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聯
許佳年回宿舍已是第二天的晚上。南思不在的時間裏,她就在畫室畫畫。南思學畫師從許佳年的母親,這也為南思成為她哥哥的女朋友推波助瀾。
許佳年的哥哥其實是表哥。只是因為父母兩邊人丁單薄,她只有這麽一個表哥打小就親近。故而每次談及他,都是“哥哥哥哥”的稱謂。
可在本人面前,她很少叫他哥哥,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
G大是一所重本理工科院校,位于文化底蘊深厚的古都顯城,許佳年所在的專業屬于六院二專業。雖不是G大的王牌專業,可理工院校的工科專業,敲門磚還是很硬的。
G大向來有周日統一上晚自習的規定,各院系學生會負責點名。許佳年從來不去上,她高中三年關系不錯的老班長陳衍在學生會任職,恰好負責她們專業的晚自習點名。于是她順水推舟地,擺脫了集體晚自習。
本以為空無一人的宿舍,許佳年發現門沒鎖燈卻黑着,舍友們都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那就是有人在宿舍了。
“可以開燈嗎?”許佳年輕聲問。
“開吧,咳咳。”
“啪”的一聲許佳年打開了開關,因為有床圍擋着,看不到裏面的狀況,聽聲音是何芳菲。她好像是感冒了,時不時輕咳一聲。
G大學生公寓本科生都是四人間,上下鋪,帶陽臺不帶衛生間。許佳年宿舍裏除了她和同專業的顧盼,剩下何芳菲和于樂樂都是六院三專業的。工科專業裏男女比例及其失衡,許佳年班裏只有三個女生,她顧盼還有隔壁宿舍的鐘曉。
宿舍四個人皆來自不同的省份,何芳菲是南方人,不太适應這邊的氣候,北方的雨天如若刮風,那就是刺骨的程度,氣溫同時也會驟降。
何芳菲一個初來北方的南方人,算是結結實實地中招了。
“感冒了嗎?”許佳年問。
“好像是。”
“量過體溫了嗎,有發燒嗎?”感冒對于許佳年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她甚至都久病成醫了。
“沒、咳咳、沒量。”
Advertisement
許佳年從自己的醫藥箱裏拿出一支體溫計,遞給何芳菲,“新的,先量下你的體溫吧。”
何芳菲拉開圍簾,伸手接過,而後拉過靠枕坐起來,将體溫計放到腋下。
許佳年從何芳菲的桌子上拿過水杯,來到自己的桌子旁拎起熱水壺給她倒了杯開水。沒合上蓋子,等它晾一會兒。
五分鐘過後,何芳菲拿出溫度計看,“小許,你看這溫度計是不是壞了。”
許佳年聞言走到她床邊,轉了轉水銀溫度計,“三十九度二,不行,得去醫院。我帶你去校醫院,你多穿點衣服,外面有點冷。”
“哦對了菲菲,帶上你的學生證和醫保卡,應該要用。”許佳年說完去合剛剛倒了水的何芳菲的水杯蓋子,蓋緊了杯蓋。
扶着何芳菲下了床,許佳年轉頭拿了鑰匙錢包,再等何芳菲找齊她的證件,兩人往出走。臨走之前許佳年還不忘帶上剛才給何芳菲倒滿了開水的水杯。
外面雨已經停了,可地面還是濕漉漉的,北方早晚溫差大,晚上還是挺冷的。許佳年摻扶着何芳菲,幫她把外套裹得嚴嚴實實。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校醫院,年輕的女醫生看過之後說是需要輸液,開了一張診斷單。許佳年拿了何芳菲的各種證件,讓她留在病房裏,自己先去繳費。
周末按道理全學校都在上晚自習,可校醫院的人居然還不少,繳費口都需要排隊。許佳年前面是一個瘦高挺拔的男生,按照兩人的身高懸殊,她只能看到男生穿着黑色防風外套愈顯單薄的背。
無奈地探出頭,一眼掃過去,前面還排了四五個人。
隊伍半天不挪動,她有些焦急。一旁突然有腳步聲小跑過來,停到她前面的男孩子身邊。
許佳年瞄了一眼,是個身材纖細的女孩,比身旁的男生矮半個頭,兩人的背影放在一起賞心悅目。
突然就有點好奇兩人正面長什麽樣。她因為從小接觸藝術,對美有着極其敏銳的感知。“正面一定好看。”許佳年心想。
女生問,“怎麽了?”
男生的聲音有些許不自然,“沒什麽大問題。”不是因為場合或者個人情緒的不自在,是單純身體狀況的生理上的不自然。
“到底怎麽了啊?”女生明顯着急了,語氣都急促了起來。
“智齒發炎。”
女生松了口氣,因為要同男生講話,身體稍微側了側,于是給了許佳年這個好奇的人可乘之機,她如願地看到了女生的側臉。
的确如她所料,是個美人。
許佳年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流連,男生只能看到一個背影,聽聲音冷靜淡漠的,是個少言寡語的人。
想到這裏許佳年不由得分給男生的目光多了些,方才只是看了看目光範圍內他的背,如今視線往上走,看到的是一個形狀漂亮的後腦勺。
許佳年見過很多後腦勺,眼前這個無疑是她見過的最完美的一個。
她的審美能力果斷告訴她,眼前這個人,正面一定比背影出色。他就像口罩摘掉一半的人,她有些心癢癢,靈感居然在這個時候猝不及防擊中她。
措手不及,火花四濺。
不知為何,她最近接二連三注意起一種男生,他們都有着相同的特征:削瘦、挺拔、孤立、神秘。
像山巒又像山岚。
朦胧的,像是有煙霧籠罩。
***
一餐廳內,正是飯點,人聲嘈雜。食堂裏座無虛席,許佳年不止一次由衷感謝老師沒有拖堂。一餐廳因為離教學樓近,離宿舍樓遠,所以很少有人會打包帶回宿舍,幾乎都是堂吃。
因此稍有耽擱就沒有座位,一餐廳站着等座位的情況屢見不鮮。而這種境況下,不管是站着等的,還是坐着吃的,想必都尴尬不已。
許佳年和顧盼鐘曉三個人一桌,她們在一個班,也是班裏唯三的女生,因此上課吃飯都是一起。許佳年邊吃飯邊浏覽群消息,專業群裏輔導員發了個文件,要求大家核對個人信息,如果有誤私發給她,她好進行修改。
許佳年順着表格第一列一路往下,見識了各種各樣常見的不常見的姓氏以及名字的組合,在裏面尋找自己的名字。她們二專業人挺多,屬于六院的重點專業。
找到自己那一欄,許佳年手指向左劃,好讓信息顯示全。
核對無誤後,又好奇心發作,浏覽了下表格裏其他人。突然手指指尖指向一串數字,她覺得無比熟悉。再仔細看了一遍,覺得實在是太巧。
她看到的那一串數字總共有十八位,這串代表了人人生來都是獨一無二的證件號碼,前六位代表的意義非同一般,這個人居然還跟她的一樣。
哦不,算上出生之年的前三位,這個人有九位都跟她的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什麽樣一種緣分。
盡管知道今年G大招的将近3000名的新生裏,幾乎一半都是來自A省的考生,所以遇到一個老鄉哪怕是同學都不是很稀奇的事,可許佳年此刻還是覺得心裏有些微妙。
因為算上生日年份的前三位,身份證號總共十八位數字裏,她和這個人竟然有一半都是一樣的,這樣的感受也太難以言喻了吧。
她突然就有些激動。在另一個城市看到一個跟她來自一個城市的人,這種相比較別人而言這個人同她地理位置上的差異會小一些,這種認知讓她覺得連同那個人都一起親近了許多。
好奇心驅使她順着這條信息順藤摸瓜往左看,與她剛才核對自己信息的感覺全然不同。
你不知道這一欄的盡頭會指向哪個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這些你都不知道。
不是出于對一個人的好奇去認識他了解他,而是因為某個緣故想去認識了解一個人。這種反着來的好奇心,許佳年覺得挺妙不可言的。
看到所在的班級是二班時,心底隐隐萌生出了一種奇特的感受。
就是一種不可名狀的關聯感,想必人人都有過類似于這樣的體會。知道一個人跟你喜歡同一個歌手,跟你屬于同一個星座,跟你來自同一個地方,諸如此類。這種微妙的聯系會讓你覺得,兩個人會由此發生點什麽。
手指依次劃過各項信息,被一句聲音終止“陳勉,這裏這裏。”
許佳年沒聽清名字,循着聲源擡頭看了看,有個男生在她這桌附近停下,看她擡起頭,還對她笑了笑,然後對不遠處一個男生招手。
一餐廳約定俗成的傳統許佳年還未完全适應,禮貌促使她下意識地也回了個微笑給對方。但總歸是陌生人,長時間盯着看難免有些尴尬。于是目光規矩地挪開,恰好挪到了跟在他身後的人身上。
那是一張十分耐看的臉,偏瘦,五官線條硬冷,卻又一蹴而就,順暢因此看着順眼。
三個人不約而同加快了速度。許佳年菜已經快吃完了,米飯還剩一點,一餐廳的幹煸豆角和醋溜白菜向來合她口味,看另外兩人差不多也要見底了。
好在她們都有良好的吃飯習慣,桌子上沒有任何垃圾,下一桌人能直接入座。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帶走餐具起身離開。臨走之前許佳年目光不自覺在後來出現的那個男生身上逗留了一會兒,意外地發現他手裏帶的專業課本跟她們的一樣。
将餐具放到回收處,許佳年笑着跟身旁的兩人打趣,“你們說說咱們這食堂,總有這種等人吃完的習俗。吃得快吧,對不起自己;吃得慢吧,又對不起同學。”說完兩手一攤,逗的兩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