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結果(02) “破案是我們警察的工作……

押解田文靜去指認殺人現場的時候,是秋天最後的一場大雨。

那場雨冷的讓人想哭。

白色的SUV車輪轉向碾過黃色落葉跟着押解車朝南嶺村的方向駛去。

車窗蒙上一層薄薄白氣,整個車廂只有雨刮器有節奏的起伏聲。

遠遠看到南嶺村的門牌,相柳這才踩下剎車,放慢車速跟着押解車停了下來。

李家門口早已站了一圈村民。

穿着雨衣的押解員給田文靜套上一件雨衣。

短短幾天沒見,田文靜像是化了原形似的,整個人縮小了一圈,唯有眉眼之間稚氣尚存,有了輕松解脫之氣。

“從哪裏進門的?”

“在哪裏殺的第一個人?”

“殺完之後從哪裏離開的?”

田文靜打着傘從圍觀的人群中穿過跟着同事進入李宅,一步一步跟着田文靜又過了一遍行兇過程。

山間狂風卷着雨珠狠狠甩在玻璃上,像是在洩憤在敲打。

相柳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問過賀峥宇,田文靜的行兇手段稱不上是完美,也是在審訊小小的案件時,才被人抖出來見過她從案發現場離開,為什麽在現場走訪時沒有人站出來說實話。

賀峥宇當時站在門邊,望着遠處隐于暮色中的崇山峻嶺,緩緩嘆了一口氣:“破案是我們警察的工作,不是群衆的。無論什麽原因被隐藏,沒有挖出來破案,是我們的失職。”

半晌側臉望着她又加了一句:“南嶺村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贏家,就別太苛責了。”

Advertisement

想到這裏,相柳忽然感到身邊暖風貼過來,轉過頭,賀峥宇本人就站在自己身邊,所想即所見的湊巧令她有些尴尬,繼續回過頭望向前方被人群圍繞的田文靜。

賀峥宇手裏的傘尖上雨水滴在地上,之間彙成一個圓映出這方靜默。

“案子是結了,但沒有一個是完美的。”賀峥宇湊近她低頭小聲解釋道:“随着小小換戶口,李寶才率先翻供,說自己沒有傷害過,僅憑田文靜一個兇殺犯的指認,不足以落案。但是違紀違規是逃不掉,這個村長的官是扒了,只是他們李家勢力在基層根根盤踞,南嶺村的未來只能看新任村長的能力了。”

盡管兩人都穿着長袖,但對方炙熱的體溫還是不容拒絕的,隔着兩人的衣服,穿過針角的縫隙,烘烤着相柳的胳膊。

好暖和,想靠近。

可是不敢。

相柳低頭盯着腳尖,偷偷挪了10cm。

兩人之間瞬間鑽了風。

“而整個村子欺負小小的嫌疑人家屬,因為找不到小小,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小小身份的變更,現在全部跑到檢察院喊冤枉。”賀峥宇沒有發現相柳心中的小九九,朝對方耳邊的湊了湊繼續道:“那幾個嫌疑人被關在同一個房間,一傳十十傳百。現在除了有視頻證據那幾個人,其他人全部證據不足釋放。”

“什麽?!”聽到賀峥宇這話,剛剛還內心抗拒近距離溝通的相柳陡然擡起頭瞪大眼睛轉臉望着對方——

賀峥宇只覺一陣風掠過——

兩人鼻尖碰鼻尖,四目相對,彼此呼吸交纏陡然亂了——

眼眸盛着水倒映着彼此的臉。

幾乎是不到一秒的時間。

相柳眼神一變,瞬間退了一步轉回臉不再看對方,望向田文靜的方向努力壓制呼吸聲音已經平和:“這不是您說的麽,重要的是小小以後的生活平靜。但是——”

“——受害者家屬來了。”

相柳還未說完,身邊忽然涼意增強,賀峥宇已經離開她身邊,聲音越來越遠。

押解員不過幾人,受害者可是八人,若是所有受害者家屬沖上來,會發生什麽難以預計。

“讓她出來——”

“殺死她——”

“打死她——”

伴着轟隆巨雷,閃電劃過天幕,暴雨重重砸在地上,将受害者家屬的聲音淹沒。

押解員将田文靜圍在中間,由賀峥宇帶領着回到押解車邊。

眼看即将到達車門邊,忽然一位押解員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拖慢了行進的速度,原本的保護圈突然出現了一個豁口。

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還未來得及重新布局,一個人影已經從圍觀群衆中沖了過來。

一切也發生的太慢,慢到所有人在大腦裏慢騰騰的反應:啊,不就是有人來了。

直到暴雨砸在每個人的腦袋上,砸在每個人的耳邊,才喚醒衆人的反應:“有人襲擊嫌疑人——”

相柳顧不上打傘,也跟着追出去,正看到兩個孩子被田文靜殺死的受害者父親被衆人抓住,整個人倒地,側臉重重撞在地面上,濺起一片泥水花。

而被所有人圍着的中央,一道血紅從衆人腳邊随着雨水緩緩流向各方。

雨水落在她的眼睛裏,刺的眼角發紅。

卻還是看到圍觀人群之中,任摯言撐着傘面無表情望着這一幕。

雪白的襯衣,将少年在這荒誕冰冷的世界,襯的碧玉無瑕。

四目相對,少年轉身離開。

“任——”相柳下意識想要去喊,剛一開口雨水倒灌,令她下意識低頭嘔吐。

再等想追,賀峥宇已經撐着傘沖過來,相柳看到對方一臉擔心,下意識指指任摯言離開的方向——

哪裏還有人影。

“我們該回了。”

雨下的更大了,地上的血跡,很快就被沖走了。

---

相柳在衛生間将淋過雨的衣服擰幹,将腦袋放在烘幹機下面吹頭發。

雖然案件已破,但沒有一點點的輕松感。

受害者兩姐妹去世之後,母親因為受不了打擊也惹不起當地李家,選擇離家出走。父親每天就在公安大院附近守着一個結果,最終卻選擇用這種方式完成自己的正義。

原本幸福的一家四口,因為田文靜的闖入,最終成為絕戶。

“相柳?”左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賀隊要我問你好了沒?”

“好了好了!”聽到催促,相柳回過神,對着鏡中的自己搖搖頭,協助頭發更快幹燥。

之後,便将潮濕的外套搭在胳膊上,穿着依然潮濕的背心長褲出門——反正車上有暖氣也有備用的衣服,回到車上再換。

“走吧。”低頭的時候,還留着烘幹機熱度的頭發滑落窩在鎖骨,是這個深秋最後的溫暖。

一陣暖風蒙面而來。

相柳本能的擡起空着一只手抓住,這才發現是一件男士沖鋒衣,衣服竟然還是炙熱的溫度。

“欸?”沒想到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想到用衛生間的烘幹機暖衣服。

“穿上。”賀峥宇一只手提着行李工具箱站在走廊盡頭仿佛是在觀察天氣被相柳打擾似的,面無表情道。

他依然穿着半濕的襯衣,衣袖挽至肘間,已經有些發皺。

“不用。”相柳走上前,将衣服還給對方:“我——”

“——如果你喜歡我一直用這種眼神看你的話。”随着相柳一只手拿衣服一只手遞衣服,背心下的山巒起伏被賀峥宇眼神瞄畫了個遍,喉結滾動,眼簾再次擡起,又是一臉的波瀾不驚。

穿背心并不色情,奈何被觀賞很色情。

穿衣服的瑣碎聲在走廊響起。

看到相柳低頭乖巧的拉拉鏈,整個人被套在自己的衣服裏,賀峥宇這才別過臉長呼一口氣,一口熱血壓下去,大步下樓。

“你用的什麽香水,香的我頭暈。”相柳整個人被賀峥宇的香水味烘蓋,淡淡的是香氣,現在濃重到相柳覺得自己進了迷魂陣,走路都是暈暈乎乎的。

前面的賀峥宇身子一滞,回想起怕相柳細皮嫩肉嫌棄自己衣服穿過,特意借了旁邊辦公室小姐姐的香水,烘暖之後狂撒半瓶,這才等在走廊。

“賀隊。”

聽到身後又是以往柔柔的呼喚,賀峥宇随意回過身——

相柳一只手扶着樓梯扶手,仰起頭将嘴巴從高/聳的衣服領口伸出來,大口呼吸:“你開車,我不行了。”

---

回程的路上三個小時車程。

賀峥宇手指握在方向盤上,食指輕敲,望着副駕駛昏睡的相柳,默默的将暖氣的溫度升值最高。

想起什麽似的,他随手打開音響開關,音響自動連接到相柳電話,開始播放音樂。

“嗯?”

聽到對方有反應,賀峥宇下意識将聲音放小了些。

相柳被突如其來的音樂吓了一跳,卻因為太過熟悉,轉眼又暈睡過去。

賀峥宇佯裝的面無表情,有了一絲狡黠。

村路被過路卡車砸出各種路坑,別的車躲閃都來不及,賀峥宇偏偏此次就要往坑裏開。

颠的相柳對愛車各種心痛,坐起來吼道:“媽的,老子一個月納了那麽多稅,修的是什麽破路!”

整個車廂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音箱裏的歌聲還在哼唱。

“...對不起。”賀峥宇被對方陡然的怒意吓了一跳,乖巧道歉。

相柳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主管領導面前,形、象、破、裂。

尴尬到尬字是尤字旁還是九字旁都忘記。

“那個賀隊...”相柳半晌撓撓頭發,一臉不好意思轉移話題:“你這件衣服我能不能上班了還你,我出汗了弄髒了,回去給你洗一洗吧。”

---

城市的另一邊。

泰池集團50層樓頂。

一架私人飛機從不遠處緩緩降落。

等到機翼停止。

一群人迅速沖上前,恭迎機艙門打開。

從機艙內跨出個戴着墨鏡的男人,一身品牌高定正裝,身材修長高挑,看樣子瘦削可背後襯出骨骼運行,實際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白先生,歡迎回來。”隊伍首位一位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工作人員率先上前躬身打招呼。

“嗯。”男人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經過歡迎隊伍時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朝禮儀美女中的一位走了過去。

男人卸下墨鏡,露出一張任誰都心中驚嘆的臉,擡眼望着其中一位美女,聲音低沉:“你為什麽和其他人站的姿勢不一樣?”

美女是真的美。便也是真的嬌。

原本以為加班是被迫苦力差不多就可以,沒想到卻被老板抓了個正着,美女下意識做了人生中最錯的一個決定——

她仰起臉露出好看的酒窩,歪着腦袋,屈着一只腿,扭扭捏捏撒嬌:“我沒力氣了...”

男人微微蹙眉像是沒有想到這個回答,他退了兩步戲谑的點點頭甚至還說了聲辛苦,轉身離開。

男人大步朝辦公室走去,随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才坐在沙發眯起眼睛:“畢方,你聽到了嗎,她說她沒力氣了。”

泰池集團頂層,落地玻璃映出整個城市的光。

這是他一個人的辦公室,他是這裏的王。

之前憨厚追随的工作人員躬身:“明白。”

“動手幹淨點,”男人仰頭将酒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之後挑眉道:“剛回來就給我整這出,畢方,我對你很失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