自己的父親也有了新的夫人, 而她的母親還在溱安長眠。她的思念平靜又執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征了神。
之後,國公爺在祠堂獨坐了一宿,沉重的大門開啓,他發絲附滿霜雪,像是老了十歲。
所有人勸他忍下來,這是聖上賜的婚約,宣平伯爵府是聖上制衡世家的關鍵點,萬不能撕破臉。
可任憑旁人怎麽勸都沒有用,他未曾洗漱徑直入宮到了聖上面前,決然深沉的跪在殿前。
聖上知他心意已決,決定後退一步,誰知他說的是——休妻。
休書一封,以最羞辱人的方式棄惡毒之妻。
他甚至說卸下頭頂的烏紗帽,不要什麽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只願歸家永遠陪伴亡妻。
哪怕他說的是和離聖上都不會那麽暴怒,當即就斥人打了榮國公五十大板,當時他是被人擡回了國公府,整個人近乎血肉模糊。
可偏是經此一鬧,沈氏苛待先夫人嫡女的名聲傳揚在外,宣平伯爵府更是被冠上教女不嚴,家風不正的名號。
更何況榮國公是個硬骨頭,就是被強壓也絕不低頭。
之後一拖再拖,聖上終于還是拗不過點了頭,終于沈氏拿着休書回了娘家。
鈴可還記得,那時候沈氏似乎是有些瘋瘋癫癫的,上了轎子後還探出頭來對宋月稚笑。
格外滲人。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咬着不放。”
确實,距離那事已經過了十餘年,當年沈氏那麽恨宋月稚都沒有出手,過了這麽久反而愈發深厚了?
宋月稚沉思了一會,道:“沈氏瘋了。”
沈氏回去後便癡癡傻傻沒有再嫁,嫁不出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便是她有個十分寵愛她的哥哥,也就是現在的宣平伯,他不願意讓妹妹在外受人冷眼,向來都是親自照料。
但宣平伯為人中庸,且宋月稚離京時便聽聞他重病纏身,一應事物皆由伯爵世子沈逆把持。
宋月稚也算不得太意外,京都與她有矛盾的人多得是,大多都是小打小鬧,唯有她舅母家和伯爵府一家是真仇真恨。
一個是被她掃地出門斷絕關系,一個是被她毀了聲譽淪為笑柄。
她當時便有幾分猜測是伯爵府,只是沒證據無法下定論。
鈴可有些氣,“瘋了還有個腦癱哥哥照顧呢,難兄難妹,倒顯得我們是惡人了。”
當年若不是沈氏苛待她們家姑娘,何至于此?
不就是看不起宋月稚母親的出身,覺得她是個無關緊要的拖油瓶麽?
“姑娘,咱們要不要和皇後娘娘說?”
既然抓到了把柄,那就應該趕緊把人懲治了。
可宋月稚卻沉默了片刻,接着微微嘆息,模糊道:“到了京都再說吧。”
現下也沒什麽鐵證。
她腦裏浮現兩兄妹的臉,“就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那人若是放手,她便當做沒發生過。
沈逆嗎?沈逆也有個妹妹,兩人是一母同胞。
鈴可忽然住嘴,說起來那時候沈家兩兄妹還照顧過宋月稚,只不過後來得知了仇恨,成了陌路。
童夕抓住了重點,問:“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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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城北。
真如江汶琛所說,不過剛開始沒多久,城北便是一片繁榮之景,人流不亞于往日清莺坊鼎盛之時,才行幾步,童夕就被各處花燈和雜技鬧花了眼。
宋月稚走的累了,便歇坐在美人靠上,看池塘夜景和不遠處漫天的孔明燈,手指慢慢撫上面具。
她喃喃道:“面具倒是精致。”
身後溫潤的聲音響起,“有與畫匠學過。”
宋月稚怔怔擡首,接着慢騰騰的站了起來,他今日也帶了面具,是狐貍,只見他微薄的唇微微上揚,形狀好看的讓人忍不住擡手輕撫。
眼裏,多了幾分狡黠。
宋月稚不免憤憤,“我是兔子,你是狐貍?”
寓意是愚笨和聰明?
江汶琛輕笑,接着伸手摘下她面上的面具,又将自己的面具輕柔的覆在她臉上。
他語氣肆意,“我中你的計也行。”
這話原先好好的,但誰讓宋月稚心裏有鬼呢,居然一時半會沒反駁,好半響才往撇開眼,道:“那麽,兔公子,跟我走嗎?”
這就開始下套了,江汶琛彎下眉眼,甘之如饴。
“好,狐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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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頭挂了一輪彎月,四散朗朗清輝。
路明顯是越走越偏了,宋月稚掌心有些虛,她裝作不經意的側目看他,未見他有什麽疑惑。
就像剛剛說的一樣,傻傻的,乖乖的跟着她,也不怕她把他賣了。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偷偷看過來的小動作了。
宋月稚很快突兀的問,“你能察覺到旁人的氣息麽?”
江汶琛也不拆穿她,淡定的笑,“十米之外,可以。”
這裏明顯人已經少了很多,可宋月稚還在往深巷裏走,她随意的問:“現在呢?”
他道:“有人跟着我們,剛剛就在。”
“.......”
她可沒讓童夕跟過來,不出意外,這招引蛇出洞是成功了,那人還是決定在她即将要回京之時動手。
宋月稚停了腳步,擡起水色的雙眸看他,再咬緊了下唇。
既然知道還跟來?
江汶琛忽然伸手,自然的攤開掌心放于她身前,他放輕了聲音:“所以,要保護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