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爐燙

?作者有話要說: 虐虐更健康。

某兩個字改掉了╮(╯_╰)╭

爐燙館子裏煙氣騰騰,兩人燙着菜,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這破棋子還不丢?”

“留着罷,常惕不懈。”

“白日裏質宮我瞧見那一場,是為了這事麽?”

質宮訓誡下人,雖不是大事,但烏洋洋一群人跪着,還是很有震撼力的。

“嗯,我身邊的人有細作。”趙诩也不避諱,不知從何時起,對華伏熨的防範變的淡薄,很多話說出來并不困難。

“是誰?”

趙诩搖了搖頭,說:“只是一顆棋子,不想小題大做,我也只是罰了管事,以儆效尤。”

華伏熨咬了一口燙菜,嗤笑道:“還想保着,是哪個小厮這麽有分量?你家盟主大人可不定怎麽想呢。”

“是個親随的丫頭。”趙诩倒真不是為了保着她,實在是罪不至此。再想到小樓是她哥哥,許多事就不能做的太絕。但這些,是不能給華伏熨解釋的。

華伏熨也不追問,只說道:“有時候我真看不透。”

“?”

“你身邊有多少是簋盟的人,多少是你自己的人?”

見趙诩不答,華伏熨繼續說道:“有句話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身邊,不會都是簋盟的人吧?”

差不離,連醒湖老人也是,雖然是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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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對方默許,華伏熨幾乎不敢置信:“與虎謀皮!你在畢國皇宮裏沒有個貼身護衛嗎?!”

趙诩“啪”放下筷子,臉色變的很不好,說道:“都死了。女賜白绫,男賜鸠酒。”

“……”華伏熨剛喝了口酒,卻突然如鲠在喉,半晌未出聲。

廢太子的诏書在畢太子诩入耀就下了,原想着,這不過是畢國主一條緩兵之計。卻原來從送質那一刻起,趙诩就是一顆畢國主眼中的棄子。

趙诩悶了片刻,覺得這樣敗壞興致很不值得,明明是來吃東西的,于是又拿起筷子:“吃菜,愣着做什麽。”

為緩和點氣氛,趙诩自主轉換了話題:“說起護衛,我當時就覺得羅剎是你的手下,怎的又被耀皇染手?不知殿下能否為我解疑?”

“鐵騎衛?是。”

比藏拙,兩位都是各中高手。華伏熨簡直惜字如金,但又覺如此敷衍一句太不厚道,便添了一句:“耀國內鬥,你不要卷進來。”

“我倒不是想管,溫親王對玉佛關心的很,我怕他哪日發覺了,要拿我剁了下酒。”趙诩說的時候,嘴角還帶上笑意,顯然對此并不十分在意。

“他知道了?”

“倒是還沒,就抓着我要玉佛的消息,好在崇源住持死了,要不這事恐怕就亂了。”

華伏熨沉思了一下,說道:“不如提早些開窟罷?免得夜長夢多。”

“三月吧?如何?”

華伏熨覺得有些晚,問道:“二月不行?”

趙诩嘿嘿一笑,說道,“我要去借樣物事,那東西二月廿二才出。”

“哦?何物?”

再呡一口水酒,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唇色沾染了酒液,在昏暗的燭火裏透着熒亮的色澤,自信的嘴角微微的擡起來,華伏熨生生吞了一口口水,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菜過五味,酒意漸濃,鍋子已經收了火。一頓暖融融的晚膳罷,華伏熨放下空酒杯道:“回吧。天色晚了。”

告辭了掌櫃,華伏熨與趙诩出門,外頭冷風一卷,又是一場苦寒。

“世子若是不棄,與本王略散散步罷,左右庫明街也不遠。”

“好。”

侵湖離庫明街不遠,走兩個街口就到了,花不了一刻鐘的時間,兩人都不搭軟轎,在寒風裏走走聊聊,循着夜色皎皎,倒也生出幾分詩情畫意來。

趙诩邊走邊道:“齊王與溫王都趕着稱呼在下表字,獨賢王恪守本分,真是奇也怪哉。”

“我就是忘了問,賀公子是何表字?”

“為何不用子謙為稱?”

華伏熨只想着趙诩這表字極普通,稱呼起來不足以顯示親疏之別,倒沒想過為何執着于賀迎的假身份,也許潛意識裏,賢王殿下私心着那點不可言說的情愫,譬如說自己比之旁人,在對方心裏是不一樣的。

但這心思如何宣之于口?華伏熨默了默道:“無甚,好奇罷了,子謙不必介懷。”

‘子謙’這個表字是皇後所賜,就算聽再多遍,趙诩還是覺得起的太潦草太敷衍,聽誰稱呼都像是一種調侃。因而皺着眉頭說道:“沒有,賀迎不過是一個虛構的人,哪裏有什麽表字。”

哪怕賀迎是個虛構的人,他聽起來也更有血有肉一些。至少它不是皇宮裏一抹血色,而是江湖上一個少俠。趙诩微服□□載,賀迎扮了三五十回,沒個表字怎麽混?這會兒說沒有,當然是訛賢王的。簡而言之,華伏熨想找點存在感,而趙诩覺其資質不夠。

華伏熨倒是深信不疑,不再細究:“過完年就該賜婚了,皇後差不多該給你張羅婚事的事情了。有什麽……得抓緊。”

“我倒是忘了問,那女子芳名為何?其父是什麽官職?”

“她叫林若歆,是皇後外祖那邊的表親,說起來這親戚走的是真遠,不過林若歆的爹倒是個清水文官,在禮部當個員外郎,尚書大人對其也是賞識有佳。年內恐怕還要升一升。”

“不過一個員外郎,又是皇後一表三千裏的親戚,為何會參加皇宮家宴?”

華伏熨知無不言,說道:“皇後本意是讓林若歆在皇上面前露個臉,選秀時候多個際遇,誰道林姑娘芳心暗許了你。皇後也是無心插柳。”

“林若歆。”趙诩咬着字,念了一遍,又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遠處悠揚飄蕩起一縷琴聲,橫空夜色裏铮铮然似噙着婉轉怨怼,兩人擡眼去尋這琴聲的來源,卻見看到了街頭煙花三月坊的挂藩,離的不遠,依稀還能聽到那一處老鸨在外頭攬客的笑鬧聲。

華伏熨忽調侃道:“桃乙七弦琴曲藝精湛,一曲《憑攔憂思》,不知比之公子簫聲如何?”

桃乙是煙花三月坊的小倌,想來是賢王聽出的奏曲之人。

趙诩随即黑着臉道:“殿下真是雅致。”說完加快步子,打算不理這登徒子。

華伏熨本意不是取笑他,不曾想撩了虎須,忙道:“我不過随意一說,你還真當真啊?”

趙诩不理。

華伏熨伸手去拉人,也難為他準頭夠,渾圓大氅罩着整個人,出手就能擒獲對方的皓腕。

趙诩倒不是真氣,笑着道:“你見過我吹笛子還是吹洞簫了?偏這兩樣我都不會。你說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華伏熨聽他緩和了氣氛,立時有些忐忑,說道:“不氣就好,唐突了。”

“無妨,世人皆道三教九流,殊不知伶人娼|妓,但凡有一條出路,又怎會堕落至賣唱賣笑?”

華伏熨跟着笑了一下,賢王殿下很少笑,但笑起來臉上應有的剛毅線條統統化為繞指柔,顯得頗為和善,他忽皺眉,問道:“你手怎這樣冷?”

斯所謂登徒子,皆兼有厚臉皮之能,華伏熨一只手牽不夠,連着左手一起牽了起來,在趙诩躲閃之際,把他兩手并在一處,四手交握捂在胸前,一邊說:“給你暖暖。”

饒是趙诩臉皮再厚,這樣面對面手覆着手,還是薄面淺紅,一臉的倉皇。

好在賢王殿下臉皮堪比城牆,若無其事的道:“我猜你也不會拘泥這些俗世地位。聲色場所雖不入流,卻極易安插耳目,你前年中秋被綁……”華伏熨斟酌用詞,解釋道:“最先得信的确是本王。”

趙诩聞言怔楞半晌。

煙花三月坊安插耳目又如何?思索片刻,明白過來,煙花三月坊莫不是華伏熨的地盤?

華伏熨愛在青樓楚館整些信報,這在趙诩探窟回來一路上也有耳聞目睹。賢王殿下終于願意顯示出冰山一角的誠意來,甚為納罕吶。

正思來想去間,手上忽傳來一陣柔濕的燙意,擡眼一瞧,華伏熨低着個頭,唇貼着趙诩的拳頭,好似虔誠信徒一般,親了一口。

趙诩急忙想抽手,奈何被華伏熨大手包裹的緊實,掙脫無力之極。對方略緊了緊力道,示意趙诩稍安勿躁,然後牽着彼此的手落于身側,兩人之間再無阻隔。

覆來的溫軟帶着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在趙诩的額頭上輕輕的駐留。

趙诩的視線裏只剩下對方削銳的下颚和帶着脆弱弧度的脖頸。他閉上了眼睛,貪戀這一時的溫柔缱眷。

唇離之際,額頭的濕意被冷風帶過,立時透出涼意。溫軟的唇瓣卻又改換了目标,親向了眉心。

華伏熨周身一縷香氣如影随形,暖的人不由自主的捧心相迎。

離了眉心處,那不聽話的唇又往下貼覆了鼻梁,趙诩再無力睜眼,心思化為淡淡光點,漂浮于虛空裏。天地間寂靜無聲,遙遠的琴音缭繞在耳際,卻好似隔着一層輕紗,顯得極不真切。

華伏熨親的興起,帶着愈發向下的趨勢,鼻尖親夠了,欲向貪念已久的那處殷紅覆下去。

若是不言明,也便無瓜葛。道不出口的情愫在個人心理沉澱,年複一年,心芽早就長成了參天大樹,趙诩不過略觸了層紗隔閡,立即惹來了一身債,這便是鏡法師太所謂的‘勘不破’麽?

那可真真是作繭自縛了。

趙诩推力暴起,将華伏熨的推出了一步的距離,心思鬥轉之間,面上冷了三分,語氣尚且還帶着軟弱顫抖之音:“殿下,你喝醉了。”

華伏熨臉色也黑了,争辯道:“我沒有。”

眼見趙诩轉身欲行,華伏熨眼疾手快扯了人的大氅,帶上十二萬分的懇求道:“偌大京師,只有你是我一個人的賀迎……”

趙诩掙脫不開,心思卻也清明不少,幹脆與華伏熨就着扯住的大氅拔河:“殿下糊塗了,放手。”

裸|露在空氣裏的手指根根骨立,華伏熨幹脆又執起了趙诩拔河的手,拽的死緊,好似一個執拗的被搶了玩具的孩子,眼中竟然還帶上可疑濕氣,神情甚為凄恍的說:“不放!你的”華伏熨用閑着的手指指自己的心,目光灼灼的問道:“跟我一樣,對不對?”

“放手!”

趙诩不過是強自鎮定着心神,拽着自己左手腕的力道霸道非常,怎也掙脫不得,但若是讓他此刻表白心意,卻也是萬萬不能,進退兩難之際,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一根一根,将華伏熨的手指掰開。

小指最為無力,輕輕一掀便起。宛若離人的淚眼,輕柔無力又徒勞掙紮。

無名指為躲開掰扯,縮立彎曲起來,指蓋因為用力,泛出了蒼白色,可再避再躲,躲不過心意已決,怎奈何。

中指上帶着薄薄的繭子,那是常年彎弓留下的影子。趙诩用了很大的力氣,終究還是将這根手指松了下來。

食指還未去搬,華伏熨自覺收回了手。他面上已然收放完畢,溫柔去了三分,帶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雖然語氣依舊飄忽不定:“你想好了?”

你想好了嗎?從此你我便是路人,你想好了嗎?

不知是不是掰扯時用力太過,趙诩的右手不自覺的顫抖不已,止也止不住,好似一個病入膏肓的老叟。好在大氅夠大,整只手卷入袖子內藏進大氅,所有的思緒便藏匿了起來,八風不動。

顫抖藏的再好,心中到底凄苦,現下哪裏管得了想沒想好,華伏熨問,他只是不答。匆匆道一聲“告辭。”轉身而去。

待入了宮門,方覺心口似破了個大洞,灌進肅殺寒風。一個趔趄,差點絆了抄手游廊的臺階。

“公子!”小樓眼疾手快的攙扶而起,堪堪免了膝蓋一下重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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