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 眼前的女人眯着一雙眼，清淡溫和的臉上卻是慵懶妩媚的神色，舉手投足間都似乎散發着風情。她看了伽羅好一會兒，眯着眼似是在思量着什麽，随後将腰肢輕扭，行到床邊，伏低了身子，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伽羅的下巴，說話間香風撲面：“倒也是個美人兒呢。”
伽羅不耐的揮手打落秦楠的手，秦楠笑得嬌俏，直起身嬌媚的揉着被伽羅打得發紅的手背，将媚眼一抛，嗔道：“哎喲~你這莽漢，真是不懂得疼惜人。”
伽羅卻是越發厭惡秦楠，強壓了火氣，皺眉問道：“雲音呢？”
秦楠聞言，嬌聲一笑，說道：“還真是愛撒嬌呢，一醒來就急着找媽媽。可惜有人豁出性命為你，好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此情癡，卻連一句好也換不來呢。”
伽羅的眉頭越發的緊了，她素來坦直，此時自也不例外，只是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雲音究竟在哪裏？”她說到雲音兩字時，實在是不耐至極，柳眉倒豎，溢出了一絲殺氣。
秦楠似是被她的煞氣所震，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來，但随即眼珠一轉，就掩飾了過去，只是挑眉說道：“你想我說，我卻偏生不想告訴你。”她挑挑眉梢，模樣兒輕佻，帶了挑釁的意味。
紅龍本就性情暴烈難馴，更何況這樣直接□□的挑釁行為。秦楠只覺眼前一花，伽羅已經閃身站到了秦楠的面前，手捏着秦楠的手腕，力道大到秦楠都仿佛聽到了骨骼将碎時發出的卡卡聲。伽羅的身高比秦楠略高一些，俯下臉就帶着威壓，她盯着秦楠的眼瞳，一雙眼已變作暗紅色的豎瞳，一字一句的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秦楠的臉上一瞬間展露出了驚詫的顏色，又随即一笑，低聲道：“我就讓你看看我是個什麽東西。”她說完，不待伽羅反應，就大聲道：“哎喲！！！好痛啊~~~”
伽羅直覺不妙，卻聽的耳邊傳來了一個溫和平靜的聲音：“伽羅！住手。”
因為是這個聲音，所以無論說的是什麽，伽羅都會下意識的照做。她愣愣的松了手，一側頭就看到雲音站在那裏，沒有往日裏平靜淡雅的笑容。她此刻依然是平靜的，雙目幽深，卻是帶着一種沉潭的死氣，波瀾不興。
雲音朝秦楠走去，将秦楠的手拉過來，細細的看着手腕上紅腫的痕跡，頓了片刻後，便從懷中掏出傷藥，細致溫和的給秦楠上藥。她低垂着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聲音略帶着責備的意思：“你答應過我，不會傷了這身體，怎麽這麽不小心？”
秦楠輕慢的笑了一聲，倒是沒有掙脫開手，只是道：“那可得問問你家的好徒兒了。”
“雲音……”伽羅輕輕的喊了一聲，躊躇不語。三百年裏，她總是雲音第一個問詢與關懷的對象，像今日這般的無視，她從未經歷過。她一向知道雲音心底處藏着一個人，一些事，那是她所不能接觸的，也不能奢望去比較的。但是真正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眼前，她才知道自己此前有多麽可笑。僅僅只是待在雲音身邊，她就會滿足嗎？不，她覺得自己滿足，只是因為那時候雲音只會看着她一人，只會将她放在心底而已。
“伽羅”雲音包紮好秦楠的手，又回轉過身子，看着伽羅，輕輕的喚了一聲，拉過伽羅的手，将她牽引向床“你方醒來，還是回去好好躺着吧。”她的話音溫柔，言語間不曾有半點責備的意思，就像是對着一個不知事的孩子。但伽羅依然聽出了裏面暗含的疲憊，她抿着唇，臉上顯露出了一絲茫然失措來。是她的過錯麽？讓雲音露出了這樣子的情緒。
她順着雲音回到床邊，又抓緊了雲音的手。雲音回過頭，勾了勾唇角，問道：“怎麽了？”
伽羅搖搖頭，猶豫片刻，又看到一旁的秦楠看着她兩人笑得一臉譏諷，于是生生的将她想說的話咽下，強笑道：“沒有什麽，雲音，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好不好？”她說着，撒嬌一般的搖了搖雲音的手臂。這樣的動作讓雲音的臉泛起了一絲波瀾，她轉頭過來，又沉吟片刻，道：“龍骨最後的靈力被你吸取，化為虛無，山體失了龍骨支撐，自然崩塌。多虧了半夏舍命相救，劉妙可替我們找了這個地方暫時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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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此處，又拍了拍伽羅的手背，說道：“半夏與你已昏迷月餘，他前幾天也才醒，醒來就着急問你的情況。”說到此處她也帶了點欣慰的意思來，略一斟酌，便道：“我見他對你……”
她話未說完，伽羅已是冷冷打斷：“他對我如何，是他的事，與我又有何幹。我的生死自有天命，可不勞他相救。”說到這裏，她看着雲音，又期期艾艾的說道：“不過……不過他救了你，我是很感激的。我會，我會報道他的！所以……”伽羅渴求的看着雲音，眼眶微紅“雲音……你不要不要我……”
“傻孩子，都在想什麽呢？我沒有不要你的。”雲音輕聲嘆着，将伽羅拉過來，将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輕聲勸慰着。伽羅從進了小世界後，就一直憋悶着，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讓她不安又恐慌，此刻靠着雲音柔軟的身體，嗅着她身上淺淺的檀香氣味，這才将心落地。她抽抽鼻子，眼圈越發的紅，于是低低的抽噎着，掉落了一滴滴燃燒的小火花，落在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噗嗤聲。
雲音小心的避開伽羅的眼淚，她現在是凡人，伽羅的淚水對她而言實在太過炙熱，就算靠近，也能感受到那非同尋常的溫度。這樣脆弱的身體情況，雲音已很久很久沒有經歷過了，她似乎有些恍惚，恍惚間便又想起了千年來的種種艱辛，她懷着的那樣希望，到了最後，卻又全部化作了絕望……她的思緒翻騰，待到終于靜下來的時候，伽羅也止住了哭泣，正看着她。
“怎麽了？”
伽羅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頰，說道：“我，我方才就是，就是……”
“我懂”雲音接過話來，漾開了淺淺的笑容。她臉上突然一暖，伽羅已經靠過來，撫摸着她的臉，掃視着她一瞬間錯愕的表情，突然就展露開讓雲音覺得熾熱到灼燒的耀眼笑容：“雲音，你還是這樣笑着的好。”
“伽羅……”雲音只是微微的呆愣，轉瞬就明白過來，她嘆息着，手覆蓋住伽羅的手，閉上了眼睛，低聲道“伽羅，你能在我身邊，真好。真好……”那聲音雖然依舊是平淡溫和的，但伽羅卻感覺到了其中的一點顫抖，一點哽咽，就仿佛在雲音的心中，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在無時無刻不在吞噬着她的內心。伽羅靜靜的看了雲音一會兒，就張開手，将雲音擁在懷間。
她從幼時就與雲音在一處，未化形前銜尾挂在雲音的手腕上，如同一個紅玉龍紋镯子，初化形時，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童，連路都不會走。此後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雲音抱着她，擁着她，走到哪裏都那樣寵溺的懷抱着小小的伽羅。直到她漸漸長大，變成如今的娉婷少女模樣，也從未這樣主動将雲音擁在懷中。可是她現在這樣擁着她，卻想就如同她當初偎依在雲音的胸口，聽着她的心跳而心安那般，想讓雲音也聽着自己的心跳心安。
不過，大概是不可能的吧？伽羅紅着臉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如狂雷鼓動，這樣子怎麽能讓雲音心安下來呢？只是雲音不曾動，伽羅也就不敢動。
兩人靜靜的偎依了一會兒，待到雲音擡頭時，立在門邊的秦楠早就不知何時出去了。她看着空蕩蕩的門扉發了會兒呆，這才轉過眼來，對伽羅道：“秦楠她……”她說到秦楠的時候仍然掩飾不住失落，又頓了頓，這才續道“秦楠她已經被那白狐奪舍……她的靈魂失去蹤跡，我想着，讓她的身體活着，也總好過眼見着她在我面前腐朽的好……”
雲音的雙眼放空，安靜的說道：“她說她還是叫秦楠。呵，叫什麽又有什麽打緊，秦楠已經消失了……”
“雲音，或許，或許，你的那個……朋友，只是轉世了呢？”伽羅不喜歡說着秦楠的雲音，卻又無法不為苦惱的雲音着想，只好別別扭扭的勸慰道。
“她被封印時，已是缺了一魂兩魄，又中了極難根治的毒，魂體虛弱至極。我……我那時候求救無門，幸得得了個法子。所以才化了整個龍身的靈力替她滋養魂體，待到我功德圓滿之時，替她重塑魂體，重新得生。”雲音回答道，她雙眼一片空茫，随後輕輕的，輕輕的說道“大概她終于還是撐不下去了……她曾應過我，會一直在我身邊。她向來是一諾千金的，如今……”
“雲音……”這樣飄渺的語氣讓伽羅擔心起來，仿佛眼前的就是一個幻影，她随時都會在自己眼前消散開去，再也尋不得蹤跡。
“不要擔心，我還挂記着你，不會輕易尋死”雲音側頭向伽羅笑了笑“但，我也不會求活了。這一世結束，我便斷因斷果，自願入阿鼻地獄，再無輪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