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屍體初檢 “死者身上只有一種兇器,傷……
倒是相柳表情依舊平淡如常,擡起手将被屏幕光照哄出油的頭發撥在一起綁了一個小揪揪,關掉電腦将桌面收好椅子推回,穿上外套拉起放在腳邊的行軍包,大步朝門口走去。
叮。
電梯門打開,暖色系的光瞬間籠罩在相柳的臉上。
“姚局?”看到姚局已經站在電梯裏,相柳語氣有些驚訝,算是打了招呼。
“嗯。”姚局微微晃晃,算是給相柳讓了地方。
電梯內的兩人如同并排站軍姿似的,彼此都是默默擡起頭望着顯示屏上的數字。
相柳倒是一副只要我不尴尬場面就hold得住的表情。
姚局倒是有些局促,依然望着不斷閃動的樓層數字道:“忙了一天(我)終于下班了。”
“哦。”相柳連假裝看手機都懶得裝,板着臉打了個哈欠。
相柳還保持着卧底時的習慣,後背緊貼電梯壁,将自己所有的個性隐匿。
絕不主動。絕不暴露。
姚局聊天聊了個寂寞,讪讪道:“賀峥宇沒說給你安排什麽工作?”
“他讓我現在去法醫中心跟屍檢結果。”
随着電梯到達一樓,門剛開,相柳就已經欠身離開:“不好意思趕時間。”
“哦。”姚局點點頭,走出電梯看到外面黑乎乎一片,這才反應過來:“啥?現在?!搞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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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涼被風拉的格外長。
相柳将車窗打開,車廂內剛剛捂出來的一點點熱瞬間又消散。
後視鏡裏路燈像是長了腿急速的後退。
車廂裏的流行音樂陪伴着相柳,車廂宛如剛買回來的一般,沒有裝任何的車墊腳墊,只有一個小毯子放在後排座位,供她偶爾小憩使用。
導航傳出即将到達的提示聲,相柳聽話的轉動方向盤,白色的SUV駛入藏匿在一排巨大冷松後面的大樓下。
午夜時分,黑字白板的法醫中心四個字滲着冷氣。
然而整棟十層大樓上依然閃爍的燈光和一樓值班室傳來的電視聲,驅走了整棟樓的寒氣。
相柳拿起證件,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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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賀狗蛋找來陪我的?”
等待多時的裴湛看到相柳出現,立刻刷門禁小跑出來,露出招牌的狐貍笑眼擡起手:“一零一五案責任法醫裴湛。”
“賀狗蛋?你是說賀峥宇?”
相柳沒有擡手,她現在宛如一張白紙,所有的信息都要分成日常信息與案件信息。
看來賀狗蛋這個名字,是日常信息。
“...我洗手了,洗了三次呢!”看到相柳遲疑,裴湛誤以為對方是嫌棄自己職業,一本正經解釋。
“您好,我們賀隊讓我過來找您,跟受害者李莎的屍檢。”相柳擡手握住對方的手,特別客氣:“相柳。”
“這麽晚,你就一個人過來?”這裏是法醫中心,平日來人默念幾句經文才敢進,更何況現在還是深夜。
裴湛詫異的從相柳的背後望去,看到車內并無其他人,眼神又落在相柳臉上抿嘴偷笑:這個賀狗蛋打游戲雖然菜,心裏還是有自己的,認識的單身美女連夜就要往自己這裏送,真是感天動地的好兄弟!
“一個人不能進嗎?”已經走在裴湛前面幾步的相怼怼重新打量整棟大樓回過頭望着對方,習慣的一臉無辜噎死人。
——美女單身不奇怪。
這個念頭在裴湛腦海一閃而過,奈何時間緊迫,他重新恢複一本正經,手被身後下巴收回跟上對方邊走邊介紹:“今日南嶺村村長家農家樂別墅內,發現八具少女屍體。年齡分別是6歲至16歲不等。其中最主要的是,李寶才之女李莎被兇手用利器狂刺49刀——”
說到這裏,裴湛已經走至相柳前方,回過頭沖她若有若無笑笑,擡起手指比了比:“脖頸和頭部只有這麽一點點的皮膚黏連。”
相柳瞳仁微閃臉色蒼白了一些,咬咬牙關——
“被賀狗蛋擺了一道的滋味不太好吧。”裴湛湊近相柳,用胳膊肘準備撞撞對方——
卻被相柳側身躲開。
“哎,你信我,我和你是一幫的,我們可以先互相了解了解...”難得可以認識新朋友,裴湛可算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路跟着對方進入電梯按下樓層:“做屍檢很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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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屍體總共有八具全部帶回。”
“現場沒有財物遺失,也沒有發生過X行為的痕跡。八名死者,唯有李莎是屋主且身中49刀。”
走進實驗室,裴湛熟練的戴上護目鏡口罩,一邊示意助手為相柳準備同樣的裝備,一邊換上手套後給自己戴上錄音用的麥克風。
等到他擡起頭站在手術臺前,整個人氣勢乍起,無人能敵。
“一零一五案八名死者之一,李莎屍檢開始。北京時間10月16日淩晨01:30分。”
“初步檢測死者死亡時間:10月15日淩晨3點-4點。”整個實驗室分為兩個部分,裏間是專業的屍檢室,外間是觀察室。
為了保證屍檢過程無污染無幹擾,相柳站在觀察室通過裴湛護目鏡上的攝像頭了解過程。
李莎閉着眼睛躺在手術臺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傷口宛如粗重的血蟒盤踞在青紫色的身上觸目心驚。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混着血和其他傷口黏在一起,散發着血腥冰冷的滲意。
剪刀的聲音響起。
清晰的水聲響起。
刀尖劃過皮膚的聲音。
機器磨過骨頭的聲音。
“——人是被鬼抓去了嗎?”
正當相柳看的認真,口袋裏的電話瞬間響起,吓得她打了個激靈。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相柳取下口罩按下接聽鍵還未說話,已經傳來對方的狂吼。
浸在案發現場的賀峥宇整個人看上去頹廢又暴躁,也顧不上舒服形象披着月光坐在兇案現場的門口臺階。
似鬼非鬼。
剛點了一支煙準備梳理下案件情況,又因為刁難相柳被姚局吼了一頓,擔憂和歉疚借着疲憊和不耐全部抒發。
相柳擡手拍了下額頭難得露出一絲難堪:“不好意思,我把你忘了。”
一句話說的賀峥宇不知道該怎麽接,吐了一口煙氣,壓着嗓子道:“裴湛給你說情況了嗎?”
“嗯。”又是戒備保守的回答。
“你——”
單音節的回答對于審訊高手的賀峥宇心裏跟明鏡似的:用來搪塞領導或朋友還行,這就是她在消極抵抗針對自己,就是為了報複自己半夜讓她一個人去跟屍檢!
暴脾氣上來之前,賀峥宇深吸一口氣壓下去,咬着後槽牙道:“既然你知道,你那邊什麽情況?”
相柳眨眨眼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壓抑,猜測大概是破案壓力,彎腰湊近屏幕觀察的更認真更冷靜:“目前确定的情況是:死者死亡時間:10月15日淩晨3點-4點。死者身上49處刀傷,只有一種兇器傷痕,沒有被侵犯。”
賀峥宇用力的撇嘴心道這些玩意我比你知道的多,我要的是我不知道的——
說完理論證據,相柳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話也明顯多了起來:“賀隊,根據我初步了解的情況:兇手半夜入侵未搶財物,我會認為是仇殺情殺或無差別殺人。根據兇手對于李莎過度殺戮,我認為是仇殺或者是情殺。如果是我,下一步偵破方向我傾向于調查李莎家的社會關系。從兇手殺害其他七名女生的行為來說,兇手和李莎的私仇恐怕更深。當然如果掌握的信息更多,方向也就更精确。”
耳機那邊的賀峥宇沒有說話,眉間已蹙成山川:這個花瓶,不過是草草了解情況,就已經有了偵破方向。
姚局調過來的,是哪家的花瓶!
“——我可以補充的,”手術臺前的裴湛背對着觀察室的相柳,聲音清晰電腦揚聲器中傳過來,強勢加入兩人的對話:“死者身上只有一種兇器,傷口方向一致,都是從左到右。也就是說,兇手只有一人,慣用手為右手。”
一個人,在三小時內殺害八個女孩???
可能嗎?!
八個人,不會呼救嗎?!
是被迷暈,還是相信兇手不會殺害自己?!
裴湛說完,轉過身望着觀察室的相柳,拿起手中的手術刀做演示:“根據死者身上傷口的深淺來看:兇手一刀刺中死者的腹部,死者吃痛跪下,于是兇手第二刀造成脖頸處的傷口。兩刀結束,死者身上的鮮血一定全部灑在兇手身上,泛着熱氣腥氣的味道更加刺激兇手,是以繼續傷害死者确保對方死亡。”
“除此以外,”裴湛又加了一句:“背部的二十多處刀傷,是在兇手隔了兩個小時左右才砍。”
整個實驗室的陡然靜了下來,料峭的風沿着門框匍匐進來,混着機器的轟鳴聲令人覺得滲。
“裴湛剛才說兇手作案時的衣服被污染,現場有沒有找到?”相柳站直身體,率先打破安靜。
賀峥宇太陽穴猛地跳了一下,整個人迅速站起身,大步走進屋內一把抓住現場痕檢人員:“全屋勘查過,有沒有發現除死者以外的血衣?”
“現場的痕檢已經全部登記送檢,沒有發現帶有血痕的衣物。”痕檢人員翻看記錄後搖搖頭:“預計今天早晨12點前出報告。”
電話另一端相柳的聲音傳來:“案發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找警犬恐怕已經來不及。先确定有攝像頭的地方有沒有發現,若沒有,那麽兇手應該是從沒有攝像頭的地方離開。兇手和死者有私仇現場有提前踩點...”
說到這裏相柳思緒受阻,卡了殼。
“你跟着裴湛那邊等藥檢結果出來,這邊方向我知道,我來跟。”賀峥宇的眼神已經望向屋後面的南嶺山——
“我說的,和現場對上了是不是——”察覺賀峥宇對自己的想法沒有最初的抗拒,相柳迅速順杆爬,也沒有了剛剛認識時的溫柔禮貌,語速加快:“我現在過來。”
“這邊我跟,你休息下,”賀峥宇想都沒想拒絕:“睡一會兒,等裴湛那邊藥檢結果出來再來就能确定:現場無外力破壞入內的痕跡+八名死者無人呼喊,是熟人作案。”
“且這個熟人在作案前,八個人無一人相信他會殺人。”說到這裏兩人同時在話筒中嘆了一口氣:都知道是熟人作案,問題是芸芸衆生,到底是哪一個熟人?
“裴湛可以電話會議我們,”相柳想也沒想替新朋友拒絕,手指已經握住實驗室的門把手:“但案發之後的24小時是抓住兇手的關鍵時期。”
裴湛站在手術室前揮手:Excuse me?我還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