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Part 18

東京國立美術展覽館,燈火輝煌。

這些絢爛的色彩,如同融化了漫天的星光一般,将黑暗的夜空一個颠倒,便投入了喧喧嚷嚷的塵世懷抱之中。

壇太一站在巨大落地窗面前,看着東京繁華的夜景。閃爍的霓虹如同細碎的星光落在了大地之上,靜靜地蒸騰着車水馬龍的寂寞。

他第一次穿正式的西裝,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這是國立美術展覽館最高層的展廳,這次日本中學生高端畫展租下了整個落地窗大廳,還有頂層的宴會天臺,的确是一場盛世。

但是壇太一的性子,就是那種在燦爛的繁華中還能感到些許寂寞的。他有一種能力,能讓耳朵裏安靜下來,只回蕩着自己略帶緊張的心跳聲。

然後就在這種安靜中,不斷想着亞久津仁的臉龐。

今天是山吹中學的學園祭,也是網球部的前輩們集體回團的日子。雖然之前在醫院見過了,那不是個敘舊的好地方,但是壇太一也少了點遺憾。

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加入到懷念的氣氛中的福氣呢,壇太一擡起頭自嘲地笑了笑。在他面前,城市川流的人潮和滾燙的霓虹彙成一片閃耀的粉塵。

整個大廳人來人往,閃光燈如同瞬間炸碎的星星般不斷亮起。天頂有精致的水晶吊燈,完美的光線映照在每一幅畫上。

壇太一回過頭,看着擺在展品最中央的那副畫。這是整個展覽中尺寸最大的畫,是按照一個人真正的身材尺寸畫出來的。

少年走過去,面對貼着精致保護膜的畫笑了。閃光燈仍然咔嚓咔嚓閃耀着,潮水般的人聲四下交錯,漸漸彙成一片波湧的海。

“請問,這是你的畫作嗎?”有記者圍擁上來,好幾只話筒同時伸到壇太一面前。少年有些局促地紅了臉,轉身站在自己的油畫面前擺了擺手,卻還是有話筒不斷伸過來。

這無疑是畫展上最大的焦點。僅僅身為初中生的壇太一,形貌也很瘦小,卻是獨立完成了這樣一幅高難度的大尺寸油畫。要知道畫出這種尺寸的成品,付出的努力經常能給作畫者落下病根。

壇太一擡了擡瘦弱的胳膊,小小的身子站在大尺寸油畫前顯得嬌小。但是閃光燈卻是不停閃爍,所有有攝影敏感的攝影師都立刻捕捉到了眼前這幅美麗的畫面。

這幅畫面簡直就像是天成的藝術品,自然而奇異:安靜的少年站在巨大的油畫前,畫上的人卻像賦予了生命一般鮮活起來,兩者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種祥和而幸福的氣氛,就像是一對只要牽着手就可以直奔天堂的戀人。

壇太一臉上帶着純淨的微笑,眼眸裏沒有一絲雜質。他回過頭,愛慕地輕輕撫摸着畫框的邊緣,水潤的目光似是在訴說什麽灼熱的愛語。

話筒還在遞過來,閃光燈也在不依不饒地聚焦,壇太一沒辦法地清清嗓子,局促地握起其中一支話筒道,“我是這幅畫的作者,山吹中學二年級的壇太一……”

“真是了不起,這麽年輕就可以創作出如此優秀的畫作。”記者們的聲音唧唧喳喳圍繞在耳邊,一抹鮮紅的色彩在壇太一眼前不斷搖晃,是個身材嬌豔的女記者,“你是學畫畫的嗎?”

“啊,其實……”壇太一微微一笑,小貓般略帶俏皮地抿起了唇角,“我是打網球的。”

“哎?”女記者張了張塗着鮮豔紅彩的嘴唇,“抱歉,因為你的樣子看起來……”

“比較瘦弱是嗎?”壇太一理解地點點頭,再次看了一眼那飽滿的紅唇,心中默默地流淌出暖意:是優紀姐喜歡的唇色呢。

女記者不好意思地歪歪頭,随即大家翻着本子又問開了問題。

被閃光燈包圍着的壇太一越發的像只不知所措的小貓,卻依然笑得幹淨。在他身後,巨大油畫上那個白衣的少年靜立着,背景是清冷的暮色,仿佛有渲染了霞光的微風從每一筆細膩的線條中透露出來。

他如同永恒的守護般立在壇太一身後,閃光燈和喧鬧聲充斥的世界于他而言便是無物。

壇太一不時回頭去看一眼畫上的人,那黃玉色的冷峻眸光卻讓他安心。在最後的創作中,他在那雙眼睛上下足了功夫。

他在那雙黃玉色眼眸中細細地添上了沉靜的溫柔,隐藏得極深的,卻始終都在那裏不曾離開過的溫柔。

這樣才是他心目中的亞久津仁。

人來人往的展廳氣氛熱烈,突然一陣腳步聲忙亂地響起。身穿保安服的工作人員有些紮眼,幾乎全部出動地向展廳外的走廊方向跑去。

人們的目光不禁被吸引過去了一下,壇太一也困惑地擡頭看去。只見一個工作人員拿着對講機急促地說道,“可能有人要破壞展覽,馬上支援!”

“破壞展覽?”壇太一挑了挑眉毛,然後被好幾個場地保安護在身後,掂着矮矮的身子向外張望。

仿佛有心靈感應般,他的心髒劃過一陣陣的熱流,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麽。

“請問……”壇太一一閃身走出了保安保護的範圍,這些人就算再高大也不能讓他安心,都不像那個完美挺拔的身軀一般能為他遮擋全世界的陰影,“發生什麽事了?”

“有人無論如何都要進來,似乎要使用暴力了。”保安們面面相觑,發出了不滿的啧聲,“本來這個展會就不是公開參觀的,既然沒被邀請幹嘛還要……哎哎,壇太一同學!”

保安們立刻追了上去,保護這次展覽所有畫作的小作者是他們的職責,不過沒想到壇太一這個看起來最乖巧的男孩卻是這麽不合作。

他們趕緊追了上去,卻不防那小男孩身輕如燕。壇太一瞬間明白了,只要是有關心愛的人的事,他的身體就不自覺地充滿了力量。

展廳門外的走廊正亂成一團,一大堆保安人員都對峙不過一個銀色的身影,只顧亂七八糟地講着道理,卻一個個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推開。

動作就像閃電,冷酷而直截了當,被當頭推開的人甚至還在發暈,那銀色的身影已經桀骜如同對抗全世界般迅速走來了。

“對不起,沒有被邀請的人不能進入這個展廳!”還有工作人員趕緊上去阻攔,站在一邊的人着急地拿着對講機,說着什麽“實在不行就動用警力吧”。

壇太一反倒安靜地站在那裏,有一種無奈的實在想笑的心情。

笑這世俗,笑這混亂的紅塵。

他幾步走過去,擠過驚訝的人群,抛舍了全世界一般直接抱住那個高大的身影,“阿仁,我就知道你會來啦。”

“這是什麽奇怪的展會啊?”亞久津仁哼了一聲,冷峻的劍眉和黃玉色的星目是最完美的搭配,使他整個人散發出寒氣漠漠卻讓人充滿安全感的氣質。

即使只穿着簡單的白色外套和銀色牛仔褲,他依然矯健如同一道淩厲的閃電,完全不需雕飾也能傲立衆生。

“那個……”周圍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觑,拿起對講機說什麽動用警力的人也趕緊搖頭說暫時不用,一臉茫然地看向這邊。

“進來就這麽費勁嗎?”亞久津仁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他不喜歡人潮擁擠的地方,這個地方雖然看起來十分有序,但還是太喧鬧了。

過于喧鬧的紅塵之下,不是會影響他安靜地欣賞手中那個漂亮的小人兒嗎?

“抱歉……”壇太一溫柔地笑了笑,轉身對工作人員們鞠躬道,“不知道我可以帶特定的人進入展會嗎?我是這次畫展的畫作者。”

“呃……”工作人員們還是咬着舌頭面面相觑,終于有人為難地皺眉道,“原則上是不可以的……”

“哪兒那麽多麻煩?”亞久津仁啧了一聲,幾步走上前似是要發飙。那個少年的模樣太過冷峻,修長的雙腿一動就像是随時要狠狠踢人,那無處不在的冷漠戾氣實在讓人忌憚。

“這……”那個說話的工作人員趕緊後退了一步,心知這少年不好惹,卻還是為難地不肯放行。

于是這麽一大堆維護場地的工作人員,硬生生被一個年輕而冷酷的少年和一個溫柔如同小貓的男孩弄得進退不是了。

亞久津仁挑眉看着這些人,整個展廳裏的目光越來越多地被吸引過來,人們如同找到魚群的游魚般紛紛走來。

亞久津仁的眼中有天成的霸氣,明明沒有情緒波動卻能震懾人心。

看着有些緊張的人們,壇太一清清嗓子,用一種滾燙到幾乎馬上就能燃燒的幸福聲音道,“大家請看,這就是我畫作的原型哦。”

聽到這句話,所有聚焦過來的目光立刻在亞久津仁和油畫之間不停對比着,然後一陣陣驚嘆聲潮水般傳出。

“竟然能畫得這麽傳神啊!”“一下子都差點分不清哪個是真人,哪個是畫!”

在這樣的驚嘆聲中,壇太一唇角的幸福弧度越來越濃。

而亞久津仁則轉過頭去看定那幅畫,只見畫上那個白衣少年正逆光站在浩瀚的暮色下,表情驕傲冷峻,目光深處卻有溫柔。

而那一絲溫柔,只有專屬的人才能看見。

早聽說壇太一這小子在非常努力地準備中學生畫展,而且極盡心血地畫了高難度的大尺寸油畫,但是亞久津仁還是有些驚訝地看着畫上的自己。

那每一道畫筆線條都是滾燙的,可見自己的身影在壇太一腦中镌刻得多麽深。

“怎麽樣,阿仁?”壇太一撒嬌地拉了拉亞久津仁的手指,卻發現他的目光那麽濃,像是化不開的暗金色的花蜜一般。

他專注地看着那幅畫,看着畫上的白衣少年,那一瞬間所有的燈光似乎都化成了燦爛的暮色,只屬于兩個人的世界逼退了紅塵裏所有的喧嚣。

壇太一充滿愛戀地笑了笑,轉頭拿過一支話筒對着驚嘆的人群開口,聲音堅定如同宣戰的戰士,“他是我的愛人,我把這幅畫上的每一筆心血都獻給他。我知道世俗會有什麽說法,也知道大家心中的困惑。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相愛。跟性別無關,所有人都有去愛的權利,哪怕亞當的肋骨也是個男人,人類也有産生愛戀的天賦!所有相愛的人,如果真的彼此深愛就在一起吧,因為就算你們破裂了,分離了,議論你們的世俗也不會有一絲遺憾,不會替你們悲傷、替你們在乎。”

少年清亮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展廳內,一旁的亞久津仁有些驚訝地看定那個臉上閃爍着光芒的小家夥。

那一刻,壇太一的眼睛就像被神祝福了一般充滿了堅定的光輝。

“既然在乎愛意的是自己,不會有別人替你用心,為什麽要讓自己遺憾呢?”壇太一擡起頭,緊緊地握住話筒大聲道,“能找到一個相愛的人,一輩子只有一次機會哦。”

整個展廳突然非常的靜,整個城市繁華的霓虹也似乎瞬間停止了流動。

整個世界也消磨了存在感一般安靜,只有天上的群星看着這場炙熱的表白。

仿佛電光火石相撞一般,良久的沉默之後,整個展廳內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還沒解散的工作人員靠在門口用力鼓掌,所有參展的人員也奮力鼓掌,那些記者不顧手中的話筒掉在地上也要為壇太一鼓掌。

壇太一放下話筒,看着這片雷動的鼓掌人群,眼睛明亮得像是□□之初的第一顆星星。

一只溫暖的手抱過了他,就在所有人面前,亞久津仁不由分說地将小小的少年攬入懷中。

好樣的,小鬼。亞久津仁沒有說話,卻在壇太一耳邊吐息着火熱的溫度,你果然是專屬于我的寶物呢。

“阿仁……”壇太一的眼前閃過了另一個身影,那個曾經用無辜而迷茫的語氣對他說“為什麽要讓自己遺憾呢”的男人,他已經走遠了,将沒有說出口的祝福留給了自己。

而他也曾經深深愛過,他的愛人正在康複病房裏露出着明亮笑容,少女般活潑地規劃着出院後要如何推出咖啡店的新單子。

這樣的世界,不還是值得愛的嗎?

“你喜歡這幅畫嗎?”壇太一緊緊抱住亞久津仁健碩的身子,那雙黃玉色眼眸中的愛戀是世界末端唯一的光。

“……我哪有你畫的那麽難看。”亞久津仁頓了頓,然後靠近壇太一因為幸福而閃動着紅光的臉龐,輕輕挑起了小男孩柔軟的下巴。

“哎?”壇太一歪歪頭,突然撲哧一聲笑了。阿仁啊,你的嘴有多硬,你的心就有多溫柔。“阿仁不喜歡呀,這怎麽辦呢……”

看到壇太一忍着笑做出來的傷感表情,亞久津仁性感地勾了勾唇角,繼續靠近過來,濕潤的唇輕輕貼上壇太一的肌膚。

就在這塵世面前怎樣?就在這世俗的目光之下怎樣?我亞久津仁想要去愛,誰能阻攔嗎?

“那個時候你說不行……”亞久津仁的目光變得迷離,而壇太一的眼神也充滿了燃燒的愛意,“那麽現在,可以了嗎……”

壇太一高高地踮起腳,緊緊勾住亞久津仁修長的脖子,深深地接住了亞久津仁熱烈的吻。 兩條幹渴的魚,終于在愛意的甘霖下重新獲得了生命,它們找到了彼此唯一的眷戀。

看着兩個年輕的男孩就這樣深深接吻,所有人卻沒有不良的反應,而是露出了無限感慨的眼神。

由上帝帶領着,這一刻整個世界都為他們祝福。

祝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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