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 伽羅醒過來的時候,面前的景色繁花似錦,布置得如同夢境。她此刻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之上,身下的被褥散發着陽光特有的暖洋洋的氣味,熏得人昏昏欲睡。伽羅眨了眨眼睛,于是真就這樣繼續的沉睡了下去。
再一次醒來時,似乎過了一晝夜的光景,陽光輕柔的透過紗帳落到房間中,伽羅直起了身子,床帳外傳來了親和謙卑的聲音:“殿下,您醒了?可要梳洗?”
伽羅撐起身子,她看到自己的發絲緋紅似火,散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皺了皺眉頭,閉上眼睛,靈力果不其然的受到了阻礙,無法流動。她苦笑一聲,雙手攤開躺會床上,又猛然起來,揭開了床帳。
纖薄的紗帳被猛力的拉開,床帳外跪地的侍女仿佛吃了一驚,擡起頭來注視着伽羅。伽羅低頭看着她,她身上穿着淺粉色的仆役裝束,就算如此,面料也是極好的。當然,她的容貌也是極好,好得不似凡人,而她頭角處突出的兩個淺色棱角也展示了她非人的身份。
伽羅的目光在侍女的身上頓了一頓,環顧四周,這是一處寝殿,并不大,眼前不願處有四面屏風隔斷了視線,屏風上畫着華麗的圖案,似乎是一個什麽典故,但伽羅全然不懂。她赤着腳從床上跳下來,侍女着急起來,跪着跟着伽羅,輕聲勸道:“殿下,小心着涼。”
伽羅不管那侍女,徑直繞過了屏風,眼前的則是桌椅各式家具,樣樣機巧可愛,引人升起把玩之欲。湛盧則擺放在桌上的劍架上,寒光內斂,只等主人來取。她來到窗前,打開窗戶,窗外正是陽光明媚,舒展的綠葉襯托着大團的花朵,繁花似錦,一片熱鬧祥和。而遠處則是高高的龍牆,極遠處的飛檐翻越了龍牆,在視野的盡處展露出一個小小的尖角。伽羅看着這片景色,沉思片刻,回轉過身來,見那侍女還跪在自己的身後,她皺了皺眉頭,道:“把鏡子拿來。”
侍女愣了愣,又朝着伽羅恭敬的行了一禮,伽羅斜斜跨了一步,讓開了侍女的行禮。侍女也沒有在意,只是站起身來,取來了鏡子,又拿來一塊羊毛毯子,鋪在伽羅的腳下。伽羅想了想,也就接受了侍女的好意,她坐在桌旁,拿起鏡子。鏡中映照出她的樣子,火紅色的頭發長及背部,一雙深紅的豎瞳,她側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不其然,耳朵尖尖小小,全然不是平常的模樣。
伽羅極少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她心悅雲音,哪怕是在雲音的面前,也維持着黑發黑眼的人類模樣,生怕讓對方看到了她異類的樣子。這還是她在那個幼時待過的農舍裏學到了,人類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怕雲音心中生出嫌疑。雖然時日久了,也知雲音并不在乎這些,但維持着人類的樣子,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現下看到這樣的自己,反而是不習慣了。
鏡中的人勾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因了那紅發赤瞳,這笑容倒顯得桀骜不馴起來。伽羅似乎有些新奇,對着鏡子做出了各種表情,鏡中人也自然朝她露出各樣的表情,每一個都跟記憶中的自己稍有不同。這樣的自己,雲音還喜歡嗎?伽羅愣了愣神,鏡子中的伽羅也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這副模樣,倒是和平常全然一樣。
伽羅在心中點了點頭,放下鏡子,見那侍女還恭順的站在那裏,歪着頭思索片刻,說道:“這裏是哪裏?”
侍女露出了【您總算問了】的樣子,垂首答道:“此處是扶桑宮。殿下所在的寝殿舒光殿。”
“文绉绉的,我可不懂。”伽羅皺了皺鼻子,随後又道:“你去把那個……”她歪着頭想了片刻,這才道:“昀曦叫來,我有話要問她。”
侍女頓時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匍匐在地,聲音微微顫抖起來:“殿下,王上事務繁忙,恐是暫時無法相見,若是奴婢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請殿下盡管吩咐。”
伽羅聞言,撐着下巴,頭一點一點,瞅着那侍女。照這侍女的說法,那個叫昀曦的女人,就是這座不知哪裏的宮殿的主人了?而她則是什麽殿下,她不禁笑了起來,這又是個什麽玩意兒,她眯着眼看着那侍女,問道:“你說我是殿下,我與那昀曦又是什麽關系?”
侍女低垂着頭,顫聲答道:“殿下與王上,是,是姐……姐妹……”
“那我去看望姐姐可以吧?”伽羅站起身來,說道“還不帶路?”她聲音一沉,來自于本能的威壓自然而然的展露出來,驚得那侍女急急後退,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連聲道:“是,是,奴婢,奴婢,要通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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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看着對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揚起下巴,做出了一副主人的做派,道:“那還不快去!”
那侍女急忙退下,還未走到門口,一片陰影出現,那侍女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就撲通一聲跪下了。伽羅聽到響動,側頭過去,看到昀曦就站在門口。她又換了一身宮裝,是端莊的黑色,衣襟袖口卻是深紅,顯得沉穩威嚴。她站在門口,笑意盈盈的看着伽羅,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侍女,只是走近了,看到伽羅赤着的雙腳,以及只着中衣,披散着頭發的模樣,這才回轉身來,語音嚴厲:“殿下醒了這麽久,為何還不梳洗?”
“奴婢,奴婢……”那侍女只顧着叩頭,連話都說不清了。伽羅見狀,皺了皺眉頭,開口道:“我不想穿。”
“你穿不穿,是你的事,她幹不幹,則是她的責任。”昀曦面無表情的回道“既然殿下求情,便自己去領罰吧。”
明明是領罰,但那侍女卻仿佛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急忙應是,又朝伽羅誠心誠意的叩了頭,這才退下。伽羅看着那侍女退下,這才看着昀曦,道:“你究竟是誰?”
“我說過了,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以為我是誰呢?”昀曦并未生氣,她走近伽羅,坐了下來,笑意盈盈的看着伽羅。她打量的目光尤其仔細,幾乎是一寸寸的掃過伽羅的面容,許久後,才感慨道:“你還是這樣子好看,做什麽人類的姿态,真是讓人惡心。”
伽羅原本也是挂着笑容,聞言陡然沉下臉色,說道:“我樂意,你管不着。”她說道此處,又無端的升起了一股怨氣,冷笑道:“以往三百年也不見你們出現,如今出來,卻是為了什麽?我不需要你們,我要離開。”
昀曦安靜的聽完,又安靜的道:“沒有你們,只有我。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真正的親人。你不待在親人身邊,又想要去哪裏?”
“親人?既然是親人,又為何要禁锢我的靈力,将我囚禁在此處?”
“這裏是你的家,你是這裏半個主人,何來囚禁一說?”昀曦說道,看着伽羅揚起眉頭,眉眼間全是不滿之色。她就這般看着伽羅,卻又忍不住微笑起來,說道:“我雖然厭惡那雲音,但我不得不說,她着實将你養得很好。”
伽羅頓時黑了臉,什麽叫将她養得很好,說得她好像……她用力的一拍桌,大聲道:“我不管,我要出去,你既然知道雲音,那便應該知道她是龍王轉世……”
這句話還未完,昀曦的臉色陡然一沉,說道:“你不許再與她來往。你便當做從來沒有這個人。”她看着伽羅咬牙切齒,立時就要沖上來的模樣,也一下子逼近了伽羅,捏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拉過伽羅的臉頰,留下了深深的痕跡,血液一下子流下來。昀曦看着伽羅眼中的自己,模樣猙獰,神情狠厲,她愣了楞,又漸漸的收攏起自己的神色,低聲道:“她害死了你我的父母親,害得整個龍族淪入如今的尴尬境地。她是我們的仇人。傻姑娘。”
“這不可能!”伽羅一把甩開昀曦的手,大聲道:“雲音那樣虔誠善良,怎可能會害了整個龍族!”
昀曦輕輕的笑了起來,她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伽羅神色複雜的看着昀曦,她的唇緊緊的抿在一處,顯出一種少年般的不馴之色。伽羅的年紀在龍族之中也确實稱得上是年少,說是少年意氣也并不為過。
昀曦輕輕的哼唱起歌謠。伽羅熟悉這個曲調,在靈鏡山之時,雲音曾帶着伽羅唱過這首曲子,帶着她看到了遠古時的幻影。伽羅垂下眼,也輕輕的随之哼唱,這本就是如同銘刻在她血脈之中的歌謠,只要聽過一次,就無法忘記。
兩人一起歌唱,一高一低,就如同稚兒在呼喚着同伴,那隐沒在血液之中相同的共性随之起伏,隐隐應和。就算伽羅有所懷疑,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兩人确實如同昀曦所說的那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原來她将這首歌也教給你了”一曲畢,昀曦回轉頭來,看着伽羅,目光柔和“你就好好的待在這裏吧。看一看,龍族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