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追兇(01) 很遺憾,罪惡只要沒有受……
只要一個人開了口。
真相就會一個接一個的,如同一杯揉皺的紙團一般,慢慢攤開。
縣公安大院所有審訊室內,相同的燈光照在不同的嫌疑人身上,照在那些老的少的木讷的精明的臉上。
這些人一起,對一個未成年的少女不止一次做出惡行。
“你自己有家人有孩子的,為什麽要做這種事?”賀峥宇用力眨眨因注意力過度集中而導致酸痛的雙眼,筆杆敲敲桌板,宛如驚堂木敲在嫌疑人的心上。
“...”
“你真以為是自己倒黴被拍到才抓到你的嗎?”看到嫌疑人準備消極抵抗,賀峥宇突然一拳砸在桌面上,喝斥道:“我告訴你今天現派出所拘留室全都是你們村的人,一個一個誰也跑不了!包括你心裏想的那個人。”
不等嫌疑人反思,賀峥宇重新拿起筆繼續道:“我勸你還是為自己想想,速度慢了說的少了,別人也就搶先了。”
聽到他的話,嫌疑人擡眼緊盯着賀峥宇,依然是一臉戒備——
“當然,”賀峥宇冷哼一聲反倒不着急的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你可以賭一把。只不過,結果你都是輸。”
“不過,你敢嗎?”
嫌疑人瞬間被擊潰。
“...不是,不是的。”嫌疑人整個上半身前傾雙手擱在桌面,金屬手铐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音。
嘴唇抖了抖,眼神迫切——
“不是,我...我們看其他人這麽做,也沒啥問題。”
很遺憾,罪惡只要沒有受到阻止,就是對施暴者在做積極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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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我們也給她錢了啊。雖然不多,那也是給了的。”
賀峥宇很多次的握緊拳頭,很多次的向自戳雙耳。
“對了警官,我還有一個消息,這個絕對其他人沒有說過,這個我說了能戴罪立功嗎?”
“...你先說。”審訊到最後,賀峥宇幾乎是懶得和這些證據确鑿的嫌疑人廢話。
他揉着快要被氣暈了的太陽穴,敲着桌子提醒對方帶上腦子清醒一點:“你還好意思和我們警方讨價還價,你當菜市場買菜呢?!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知情不報,完全是罪加一等!還戴罪立功...”
“我說我說——”
“我記得那天,就是李莎死的那天晚上,我就想找小小玩。我知道當天她們幾個在一起,就等在李莎家門口,結果等了半天,就看到她們幾個将小小嘻嘻哈哈追出來,小小掉在坑裏了。”
看到審訊的警官沒有說話,嫌疑人重新調整身體一本正經補充自己的話:“是真的,當時李寶才也看見了!”
“李寶才看見了?”聽到對方的話,賀峥宇蹙眉:也就是說受害者李莎的父親根本就很清楚自己孩子的惡行。
這算是從未了解過的消息,也解釋了為何李莎遇害之後李寶才從未向其他家長一般隔三差五來找賀峥宇和李局,而是一直和吳所聯系。
那麽案發現場的幹淨程度會不會是被李寶才刻意整理過?所以才什麽關鍵證據都沒有?
“是真的,不信你們去問田文靜啊。”嫌疑人誤以為是賀峥宇不相信自己,瞪大眼睛為自己找證人。
“什麽?!”賀峥宇楞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穩定以免被對方揣測心理:“...田文靜可沒說過有見過你。”
“哎呀這孩子怎麽這麽軸呢!”嫌疑人遺憾的拍拍大腿:“當時她們幾個女孩将小小趕進田地裏,還是田文靜打頭将什麽東西也扔了進去,大家就跟着笑。回來的時候我們還打招呼了呢。”
“我說,你們也太黑了,都玩壞了讓我們怎麽玩。”
“既然你說你看見小小被玩弄,也看到小小掉進坑內,為什麽不救她?”
“她家人都不管,和我有什麽關系,扯上還說不清了。”說到小小,嫌疑人刻意背過身,不願再提及。
嶺南八屍案嫌疑人已經有人證了!
心髒一路狂跳至耳膜,賀峥宇用力壓制心中的澎湃和激動,他忽然站起身,膝蓋內側撞到椅子,拿起電話大步離開審訊室。
“相柳,一零一五案已經有證人指認,田文靜當天在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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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将田文靜送回家之後,将車掉頭轉在距離對方家不遠處的巷子口,整個人窩在駕駛座上,盯着對方一動不動。
為了避免被發現,她将車熄火,給自己蓋上黑色的毯子,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口罩。
甚至連雙眼也是沒精神的耷拉着,避免過度露出眼白部分。
随着夜幕的降臨,将整個人隐匿在深色的車窗內。
天黑的早,又剛發生過命案,半個村的人不是在縣公安局就是去往公安局的路上,整個村裏渺無人煙。
無線耳機裏突然傳來來電,相柳藏在毯子下的手機按鍵接聽。
“我将田文靜家地址發給你,我們附近會和。”賀峥宇的聲音清楚的從耳機中傳來。
“我就在她家門口。”相柳壓低聲音握緊了藏在袖口的伸縮警棍:“我現在将她帶回來。”
“——不,”就算賀峥宇心中百分之九十九肯定相柳身份莫測,但有百分之一的冒險,他還是不願意。賀峥宇大步沖向自己的車,發動引擎後迅速轉動方向,油門轟鳴汽車已經沖出院門:“你等我到了之後我們一起。相柳——”
回答賀峥宇的是汽車的關門聲。
“相柳回答我,”耳機中傳來輕微的呼吸聲反倒令賀峥宇心神不定,就怕自己百分之一的看錯人踩了雷,以為的高深莫測其實是對方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者無畏:“我說話不回答,你是當老子死了嗎?!”
賀峥宇向來這樣,脾氣爆上來不罵別人罵自己。
相柳人在田文靜家牆下停了腳步,擡起警棍杵了杵田家門,探身往裏瞧:“賀隊,我中午兩點多将田文靜送回家之後就一直在門口守着,田文靜沒有出去過。但是...”
賀峥宇握緊方向盤一邊望着後視鏡一邊用力踩下油門:“沒有但是,你等我。”
相柳探身看到田家漆黑一邊安靜如水,心髒重重向下落,後腦沿着耳邊陣陣發麻——
田家沒有人。
相柳顧不上責怪自己,直接踹門沖進田家,一層平房找了半晌,只看到田文靜的哥哥倒在一堆垃圾內。
“田文靜人呢?!”
賀峥宇在耳機那邊聽到相柳像是抓住田文靜的哥哥,扯着嗓子嘶吼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田文靜的哥哥像是柔弱的小雞被提溜起來,恨不得将自己縮回衣服裏,掙紮着想要藏在垃圾裏。
相柳忽然聞到一股異味,低下頭看到地上一灘水,才發現自己竟然将對方吓失禁。
她倒退一步松開了手,顧不上評判對方,走出門喘着粗氣和電話另一端的賀峥宇:“賀隊,我需要幫助。”
“——我馬上就到。”
“不是這個,”相柳一邊朝車走去,一邊壓低聲音四下環顧:“田文靜在殺害八個人之後并沒有逃離的打算,這個時候,她會去哪?”
“是一直欺負自己家的李寶才家?”
“還是...”握在車門把手上的手指頓了頓,相柳停下腳步,夜裏的風毫不留情,吹得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還是什麽?”
“我知道我的想法匪夷所思,但是我覺得,能讓她離開家的,是任家。”想到這裏,相柳迅速拉開車門,朝兩條巷道外任摯言家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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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停在巷口,相柳望着微開的門縫透出的亮光,立即握緊手中的警棍沖了過去。
走到門口,聞到空氣中傳來潮濕惡心的血腥氣,相柳知道自己已經晚了。
“賀隊,在任摯言家。”
電話的另一端,随着車身颠簸,賀峥宇顧不上撿起掉落的耳機,朝目的地沖去。
相柳深吸一口氣,随手一甩警棍前端電流吱啦一聲,推開門:“田文靜?”
無人回應。
她瞬間想到更可怕的可能,整個腦袋像是要爆了,顫抖到像是陌生人的聲音道:“任...任摯言?”
無人回應。
相柳頓了一秒。
握着的手松了一秒。
整個心髒沉到跳不起來,天地颠倒,暈暈乎乎。
下一秒,她眼神冰冷,重新握緊警棍,推開任家內屋的門。
整個客廳液晶電視被砸在地上,玻璃茶幾也被敲碎,地上到處散落着零碎的物品。
一切一切看出這裏曾經發生過搏鬥。
玻璃碎片有血跡。
相柳跟着血跡朝後院走去,邊走邊呼喊着:“田文靜?”
“——老師!”渾身是血的田文靜像是一只血紅色的蠟筆從後院的工作室沖出來,一臉天真無知的舉起手沖相柳揮手笑:“老師你來了?!”
“田文靜,你趴在地上,雙手背後!”眼看對方朝自己走來,相柳擡手示意對方保持距離。
“為什麽啊?”田文靜像是沒有聽懂相柳的話,依然大步朝其走去:“老師我好累啊。”
深夜,剛剛殺戮的兇手,一臉純真的笑,走向自己。
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你們在我家做什麽?”
任摯言的聲音出現在兩人之後,提着超市袋子的他詫異的穿過客廳走向相柳,眼神轉移在田文靜身上時,指尖一松袋子裏的商品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