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味道……
漂白水的味道。
是游泳館。
葉舟睜開雙眼，映入眼簾就是些身着各式泳裝，排隊等候入水學習的男女生。
“下水，下水，越不下越不敢。”
“放心，不會讓你淹到的，劉教練會在水裏保護你們的安全。”
“快下，下，水深還不到一米，不要膽怯。”
站在他們旁邊的女教練，嘴裏叼着紅色塑料口哨，扯着嗓子指揮他們，而水裏大高個就是她所說的救生員劉教練。
不遠處的大玻璃窗，四周牆壁嵌着的白色小塊瓷磚，面前清澈見底的泳池，耳邊不時響起的哨聲，女教練的大嗓門，還有撲通撲通的下水聲。
都在告訴葉舟，任務已開啓，她成功穿越回了管玉蘭年輕的時候。
腦中提示她，此時管玉蘭芳齡15。
真年輕。
葉舟盯着池水稍有遲疑，前面排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個個像下鍋的餃子一樣，跳進泳池泡在水裏，扒在岸邊，抓着水漂。
接着她被教練指着鼻子吹哨：“你，跟個竹竿似的杵那幹啥呢？趕緊過來下水，你爸媽花錢，不是為了讓你們發呆發愣的。”
葉舟回神：“這就來。”
教練脾氣不大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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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吼了一嗓子，葉舟小跑上前，下水之前飛速掃了一圈，沒見到管玉蘭的身影。
她也沒用教練催促，直接跳進泳池。
對于全國游泳比賽冠軍的葉舟來講，零基礎游泳課聽上去就像催眠曲，要不是教練不停吹哨狂吼，水溫還低，她就在水裏睡着了。
一直等到下課上岸，葉舟才終于看到管玉蘭，她正跟在一幫女生的末尾朝這邊走來，邁着從容的步伐，周身散發着和自己大咧咧與衆不同的氣息——優雅。
當初就走路姿勢一事，葉舟沒少被管玉蘭說，原來兩人差異這麽大。
一個霸氣十足，一個溫婉如玉。
現在的管玉蘭可真瘦，仙女，腿精，放到現在肯定會有星探挖她。
葉舟沒少聽管玉蘭說，她沒懷孕之前，特別瘦，看上去就弱不禁風，用她爸葉衛國的話講，風刮就倒。
如今葉舟親眼所見，羨煞了她。
白淨的皮膚，完美無瑕的臉蛋，挑不出缺點的身材，比例勻稱恰到好處，細胳膊細腿纖手指，也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弱不禁風，但卻是瘦。
她怎麽就沒遺傳管玉蘭的竹竿基因，倒是遺傳了葉衛國，身上的肉結實又緊致，看着一點不柔美。
也罷，好歹遺傳了爸媽的美貌，該知足。
走在一群人後面的管玉蘭許是感受到葉舟的目光，擡眸瞬間，四目相對。
有那麽一瞬，葉舟真想沖上去喊聲“媽”，順便再誇她真美真瘦真年輕。
不過她忍住了，把人吓壞可不好，就只對管玉蘭禮貌性的點頭微笑。
她來這裏是幫着老媽完成心願，當僚機的，可不是來認親的。
不過既然人已經來了，她可不能走。
葉舟記得管玉蘭跟她說過——
當初因為個子高挑，被游泳隊的教練挑來學游泳，但她膽小，被催命的教練直接推下水，身體倒是無礙，但打那之後不管姥姥姥爺怎麽勸，都不肯再去。
直到葉舟上了高中，管玉蘭才為了證明自己決心學游泳。
說來管玉蘭也很厲害，自學成才，不愧是被游泳隊看上的人才。
只可惜，就壞在現在這一步。
沒急着走的葉舟站在消毒池邊，默默看着。
教練先是點名，确認人員到齊，就開始重複剛才葉舟經歷的那些。
沒等多久，便輪到管玉蘭。
管玉蘭盯着齊胸深的池水，不知怎的，剛才還信心滿滿，陡然升起陣陣恐懼。
池水擊打在池壁上的畫面，讓她往後推了兩步。
她吞吞口水，眨着漂亮的雙眸看教練，聲音柔柔的：“教練，我，我能最後一個下嗎？我不敢。”
顯然教練經過幾個班的游泳小白折磨後，耐心全無，眉頭緊鎖，十分不耐煩：“不能，趕緊下。愛學不學，不學滾蛋。”
嘶。
脾氣真爆。
有一段距離的葉舟都能清楚聽到教練說話。
這讓葉舟回想起當初她在游泳隊訓練的時候……
教練也很嚴厲，比這還甚。
但初學時的啓蒙教練都很和藹，畢竟真的出事，誰也擔不起責任。
而且葉舟看得出，她很緊張，非常緊張，咬着牙，緊握拳頭，目不轉睛盯着池水，沒一會又看向身邊教練，想要尋求一絲允準，能讓她再往後排幾個。
但教練的耐心早就消失殆盡，不可能如她所願。
看管玉蘭這副不成器，膽小的樣子，吼聲更大了：“趕緊下去，別耽誤大家時間。”
“就是就是，怕水還來學游泳，真可笑。”
“快下去吧，都說了有人保護，怕啥啊。”
“看來光有一副好皮囊，也沒什麽用嘛。”
“我……”管玉蘭回頭，那些陌生的學員還在七嘴八舌酸她。
就像被一群饑腸辘辘兇神惡煞的鬣狗圍住的小鹿，想逃又逃不掉。
葉舟看不下去了，知道老媽是個随和的人，但也不能由着別人這般欺負。
她穿着透明的塑料拖鞋，大步流星走上前，想要替管玉蘭說幾句話。
可不過幾步路的功夫，歷史險些重現，管玉蘭差一點讓教練給推下水。
要不是葉舟在泳池邊及時抓住，稍一用力把人拉回來，一切都徒勞了。
葉舟把管玉蘭護在身後，仰臉看比自己高還壯的女教練，毫不畏懼，聲音铿锵有力：“教練，你這樣做，要是出了事，擔得起責任嗎？”
女教練顯然沒料到有人敢跟她頂嘴，更沒料到這人是上個班的菜鳥學員，瞪了她一眼：“上完課不趕緊回家，跑來插什麽嘴？這沒你說話的份。”
“她是學生，不會游泳才過來要你教，若是誰人都跟世界冠軍一樣輕車熟路，見到水就跟見到媳婦一樣親熱，還要你們教練幹什麽？早就失業了。”葉舟毫不客氣的繼續怼她，反正也不差她一兩堂課，不學也無妨，但老媽定不能受傷。
“你！”女教練被怼，指着她一時沒想出怎麽反駁，怒氣卻被點燃。
葉舟把女教練伸到面前的手指推去一邊，繼續道：“真不知道你怎麽當的教練，以為把學生跟下餃子一樣，從盤子推進鍋裏，咕嘟咕嘟煮熟，所有人就都能學會了？游泳館是不是沒人了，怎麽會讓你這種沒有耐心的人當教練。”
“你懂不懂尊敬師長？你爸媽怎麽教的？”女教練終于回神，憋出一句，她怎麽能讓小丫頭片子占上風。
“我懂，他們也教的很好。”葉舟回頭看了眼管玉蘭，轉身繼續道，“但我只尊重值得尊敬的，像你……”
葉舟對她的行為嗤之以鼻，挑挑上唇，故意沒把話說完。
不過看她氣得不行，葉舟目的達到，只要不吓到管玉蘭，讓她繼續學，任務就算完成。
畢竟專業訓練跟自學還是有區別的，系統學習對于管玉蘭來講是很有必要的。
“你別說了，教練她也是一時着急，我自己下水就是了。”管玉蘭扯着她的手，往後拉她。
剛才險些跌入水裏，被她拉回來的時候還驚魂未定，心有餘悸，現在緩過來，已經不害怕了，更沒想怪人教練。
葉舟終于體會到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她回頭瞧顫巍巍準備下水的管玉蘭，依舊覺得不解氣。
當初要不是因為這個教練打消了15歲的管玉蘭游泳積極性，說不準管玉蘭在游泳界就有所成就了。
她不過是謹慎了一點，想遲一點下水，怎麽就不能耐心對待？
“行行行，你去後面。”女教練攔住管玉蘭，把她往後拉一把。
算是看出來，若再跟葉舟費口舌，接下來的課是不能上了。
看到女教練揮手示意，葉舟得意的揚起下巴，毫不猶豫拉着管玉蘭到隊伍後面，至于那些嚼舌根的學員，她一律蔑視，白眼都不屑給。
“美女你好，我叫葉……”葉舟猶豫了一下，笑笑，“我叫葉舟，你呢？”
管玉蘭臉一紅，腼腆地笑了：“哪是什麽美女呀。”
葉舟愣了一下，意識到這個時代，他們對美女的理解就是真美女，而不是對女生的稱呼。
不過美是真的，親媽絕美，不容反駁。
她十分真誠地笑着重複一遍：“真的美，好看的很。”
管玉蘭笑着擺手不肯承認，十分謙虛。
面前這張有些娃娃氣的臉，甜美的笑容，都讓她有種親切感，好像哪裏見過，卻又記不起來，不過剛才多虧了她：“我叫管玉蘭，你名字真好聽。”
“好聽嗎？”葉舟一直覺得這名字不太好，一葉扁舟，孤零零的。
也就是管玉蘭和他爸覺得好聽的不得了，果然品味沒變。
“好聽。”管玉蘭笑笑，豎起大拇指，“剛才多虧了你，真霸氣。”
葉舟勾勾嘴角，洋洋得意：“你硬氣點，花錢來學，可不是為了遭罪的，就算是她為了讓你們盡快适應，也不能明知學員害怕，還非要往下推。”
要不是親眼所見，葉舟都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教練。
“你從那邊下去。”葉舟指着池邊的金屬梯，既然害怕，就一點點接觸，會游就不怕了。
雖然葉舟剛學游泳的時候，就膽大的直接跳了進去，不過她跟管玉蘭的不同，沒有可比性。
“不行吧，教練不能讓。”管玉蘭搖搖頭，瞄了眼那邊嚴厲的教練，今天這個小插曲一出，還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麽麻煩，她不想做被打的出頭鳥。
“你就是這樣，可聽別人的話了。”葉舟忍不住吐槽之後，捂住嘴，瞬間瞪大眼，糟了，說漏了。
“什麽？”管玉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叫我就是這樣？我們以前又不認識，你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
“啊？”葉舟咧了下嘴，撓撓頭，十分尴尬，都怪她一時沖動，說漏了嘴，連忙擺手：“沒有，我都沒見過你，哪裏知道你以前，就是看你剛才的樣子，覺得你總是被人欺負。”
管玉蘭拖着長音“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剛才要不是她，自己現在肯定是個在水裏撲騰的落湯雞。
“別哦了，快去，從那邊下水，沒事的，慢慢來，別害怕，你就想象自己在大池子裏泡澡就不緊張了。”葉舟忽略掉吹胡子瞪眼的女教練，推着她往那邊去。
在她看來，管它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
不管怎麽下水，只要敢邁出這一步，就已經有很大進步。
“泡澡？”管玉蘭噗嗤一聲掩嘴笑了出來，“你怎麽這麽逗。”
“別逗不逗了，趕緊下水，把游泳學會。”葉舟催促着。
她笑都要擋住嘴，果然跟自己大不相同，太淑女，葉舟也不知道是随了誰，變成這大咧咧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