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反正也是欠她的,就給她想要的吧,元疏憶自暴自棄的想。

清晨的第一聲雞鳴還未響起,元疏憶已經翻來覆去的轉了好幾個身,一想到拓拔谌黑亮的可憐眼神,她心裏就有些愧疚有些心疼,可是讓她放棄……唉,也太難為她了。

元疏憶盯着拓拔谌床上的蚊帳,上面用絲線繡了幾只蝈蝈,線條不流暢,絲線也是下等品,擱在以前,怎麽也入不了她的眼的。

她又翻身凝視着一直保持着雙手疊交在腹部姿勢的拓拔谌,微微嘆口氣,一雙湛藍色的眼裏水波開始微微晃動。

端午時節,每家每戶都是要喝菖蒲酒,在門上插艾葉的。

這天一大早,元疏憶雙手撐着臉,聽着拓拔谌跟她說她們這一天的行程安排。

“姐姐,我們先去村東孟大嬸家的菖蒲田裏割菖蒲,再用這些菖蒲去族長弟弟家裏換菖蒲酒……姐姐,姐姐,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小姑娘拓拔谌,偏偏要學着大人的模樣,撅着嘴,雙手叉腰,氣嘟嘟的鼓着蒼白的小臉,似乎是在責備她不專心聽自己說話。

“知道啦。”元疏憶被她逗笑了,用手戳戳她瓷白的臉,“我們谌兒越發成了管家婆了,整天管來管去的。這樣下去,哪裏還有人敢要哦。”

“姐姐就會取笑谌兒。”拓拔谌小巧玲珑的耳朵動了動,似乎不在意的道“那姐姐就有人要了?”

“你還敢跟姐姐還嘴啊?”元疏憶故意虎着臉,“姐姐這麽風華絕代的,要娶姐姐的人只怕是從你們村裏一直排到你們鎮裏呢。”元疏憶得意的看着她,湛藍色的眼裏盛的滿滿都是柔軟的笑意。

“好了,姐姐我們去割菖蒲吧。”拓拔谌悶悶不樂的道,她走到堆着雜物的屋裏背起自己的竹筐,又拿起一把石鐮刀,拿着石鎖,走到大門口看着元疏憶。

元疏憶搖搖頭,走上前去牽住她的手,笑着偏頭看她“還是姐姐帶着谌兒走吧。”

拓拔谌臉紅,沒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牽着手到了村東菖蒲田裏。

這菖蒲田本來是拓拔谌家的,村裏唯一長菖蒲的地方。後來她娘病了,為了買藥,她就把這畝地抵給了村裏稍微富裕點的孟大嬸家,拿了幾貫錢。那大嬸也憐惜她是個瘸子,準許她每次端午弄點菖蒲回去還不收她銀子。就因為這個,孟大嬸的兒媳婦還跟她鬧過好幾回,說她是個窮要飯的無賴,她割好的那些菖蒲都被孟大嬸那個潑辣的兒媳婦派她的兒子,一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搶走了,她又是瘸子,每次追都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着累了一上午的成果被人搶走。後來她學乖了,每次要割的時候就和村裏的其他人一樣,預先給點銀錢,那媳婦的臉色才好看些,不至于攆她走,也不會讓她兒子搶她的東西。

菖蒲田裏正忙着割菖蒲的村民老遠就看見拓拔谌那個瘸子牽了從窯子裏買回來的媳婦走過來,當下村裏的一些潑皮就閑不住了,對着拓拔谌她們指指點點的。其中有個叫王金的,更是村裏人人忌憚的,折騰到如今,才好容易在上個月從西邊一個村子裏的牙婆手裏買回來一個媳婦,那女人拓拔谌也曾見過的,個頭不高,臉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聽他們家周圍的鄰裏說,半夜經常聽見王金将他媳婦打的嗷嗷叫喚,第二天卻又逼着他媳婦去田裏上工,自個兒到村裏另一個破落戶家裏去賭錢,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回來繼續打他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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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疏憶她們倆喜歡在村子裏的人早上還未起時去忙活東西,村裏人趕着回家時她們早就在家裏用飯了。所以到現在,除了離拓拔谌家比較近的人,和那次看見元疏憶救活李家孫子的幾戶人家,到現在村裏的大多數人還未見過元疏憶的樣貌,只聽得別人說那小娘子如何美貌,惹得人心裏癢癢的,不想現在終于找到機會了。

拓拔谌一瘸一拐的,背着竹筐幾乎是跌下了田埂,她也顧不得臉上粘的土,将木棍拐杖放在一旁,對着元疏憶作出個擁抱的動作“姐姐下來吧,不怕,谌兒接着姐姐。”

“你這小家夥。”元疏憶似嘆非嘆的看她一眼,“應該是姐姐這樣對你才對啊。這田埂不高……”

拓拔谌的臉立馬耷拉下來,一雙黑亮的眼裏滿是霧氣。“谌兒知道了。”說着,她洩氣的去撿自己的木拐,不妨這時元疏憶忽然從田埂上跳了下來,一把擁住拓拔谌,兩個人相繼倒在許多人站着的菖蒲田裏,她護着她的腦袋在田裏滾了一圈。

“姐姐……”拓拔谌詫異,剛剛不還說這田埂不高的嗎?

“傻姑娘……”元疏憶嘆氣,揪着她胸前的衣襟将腦袋擱在她胸口處聽她的心跳。

“哎呦喂!我當這是誰呢,原來是瘸子和破鞋啊!”王金老早就看見了拓拔谌她們了,現在隔着被砍的稀稀疏疏的菖蒲又看見兩個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當下就不懷好意道“等不及回家上木板床了,就在這裏也不嫌眼睛多啊!”他這話音一落,不少正在割菖蒲的男人就笑起來,其中有不少是打了半輩子光棍的,看見這個場面心頭火起,看見元疏憶長得好看,又動了不少歪腦筋。

沒理會幾只正在求偶的瘋狗在那亂吠,元疏憶小心的将拓拔谌拉起來,又溫柔的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看見她今天穿的白色長褂上有一處被泥污了,皺眉道“回去好好用皂角洗洗,偏偏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遇到不知哪裏來的烏龜王八竟然學人在這裏亂跑,污了衣裳不說,連眼都污了。”不得不說,她實在是嘴毒,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人家說自己是王八。

拓拔谌捂着嘴在那裏偷笑,她小時候沒少被這個叫王金的潑皮欺負,到現在身上還有一道疤呢。

“你他娘的你個破鞋罵誰?”那潑皮氣的額頭上的青筋起來了,緊緊捏着拳頭,看樣子是要上來打架的了。

“當然是你。”元疏憶不在意的撣撣袖子上沾染上的泥土,輕飄飄的道。

“你他娘的!”那潑皮氣的咬牙切齒的沖上來就要打元疏憶,拓拔谌一看情況不好,手裏的拐棍也不要了,踉踉跄跄的跑幾步一把抱住元疏憶,緊緊護着她,脊背露在外面,受着那潑皮的拳頭。

“你幹什麽!”元疏憶被她驚了一跳,這個傻姑娘不要命了,那潑皮的幾拳頭下來她怕是連半條氣都沒了!

“我打死你個死瘸子!你還不起開!”被拓拔谌護着,不光元疏憶很着急,那潑皮也很着急,教訓不到那臭娘們他心裏那口氣怎麽也順不了,想着,他下了死勁一拳一拳砸下來,拓拔谌感覺自己的脊背都要被砸塌了,頭也有點暈,鼻子裏癢癢的,嘴裏也腥甜的,卻是被打的七竅都冒出了血依然不松手,依舊緊緊抱着元疏憶不撒手。

元疏憶都急瘋了,她努力要掙脫拓拔谌的手,可是拓拔谌這個平常弱的不得了的傻姑娘今天不知怎麽了手勁意外的大的很,怎麽掰也掰不開。她只好哄她“谌兒,谌兒……放開好不好?谌兒……”

“姐姐……”拓拔谌拼了命了,七竅流的血越來越多,只是搖頭,傻乎乎的只會喊一句話“姐姐……”

王金急得很,再這樣下去他把拓拔谌這個死瘸子打死也碰不到那個破鞋一根汗毛的,不得已他只好用手掰拓拔谌緊緊抓住元疏憶的手,誰料拓拔谌不但沒有松手,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怎麽打也不松口,越咬越狠,最後竟然扯下了他手背上的一塊肉。

“啊!你這該死的瘸子!老子的手!”王金疼的手一揮,一個巴掌就打到拓拔谌的臉上,瓷白的臉立即腫的三寸高,而拓拔谌因為這力道太大也支持不住的眼冒金花,撲倒在元疏憶身上。

“谌兒?谌兒?”元疏憶着急的抱住倒在身上的拓拔谌喊,一雙原本黝黑的眼眸裏就有湛藍的光散出來。

“死人了,死人了,快去找族長!”人群裏有人喊,原本樂的看熱鬧的村民這才反應過來,嚷着去找族長,原本安靜的菖蒲地變的鬧哄哄的。

“難道谌兒就不是皇姐的孩子嗎?”拓拔繼的指甲嵌進肉裏,緊緊的盯着荊賦離,“難道不是皇姐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麽!”

“皇上這可就錯了。”荊賦離淡淡的道,她把玩着手裏的一塊暖玉,輕輕的笑,“錯的離譜。”

房裏陷入一片靜寂,拓拔繼覺得自己的左胸隐隐作痛,她咬着牙依然站在原地不動,一雙好看的星眸似乎能噴出火來“我知皇姐不喜……”

“你信不信,你再提那件事,本宮将你拖出去車裂?”荊賦離依然淡淡的笑,她放下手中的暖玉,眼裏的寒氣卻能射殺人“拓拔繼,你以為……那孩子真能安然無恙的長大麽?”

“如若不是皇姐讓人抱走……”拓拔繼咬牙,一雙眼緊緊鎖住眼前人的身影,如若可以,她恨不得帶着眼前的人一起去死。

“她的命注定了……”荊賦離嘆息着,她摸摸手裏的暖滑的田黃暖玉,“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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