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午十點,慕昭出現在桃城南區的警察局。

又是一日臺風天。

臨出門時,慕昭在手機上看過近一周的天氣預報,接下來好幾天的時間裏都有臺風,建議市民減少外出時間。

警局門口的橡皮樹在暴風裏狂搖,肥厚的葉片間互相扇打作響。

慕昭經過橡皮樹,徑直到警察局的大廳,向在服務窗門口的民警說明情況,說要找辛警官。

值班民警請她坐着等,然後拿着面前座機給辛世打電話,然後讓她直接上二樓,左轉第一個房間。

那是一個筆錄室。

房間裏就只有辛世一個人,辛世用紙杯給她倒了杯溫水,“坐吧,喝點水。”

慕昭坐在黑桌前,接過紙杯,淺聲道謝。

辛世面前擺着臺電腦,屏幕上已經調出筆錄檔,他看一眼慕昭,說:“請說吧,慕小姐,昨晚詳細的事情經過。”

“……”

聽完慕昭所訴,和昨晚現場詢問的情況并無差別,記錄完畢的辛世疑惑地開口:“經我們調查,慕小姐家對面那棟別墅主人,昨晚并不在家,早在一個月前就外出旅游了,在馬爾代夫,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慕昭認可道:“不,不是對面那家人。”

對面別墅的主人是一個煤礦老板,叫王通,四十多歲,離過婚,帶回家過夜的女人不少,光慕昭偶爾看到的就不下二十個,讨煤老板開心點的就會被帶出去旅游,這次肯定也是帶情婦去的馬爾代夫。

辛世拿出馬爾代夫某酒店的監控畫面給慕昭看,證實她說的話,“王通的确是帶着個年輕女人去的,已經在那家酒店住了一個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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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也沒有作案動機。”

案件仿佛陷進死胡同。

慕昭又想到一個點,忙問:“桃水灣的監控調取看過了嗎?”

說到監控,辛世搖頭嘆氣說:“哎,昨晚你們別墅小區的全部監控錄像丢失,保安亭給出的說法是內存主板燒壞了。”

怎麽可能這麽巧?

慕昭聽得皺眉,然後說:“絕對是人為删除的,對方早就做好各方面的準備,自然不會漏掉監控這一塊。”

辛世點點頭,說:“我也覺得,哎——這案子棘手得很吶,上頭給的壓力很大噢,搞不好我要脫掉這身衣服的。”

慕昭下意識看一眼他身上的制服,輕聲問:“上頭?”

辛世掀眼皮看她,鄭重地點點頭。

想着傅時沉的高貴身份,認識點厲害人物沒什麽稀奇的,便好奇猜了一嘴:“你們局長嗎?”

“……咦。”

辛世放下鼠标,端着水杯喝了一口,看她的眼神很狐疑,“慕小姐和那位走那麽近,讓那位開車送你回家的程度,不至于還沒我一個外人了解得清楚吧,怎麽可能是局長,更上面的上面的上面!”

一連三個上面。

慕昭聽得糊塗,覺得再問也有些不禮貌,便微笑着起身,“既然筆錄做完了,那我就先離開了。”

辛世客氣地送她下樓,并熱心囑咐臺風天出行多加小心。

……

慕昭回到車上,今日出行坐的家裏的車,一輛低調的黑色寶馬,司機問她:“小姐,現在去哪兒?公司嗎?”

“不去公司。”

慕昭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十一點,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去正謙路。”

“好的。”

正謙路位于桃城市中心,最繁華的一條街,寸土寸金,随便一家幾十平的小店鋪租金一個月都得七八萬。

黑色寶馬開進正謙路。

慕昭轉頭望着車窗外,琳琅店鋪過目,一聲冷笑溢出:“他還真是舍得花錢啊。”

司機沒聽清,“您說什麽?”

“沒事,在前面那家甜品店門口停。”

“那家叫戀戀宋的店嗎?”

“對。”

“好的。”

——戀戀宋。

上次進店得匆忙,慕昭都沒來記得看一眼招牌,現在才注意到叫這個名字,想不到林紫芸還挺有小心思,店鋪名字都暗戳戳在給宋淮予表白。

她又笑了。

黑色寶馬靠邊停車,司機下車替慕昭開門,慕昭拎包下車,傾身彎腰,高跟鞋落地時剛好一陣暴風經過。

在臺風天氣出行的市民很少,一到這樣的天氣,實體店裏都沒什麽客人,冷清寥落。

甜品店門口還是站着兩個負責迎客的年輕女店員,臉上帶着标準的甜美笑容,齊聲道:“歡迎光——”

女店員們看清來的客人是慕昭後,迎字直接卡在喉裏出不來。

幾天前這個瘋女人才把店鋪砸得稀巴爛。

這才剛剛整修好就又來了?

慕昭渾不在意,眼風都沒留一個,徑直越過到店中。

店內客人稀少,閑着的店員倒有數個,卻沒一個人敢上前招呼,神色卻如出一轍的疑惑,都在想她來做什麽?

“你們老板娘呢?”

慕昭停在陳列千層蛋糕的展櫃前,用塑料小叉戳起一塊試吃品,送到唇邊,不着急吃,“讓她出來見我。”

“老板娘在烘焙室。”有女店員怯怯地回她,語氣裏能聽出恐懼。

慕昭垂眸,看着叉子上的抹茶蛋糕,沒情緒地說了兩個字:

“去叫。”

烘焙室裏。

林紫芸放下裱花袋,摘掉手套,眉在瞬間緊皺,向店員确認,“你說現在誰在外面說要見我?”

“就是上次砸店的那位慕小姐……”女店員聲音越來越小。

……

慕昭停在玻璃展櫃前,淺嘗小半塊蛋糕,剛咬一小口,就聽到熟悉的女聲帶着笑傳來,笑裏摻着刻意,“昭昭,你怎麽來了?今天還是臺風天呢。”

數名店員面面相觑,神經崩緊。

慕昭垂手,把塑料叉子連帶着上面那塊蛋糕,一并扔在腳邊的垃圾簍裏,扯過一張紙巾輕拭唇角,笑意漫漫,說的話卻暗諷叢生:“上回聽宋總說,抹茶千層是你的拿手招牌,今天特意嘗嘗,發現很普通,沒什麽特別的。”

“……”

林紫芸刻意的笑容僵了下,旋即消沉了點,“你今天來這一趟,就是為了說這個嗎?是不是有點太無聊。”

“那當然不是。”

慕昭解開手包銀扣,取出手機,翻出一段錄音後,屏幕面朝上擺在玻璃展櫃上,“主要還是想給你聽一點有趣的東西。”

那是一段長達兩分鐘的錄音。

慕昭纖細瑩白的食指懸在紅色播放鍵上方,目光悠然平靜地注視着林紫芸,然後輕輕落指,錄音內容以最大音量外放而出——

“昭昭,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

這一句話放出來後,林紫芸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詫異和驚恍交織。

錄音還在繼續——

“宋總有什麽非娶我不可的理由嗎?我如若不答應呢?”

“慕氏剛剛轉危為安,但是要想面臨第二次危機也很容易,只要我想。”

“……”

“所以下個月十六號怎麽樣?”

全部錄音內容播放完時,林紫芸一張臉已經青白相接,在強忍情緒,脖子上有細細青筋鼓突而出。

其餘女店員們則是一臉吃到瓜的表情。

這料真的猛。

好半晌過去,林紫芸才做出反應,搖搖頭,微微喘着說:“不……這不可能……”

慕昭知道她不會輕易信,纖麗的眼微眯着笑:“不信沒關系,我直接給宋淮予打個電話。”

手機還擺在展櫃上。

慕昭拿起手機,在通訊裏翻出那個被拉黑的號碼,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撥出,并且開的還是免提。

林紫芸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響鈴數秒後,那通電話被接通,男人含笑的嗓音從聽筒裏傳出來,“昭昭,你改變主意了?”

話音落下那一刻,林紫芸膝蓋一軟,險些跌下去,得幸扶住玻璃櫃才強穩住身形。

見狀,慕昭唇畔浮出冷豔笑容,将手機拿近臉龐,用循循善誘的清柔嗓音開口:

“今天早上你來我家時,說只要我答應嫁給你,你會處理好和林紫芸的關系,所以我想問問清楚,你準備怎麽處理?是分手嗎?還是找個地方把她偷偷養起來?”

“……”

那邊沉默好一會兒。

全店死寂般,個個兒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當然還是林紫芸的臉最難看,只有慕昭一人顯得很自得悠然,“問你話呢。”

男人先低低笑了下,然後用哄人般的溫柔嗓音說:“聽你的行不行?”

“行啊。”

慕昭撩着眼風笑得冷豔四射,嗓音顯盡譏诮,“正好她就在我旁邊,你現在就給她說清楚,我把手機給她。”

現場無人不嘆!

這女人真狠啊,事情做得真絕啊,真會殺人誅心。

慕昭就那麽堂而皇之地把手機遞到林紫芸,笑道:“和你男朋友說兩句?”

——嘟嘟嘟。

電話已經被對方挂斷。

慕昭毫不在意,她的目的已經達成,慢條斯理地把手機放回包中後,她擡腳準備離開。

在經過面色慘白的林紫芸時,卻又停下。

兩人肩并肩,在同一水平線上,相差不過半個身位。

慕昭轉過頭,微挑雙眼很有攻擊性,美豔至極的臉孔上帶着威懾,一字一頓地說:“林紫芸,這才只是開始,你最好做足準備。”

“……”

“你也了解我,我不是個只會放狠話的人。”

林紫芸身體微微顫了下。

慕昭勾了勾唇,顯出絲陰恻笑意:“你應該還記得高中的那個何連君吧?”

何連君。

也就是泰詩琳口中那個,高中時期,往慕昭水杯裏加粉筆灰,最後卻被逼得轉學的女生。

林紫芸當然記得。

到這裏,林紫芸僵硬緩慢地轉過頭,受驚後的臉色是一種寡慘的白,哽着喉嚨繃着唇說:“你是在威脅我嗎?”

慕昭淺笑道:“你可以這麽理解,還有一件事,上次你在Dikker上發帖撕我,引導你的粉絲來網暴我,這筆賬我準備和你清算清算。以明晚為限,你去宋淮予好好商量下,看你們願意花多少錢買下我手機上的錄音,否則我不介意也在Dikker上發上一貼,讓網友們看看宋總真實的嘴臉,以及很不受寵的你。”

丢下這麽一段話,慕昭施施然離開。

……

下午的時間,慕昭全部耗在公司裏,一大堆瑣碎的事務等待她處理,在查看最新的財務報表時,在看現金流量表時,她注意到有異樣處。

五月三日晚上,也就是她登上海洋女皇號找傅時沉那一晚,公賬上進賬三十億。

數字沒問題。

時間卻有問題:入賬時間23點20分。

那天晚上,慕昭在簽協議時,留意到牆上挂着的一扇歐洲舊式鐘,當時鐘上的時針和分針都剛好指在十二點,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十二點才簽的字,錢卻提前四十分鐘到賬。

慕昭後背開始冒汗,她霍地站起來,推斷出那晚的四十分鐘前,正好是她剛剛登上女皇號的時間。

也就是說——

傅時沉在她上船的那一刻,就已經命人打錢了。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慕昭整個下午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索性選擇找當事人問個清楚,直接讓司機載她去醫院。

傅時沉很有可能還沒醒,但她還是決定去一趟。

撞上晚高峰時期,太陽西沉而去,潮汐車道間車流量驚人。

又是一日的逢魔時刻。

到醫院後,慕昭直接到住院部的重症病房區。

電梯門剛打開,慕昭就看見幾名女護工在病房區外吵得面紅耳赤,昨晚的急救醫生也在,焦頭爛額地似乎在調和。

醫生一看到慕昭,就像是看到救星似的,給女護工們一指:“看看,人家正牌女朋友擱這呢,你們争個什麽勁兒?”

昨晚上救護車時,被詢問她和傅時沉的關系,她直說是女朋友,醫生不知內情,故而當了真。

慕昭不明所以,慢步走出電梯,“怎麽回事?”

在醫生口中得知,在ICU病房裏,患者都是赤.身不穿衣服的,蓋薄被,會有專門的護工進行一日兩次的身體擦拭,女護工們因為誰負責給傅時沉擦身體的事情,起了口角,從病房裏一路吵到房區外。

那一刻,慕昭說不清心裏有什麽感覺,倒也談不上生氣,只是多少有點不舒服。

她淡淡掃過那些女護工的臉,冷豔眉眼間沒情緒,語氣淡得不像話,鬼使神差說了句:

“換個男護工。”

女護工們耷眉臊臉地離開了。

慕昭向醫生詢問傅時沉的情況,“他醒了嗎?”

醫生剛好查過房,說:“醒了,但還很虛弱,等明天轉到普通病房後,你再來看他吧。”

“明天就能轉了嗎?”

慕昭秀眉微蹙,語氣裏有着隐憂:“就兩天時間,沒事嗎?”

醫生寬慰她說沒事,可以轉的。

“謝謝,那我明晚再來看他。”

作者有話說:

下章,傅董終于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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