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6

? 深夜,翠微山陷入了一片寧靜之中,只有遠處主峰太一峰上的山門大陣還隐約泛出微弱的藍光。山門大陣是翠微的立足之本,自建立起便無時無刻不在運轉中。初次來到翠微的人總是容易被這巨大的藍光吸引,又随即會為那巨大的靈力波動而震撼。這樣的想法就連那不速之客的龍族也不例外,也正是因為太過靠近山門大陣而引發了靈力波動,這才讓讓翠微弟子察覺到了異樣。

夜晚的山風極大,嗚嗚的聲響就仿佛要蓋過一切。半夏說得用力,雲音聽得沉默。末了,半夏有些不安的看着雲音,等待着她的回答。雲音擡眼看了眼遠處的山門大陣,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這才說道:“我明白了,我來抓它。”半夏看着雲音冷凝的臉色,又艱澀的開口道:“雲前輩,這些年來,魔門異動頻繁,為此而喪身的人那麽多。我實在是于心不忍……”

“伽羅如今生死不明,每每想到,我也是于心不忍。”雲音側頭看向半夏,話音溫軟,內裏的譏嘲之意卻是少見的鮮明尖銳。她見半夏滿面通紅的垂下頭,卻又一聲不吭,于是冷清清的一笑,道:“雖然我如今不是龍族,但這畢竟是龍族私事。還望翠微諸位道友回避一下。”

半夏見狀,無奈應是,一旁的翠微弟子見狀,當下沉了臉色就要開口,半夏卻陡然望過來,搖了搖頭,帶着他們往山下走去。遠遠的,山風将弟子不滿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師兄!這是我派之事,為何要聽她的?”不知半夏說了什麽,那弟子的聲音越發憤慨起來,聲音極大:“大師兄何苦如此!這麽多年來,我派替她去尋那些莫名其妙的所在,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也不見她有半絲感激。就算她徒兒是失蹤在我派手上,但這些年我派所為,還不夠補償麽!”

那弟子聲音一落,或許是受了半夏的斥責,啞了聲息,此後再無聲音。一旁的秦楠靜立片刻,摸了摸懷中狐貍火紅的毛發,看着它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嘴角一勾,露出一絲笑意,但随即又把注意力投注到了雲音身上。

太一峰上山風呼嘯,揚起女人青絲三千,她一身青衣單薄,被山風拉扯得嘩嘩作響,看上去如此無依可憐,仿佛随時都會被這肆虐的狂風撕碎。雲音擡起眼,她的面容平淡無奇,倒是那雙眼明亮銳利,她平靜的将發絲攏在耳後,低笑一聲:“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翠微确實沒有對不起我與伽羅的地方。”片刻後,她又低聲嘆息“就算有,也償還清了。”

“不樂意便不樂意,有什麽好嘆息的?修真就是修心,随心所欲,不忘本性,不就是你們這些人族一直追求的大道麽?”秦楠的聲音響起。雲音聞言回望過去,見秦楠雙眼微微的眯着,十足的閑适模樣,只是那目光中隐藏的笑意卻是這些年裏少見的真情實意。因了這份真心,她就突然和那個記憶中的人重合起來。

雲音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她很快收斂心神,點頭笑了起來,她回頭去看積蓄在山中,越來越大的霧氣,笑道:“你說的不錯,一飲一啄,皆是前緣。如今因緣兩清,對……伽羅而言,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山中雲霧本就濃烈,迷迷茫茫的遮住了大半山頭。雲音擡首左右環顧一番,勾唇微微一笑,将袍袖一甩,平地忽起狂風,将眼前的迷蒙景色吹散開來,露出了空曠幹淨的山頭。雲音與秦楠靜立其中,就仿佛臺風之中的平靜之地,周圍全是旋轉的雲霧。雲音曲起兩指成金剛縛,做三昧耶會印,低聲念道:“唵,縛日羅,枳惹南,吽!”

只見雲霧陡然翻湧,如同一滴水珠滾入沸油之中,發出了噼啪的聲響。雲霧糾纏翻滾,漸漸分作兩團。一方細密綿長,猶如繩索,而另一方蜿蜒靈活,更似長蟲。兩方糾纏不休,長蟲扭動脫逃,繩索綿綿不絕。雙方忽而糾纏,又須臾分開,争奪不止。雲音手中結印,冷冷的看着雙方争鬥,突然之間,長蟲拉高,似乎想轉向逃離,雲音手中變換,一個又一個的佛印打下來,最後低低吐出一字:“縛!”

這一聲自丹田而出,帶着靈力,震蕩天地,竟引得這方天地一震。秦楠望過去,只見雲音的雙眼之中極快的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又迅速隐去。也是此時,長蟲被雲音發出的那聲一震,身子不禁頓了一頓,繩索立時攀上長蟲身體,只是眨眼之間就将長蟲捆得結結實實,任由長蟲如何掙紮。兩者本就為一體,就算長蟲分散成雲霧,繩索也随之變動,讓長蟲根本奈何不得。

雲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輕輕念動口訣,繩索将長蟲慢慢拉到兩人身前,一層煙雲散去,長蟲消失不見,只有一個被灰色的山霧捆得結實的陽光少年。少年人有着古銅色的健康膚色,金色的發絲與金色的豎瞳,即使是在這黑夜之中也足以亮得讓人覺得眼花。少年盤腿坐在地面上,雙手被牢牢的束縛住,他擡眼看着雲音和一旁的秦楠,目光巡視,眼珠卻微微的轉動,顯得靈活狡猾。

“你叫什麽名字?”雲音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她的手印并未散開,捆在少年雙手上的束縛自然也無法解脫。少年用力一掙,見雲音的手印只是略微一頓,又瞬間堅如磐石,也就放棄了掙紮的想法,于是昂起了脖子,眼神輕蔑,回道:“我叫什麽,與你何幹?”

雲音卻對少年這般桀骜不馴的話恍若未聞,又道:“你是雲龍?”

少年卻是眼神微微一頓,又上上下下的看着雲音,道:“你就是雲音?”

雲音點頭,問:“你既然雲音……那你可知道伽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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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聞言,咧嘴一笑,歪着頭道:“你猜?”

“我猜你知道”雲音眼中含笑,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身上有着不同于人族的氣息,但這份氣息是幹淨純粹的,沒有染上血腥的味道,而少年人臉上那一覽無遺的情緒也告訴雲音,這個人應當是被長輩寵愛呵護長大的。想到此節,雲音暗自松了口氣,語氣間也變得輕松了幾分,道:“我不但猜你知道伽羅,我還猜你是從龍島來的。”

這話一出,少年便再也按捺不住,跳了起來,說道:“你如何知道龍島!”他說話間,肌肉繃緊,手臂上漸漸顯露出片片金色的鱗甲,似乎随時就要化作龍身,将雲音整個吞噬。雲音對這一切恍若未知,話音平淡的回道:“扶桑宮在數萬年前一直是金烏所占,金烏出湯谷,宿于扶桑之中。直到大荒古神式微,大能不知何故紛紛離開大荒,雲龍之首與金烏賭于東海之濱。金烏敗退,按賭約舍棄扶桑宮,從此湯谷更名龍島……”

“……龍島就此成為雲龍一族的繁衍生息之地……”少年低低的接道,聲音沉悶。他散去了一身的殺機,又細細的打量着雲音,悶聲道:“不錯,我相信你便是雲音了。我族之事,再無一人比你更清楚。”

雲音低下頭去看着少年,頓了片刻,這才道:“雲龍一族千年前,舉族飛升□□,離于五道外。我以為最後一個雲龍,也該是沙散,可是就算是沙散,一朝得道,也立時飛升□□。如今欲界之內,六道之中,竟然還留有雲龍。你……可還有父兄親人在?”

少年聞言,嗤之以鼻,笑道:“我又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怎會沒有父兄親人?”

“那為何不随之飛升?”雲音皺眉,語言中不自覺的就帶上了長輩的口吻:“而今時代,人族乃當代王者,昔日榮光已逝,此處再不是那個洪荒混沌之所。與其如金烏滅族之災,如貔貅被人蒙養,不如離開欲界,得一個清淨自在。”

少年痞痞的挑了下眼簾,笑答:“有人願意飛升,自然也有人不願意飛升。再說了,你現下是何人,為何要管我龍族的私事?”

這番話說得雲音啞口無言,她舍棄龍身千年,這千年裏投胎轉世六道皆盡,受盡五毒之苦。人身是三善道之一,卻是欲念極重,而她對秦楠執着心極深,雖是修佛法,但貪嗔癡三毒盡犯。她沉默片刻,掩下心中升起的淡淡苦澀之意,道:“小友說的在理。但伽羅與我師徒情重,還望小友告知小徒的所在。”

少年哈哈一笑,目光之中盡是狡黠之意,道:“告訴你也無妨,你與我打一場。你贏了,我不但告訴你伽羅如今情況,我還讓你見到她,如何?”

雲音一眯眼,沒有絲毫猶豫,便道:“三日之後,在西邊的鎮惡峰處,你我一戰決勝。”

少年跳了起來,身子微微一鼓,雲音并未阻止,雲霧形成的枷鎖立時随着少年的動作散去。他伸出手掌道:“絕不爽約!”

雲音亦是伸出手掌,兩人淩空三擊掌,道:“絕不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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