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在你床上

空蕩蕩的雜物間,傅英的聲音壓得很低,聲線淡淡的,飄飄渺渺地在房間游走。

亭邈的脖子又細又長,掐着那裏,隐隐能感受到血管的輕動。溫熱的,微微凸起的觸感告訴傅英,他現在掌控着一個人的生命,只要随便合攏五指,眼前這個滿含戀慕眼神的少年,從此就會消失。

他不會再興致勃勃繞着自己訴說滿心的眷戀,也不會整天喊着傅老師,軟軟的聲兒像極了被陽光曬化的棉花糖。

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再聽不到他的聲音。

擾亂自己思緒的聲音。

傅英神情微動,深邃幽暗的眸光久久停留在亭邈的身上,在他發着蒼白的臉頰上游走。

這張臉無疑很優越,纖長細彎的眉毛,總是含着濡濕,水汪汪的眼睛,秀挺的鼻子,還有常常湊到他面前吧啦吧啦說不停的嘴唇,紅潤潤的,比染着水汽的櫻桃還要誘人。

傅英淩厲的眸光一寸寸刮過他臉上所有地方。

一股強烈的感覺在亭邈心油然而起,傅老師眼神太深邃淩厲了,刮在他的臉上,就像浸潤劇毒的利箭在調整角度試圖一擊斃命。亭邈被這種感覺吓得心裏一悚,可短短半瞬,身體下意識的畏懼就被他心裏無窮的戀慕抵消。

“我怕死,可我不怕你。”亭邈輕聲回答傅老師的問題,說着卻笑了,被五指輕掐住的脖子反而更強勢地送上去,将脆弱的部分無從保留地給他:“你是瘋子,那我就是傻子,好配的。”

傅英的手突然僵硬了一秒。

半晌後,指腹些微摩挲着那塊細嫩的皮膚,不太自然地從亭邈脖子上離開。

亭邈沒有即刻逃開他,保持原有的姿勢沒動,只将手緩緩碰上傅英溫熱的手掌,伏在他面前,軟軟說着這幾天來一直想要告訴傅英的話。

“傅老師,我不知道你曾遇到了什麽,也不會問過去發生的事,我只想現在,和你好好的。”亭邈眼神擡起,霸道地對上傅英低垂的眸子,低聲說:“我不要求傅老師喜歡我,甚至可以無視我,但請不要拒絕我的喜歡。我們就像兩顆剛遇到的星星,安靜在夜晚行走,你不要逃離,只要待在原處就好,我會慢慢朝你靠近。”

小巧精致的鎖骨露在外面,他仰着頭,弧度漂亮的脖頸肆無忌憚地張揚着。

傅英喉結滾動了兩下,被亭邈覆住的手掌微弱地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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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微的動作打斷了亭邈的訴說,他下意識垂眸,眼睛觸及到傅英的手背時,身體一時間僵硬起來。

手背被煙頭燒到的那個地方,黑黑的,結了難看的痂。

亭邈眼皮子也沒擡,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處燒傷,啞聲說:“傅老師,以後別再抽煙了好不好?”

聲音裏難以掩去的擔憂,濃濃的心疼四散開,在空落落的房間裏宣示着他極盡溫柔的心思。

傅英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他似乎從亭邈的聲音裏察覺出了一絲顫抖,猶豫了下:“好。”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不抽煙,還是那句不要拒絕我。

但亭邈不想深究了,他心滿意足地牽起嘴角,情不自禁捧住傅英受傷的手背,送到嘴邊,在傅英驚訝的神情裏,羞赧地抿抿嘴唇,小心翼翼親吻起來。

傅英心突然滞住了一秒。

溫溫軟軟的觸感在醜陋難看的痂塊上游移,時不時嘟起嘴輕吻了下,一股股異樣的電流從手背流竄到身體的每處地方,傅英茫然,近乎無措地盯着亭邈的動作。

回過神來後,他稍稍動了下手,想要離開,“髒,別親。”

亭邈不讓,漸漸溫熱的嘴唇留戀在傷處,嘴角帶着輕輕的笑,不停地輕觸。

心裏簇起了一團濃稠的火焰,傅英垂眸,死死盯着亭邈頭頂可愛的發旋,手猛地移開。

突然的離開讓亭邈心裏産生了股濃烈的失落。

卻不想,傅英猛地反手,掌心慢慢靠近亭邈的臉頰,不顧一切地碰上去。小小的臉蛋被他寬大的手掌捧着,摩挲着白皙細嫩的皮膚,一點點碰,一下下碰,動作輕得好像手掌裏是易碎的珍寶。

寬厚有力手掌心含着細繭,流連不停地碰在柔軟的臉頰時,有電流竄過,兩人幾乎同時滿足地眯起眼睛。

亭邈想了想,伸手握住傅英的手掌,就着他的手,教他在自己臉上暧昧的摩挲。

房間裏的一切好像靜止了。

亭邈從來沒有哪一刻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他心髒怦怦怦怦地跳,比鼓擊打的聲音還要強烈和密集,他餍足地低嘆了聲,輕微阖起眼睛,親昵地蹭了蹭傅老師的掌心,一下一下,空氣裏彌漫着暧昧撩人的氣息,快要将兩人盡數覆沒。

“鈴鈴鈴……!”急促的手機鈴聲赫然響起。

亭邈倉皇地跳起來,拍拍臉,失控的神情一瞬離開,他恍然察覺剛才的行為有多麽大膽和親昵,羞赧地垂了垂眼睛,慌慌張張接通電話。

是哥哥打來的。

亭邈又羞又急,背對着傅英接電話。

掌心裏的柔軟消失,傅英腦子一下子炸開,胸腔控制不住地連連起伏,心髒深處懷揣的某樣被禁锢的醜惡念想蠢蠢欲動,叫嚣着想要噴湧而出。

傅英深深看了眼亭邈的後背,閉上眼睛,嘴角狠狠地朝下一壓。

“我,我馬上就來找你,在房裏等我。”哥哥換好衣服發現他人還沒有回來,擔憂地打來電話。亭邈想起自己和傅老師就在隔壁的房間裏做這樣的事,臉騰地紅了起來,飛快和哥哥說完後,火急火燎挂斷電話。

他轉身,有點不敢擡頭對上傅英的視線,磕磕巴巴說:“那個,傅老師,我得先走了。”

傅英看他頭快要低在地裏了,淡淡應了聲:“嗯。”

似乎這聲音太疏離,亭邈潛意識察覺到了什麽,嗖地擡頭,直直對上傅英幽深的眼神,嘴巴一撅:“傅老師,你不會再不理我了吧。”

你只需要待在原地就好,我會慢慢朝你靠近……亭邈說的話猶在耳邊,傅英臉上嚴肅的表情裂開,嗓音卻還是暗啞低沉:“不會。”

一朵嬌豔燦爛的花在亭邈的臉上綻開。

他嗵嗵嗵跑到傅英面前,直直撲過去,伏在輪椅前仰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瞳眸濡濕明亮,毫不顧忌将滿身的欽慕送上,他歡愉地翹起嘴角:“傅老師,應了這句話,星星就不能逃開了,你是最美好最神聖的那顆,是上帝調遣下來讓我欽慕的神祗。”

亭邈細密的睫毛簌簌顫動:“我會永遠追逐你。”

傅英眼神一沉。

胸腔被澆灌了數不清的火焰,點燃了禁锢在心裏蠢蠢欲動的記憶。

“沒有人喜歡你。”

“哈哈,你是瘋子啊,神經病,你有病。”

“我的乖兒子,我好愛你,你喜歡媽媽嗎?”

“喜歡。”

“對,媽媽也喜歡你,媽媽最愛你,只有我最愛你。你是神經病,永遠都不會有人喜歡你的,他們都會恨你!厭惡你!一看見就想唾罵你!因為你是瘋子!只有媽媽會愛你,乖兒子,你要等着媽媽來找你,就在這裏好好等着,除了媽媽沒有人會喜歡你。”

“媽媽,你去哪?”

“媽媽去死啊,對!小英你陪媽媽一起去吧?!你活着也是瘋子,所有人都會讨厭你,他們是正常人,只有你是神經病怎麽辦。”

無數人圍在他面前癫狂地叫着喊着。

尖利的嘶喊聲就要戳破耳膜。

他恍惚看到了在晦澀黑暗不停舔舐傷口的自己。

傅英倉皇地低下頭,額頭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深邃的眼眸。

“那你別忘了。”他對亭邈說。

亭邈沉浸在歡喜裏,懵了下:“別忘了什麽?”

“你如果後悔,如果逃掉……“傅英眯起眼睛,垂着眼睛用餘光睨了眼亭邈,慢慢張開嘴,聲音低到輕不可聞:“我會殺了你。”

亭邈眨了下眼睛,突然就笑了。

莫名的笑聲讓傅英的眼眸變得幽深,他看着亭邈朝他走近,站在輪椅旁邊,彎下纖細柔軟的腰,溫熱的呼吸在他耳根胡亂竄動。

亭邈伸手,小心地勾了下傅英的耳垂。

他彎腰,聲音暗啞,靠近傅英的耳朵,心裏洶湧着無窮的绮念,在這一刻無法抑制的爆發:“在你殺我之前,我會想辦法……死在你的床上。”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裏,高朋滿座。

亭邈老老實實站在方舟嵂面前,對他的疑問不好意思開口,腳尖在地面磨了磨,低着腦袋,其實在偷笑。

“你究竟遇到誰了?”方舟嵂手裏執着杯紅酒,淺啜了口。

亭邈垂垂眼皮,害羞又興奮地開口:“是傅老師。”

方舟嵂沒料到:“傅英?”

亭邈輕輕地點了頭。

方舟嵂重點卻放在其他方面:“他怎麽也來這裏了?”傅英,傅?據他所知掌管VEJ國際的是金塘傅氏,傅氏老宅就在金塘山。

但方舟嵂沒多想,瞧亭邈羞赧的神情,就猜到他現在指不定多歡喜。

弟弟喜歡傅英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方舟嵂從不幹涉他的私事,見狀也只是提點幾句,就算遇着傅英也要控制住,什麽事情都要等到互見家長了再做。

“哥……!你想哪兒去了!”亭邈臉紅紅的,哪料到哥哥會說這樣的話。

方舟嵂無奈地搖搖頭,放下酒杯道:“馬上晚宴就要開始了,我去那邊和路老爺子說幾句話,你別亂跑,等會那位VEJ的總裁出來,我們還有的是事情做。”

亭邈唔了聲:“我知道了,哥哥。”

宴會廳裏觥籌交錯,亭邈忽略掉四周朝他頻頻遞來的驚訝眸光,靜靜站在一處。

他正在思考等會兒怎麽把禮物送給傅老師,眼下也沒看見傅老師去哪裏了,到場的賓客這麽多,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亭邈兀自思考,沒發現有人漸漸朝他靠近。

一聲輕佻的輕笑聲在耳邊響起,亭邈眉心微微擰起來,回頭,只見一位身着墨綠西裝的男人,執起酒杯,臉上揚起若有若無的輕浮笑容。

亭邈心裏不适,後退與他拉開距離。

來人饒有興趣地盯着亭邈,露骨的眼神像條滑膩膩的蛇,惡心地在他身上游移。

亭邈發現他右臉發紅,似有巴掌印,皺了皺眉頭。

“你叫亭邈?”傅淮嘴角揚起,眼睛珠子散發着詭異的眸光:“不過是個小演員,怎麽也能來海石山莊。”

對方來者不善,亭邈微微扯了下唇:“自然是帶着請柬來的。”

“你有請柬?”傅淮驚訝地喊了聲,随即想到在三樓時,見他和金瑞娛樂的總裁動作暧昧,不免想到了別處,語氣更加不客氣:“原來也只是攀權富貴的,我就說,娛樂圈的明星能有幾個好東西,你怕也是攀着你家總裁,才有機會過來吧。”

傅淮最看不上明星,尤其是自家的那位。

亭邈眨了下眼睛,乖寶寶似的,吐出的字卻冷淡至極:“那你算什麽東西?哦……”他恍然大悟:“被打腫臉的東西,确實算是人物,不然誰有那精神親自打臉。”

傅淮氣急敗壞:“你……!”

亭邈翹起嘴角,斜睨了他一眼,姿态傲然。

白色絲綢刺繡的西裝勾勒出少年漂亮的身體弧線,長腿細腰包裹在修身的西裝裏,靈泛的眼眸睨着傅淮,驕傲又可愛,這副模樣無疑讓傅淮感了興趣,尤其想到傅英對這人的态度,心裏的躁動就越發蠢蠢欲動。

明星他看不上,但傅英喜歡的,他就忍不住想占為己有了。

傅淮随即變了姿态,面帶優雅的笑容,只是在紅腫的右臉襯托下,顯得有些驚悚和狼狽。

他自诩風流,家世優渥,整天想的就是取傅英而代之,成為傅家真正的繼承人。

事實上,雖然傅淮人品低劣,但生在傅家,模樣差不了。

他優雅地伸出手,在亭邈面前彎腰,頗有待客禮儀:“我還沒有正式介紹,在下傅淮,是金塘傅家的長孫。”

金塘傅家?

VEJ國際的掌事人。

亭邈沒料到這龌龊的人居然還是VEJ的,猶豫了片刻,并未伸手。

不管是哪家,他先出言不遜,亭邈就沒好心情與他交涉。他抿抿嘴,語氣平淡地喊了聲傅先生。

還和傅老師一個姓,真是。

很煩。

眼見亭邈對他态度淡淡,傅淮也不想怎麽裝了,鼻子裏輕呵了聲氣,略一沉吟,調笑道:“亭先生自诩甚高,就連鄙人也不願搭理,有意思。不過亭先生今日專程前來,為我弟弟慶祝生日,我做兄長的,該好好招待。”

“不必。”亭邈眼神不耐。

傅淮哪曉得他油鹽不進,語氣頓變,話鋒一轉:“這麽說,非要傅英親自前來,亭先生才肯賞臉?”

“什麽?”亭邈腦子裏嗡嗡響了幾聲。

傅英……?!

他愣了兩秒,腦子裏一下子浮現傅老師俊美的臉。

仔細瞧瞧,眼前這人雖然惡心,但确實和傅老師有幾分相似,他有個念頭緩緩冒出,竟有些不敢相信。

傅淮慣會看人臉色,察覺亭邈失神微怔,嘴角慢慢浮起一絲挑逗的笑來。

此時亭邈狐疑道:“你是傅老師的兄長?”

傅淮故作驚訝:“難不成傅英沒告訴你他的身份?哎喲,你都親自來他的晚宴,卻連他是VEJ繼任的總裁都不知道。”

傅淮若有所思,試探道:“也是,VEJ國際何等的豪門,興許他是覺得所謂明星,不過愛財愛權。我這位弟弟啊,心思重,你可別在意。”

很明顯的挑撥,同樣,很白癡的言語。

不管傅老師是否是金塘傅氏的人,這對亭邈來說不過驚訝一瞬,他點點頭,平靜地看着跳腳的傅淮,恍惚明白傅家內裏并非想象中的和諧,嘴角一彎,輕笑道:“是啊,誰不愛錢呢。”

傅淮挑眉,朝他逼近兩步,低聲誘道:“我知道你們娛樂圈的,都喜歡走潛規則,包養,金主啊。這樣吧,我手下倒有幾家公司,雖沒涉及影視娛樂,不過你若是肯,我給的好處也不會少。”

他意味不明地笑笑。

言語态度,很明顯是想要包養亭邈。

亭邈沉下臉色,默了默,嘴角微勾,還無辜地眨眨眼睛,純情的臉蛋處處寫着人畜無害。

“可我只愛傅英的錢。”

亭邈遞去一個嘲諷的眼神,聲音冷寒:“你,配嗎?”

傅淮逼近的動作頓時靜了。

被活生生的打臉,還是用他最厭惡的傅英,傅淮怄得要死,腳步凝滞在原地,臉色白了又青,低聲罵罵咧咧:“呸!不過是被傅英操過的貨,裝什麽矜傲,還以為是公子哥兒麽!”

亭邈神情驟然變色,擡手就朝傅淮的左臉甩了一巴掌,利落幹脆。

兩人間的空氣突然靜止了。

傅淮懵了般,回神後勃然大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捂着左臉眼珠瞪得都快要掉出來。

亭邈垂眸,淡淡笑着揉了揉手腕,輕嗤:“狗嘴還真吐不出象牙來,臉皮夠厚,手都打疼了。”

“卧槽!!你他媽的找死!!!”

傅淮一聲爆喝,全場賓客聞聲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傅英打,傅英打,傅英打完亭邈打

右臉腫,右臉腫,右臉腫完左臉腫

橫批:一碗水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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