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端倪

這天早上只有第一節有課,思修課,好幾個班一起上,在階梯教室裏。

401宿舍裏,顧盼和許佳年還在睡,于樂樂和何芳菲都已經起床開始忙碌了。

于樂樂是日常慣例,新的一天是由起床上廁所開始的。何芳菲嫌坐着光線太暗,索性把一面方鏡卡在上鋪床邊上,站在架子床旁邊化妝。顧盼因為是短發,所以省時間。

而許佳年,嗯,永遠素面朝天。每天起來頭發抓幾下,再頂着蓬松的腦袋去洗漱,完了之後抹上一層兒童護膚乳。她的沐浴露一直都是這個品牌,從小用到大,各大超市裏皆有售賣。

公共教室在教西,需要穿過西湖才能到。由于學校有兩個湖,分別臨近教東教西,所以兩湖直接隐去了名字,俗稱為東湖西湖。

她們早上得起很早,先去離宿舍相對近點的二餐廳買早飯,煎餅果子和豆漿是許佳年的早餐标配。邊走邊吃穿過這條長長的湖,到達教學樓時差不多剛好能把早餐解決掉。

每次經過西湖,是許佳年最惬意的時光,哪怕只是經過從不駐足。遠處的天空湛藍湛藍的,有白雲在休憩,連綿不斷的山峰層次分明,然後是學校的建築群,以及湖上聳立的白色亭子,湖邊的樹木郁郁蔥蔥,這些景象依次倒映在水裏,畫意十足。

“哎?話說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亭子,還以為是個廁所。”顧盼經過的時候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一下子就點燃了其他三個人的笑點,尤其配上顧盼那副不茍言笑的高冷臉。

“噗哈哈哈。”許佳年一下沒忍住。

“實不相瞞,我也是。”何芳菲笑得很含蓄。

“相信我你不是一個人。”于樂樂深有同感。

“是吧是吧!”顧盼像是遇到了知音。

“嗯!”三個人很捧場地集體點頭。

上課教室在四樓,許佳年一行四人來得還算早,教室空了一大半,可供選擇的座位就多了些。“坐靠牆吧。”許佳年提議,中間位置太多,進出不太方便,靠牆一排正好四個座位。

她們選擇了第六排,不至于太前的位置。

剛一落座拿出課本,許佳年呆住了,粉色的思修課本,她走得急拿成了藍色的近現代史。藍色的課本在一排三個粉絲裏顯得尤其突兀,其他三個人都笑死了。

Advertisement

“嗯,我也不知道它怎麽就跑到我的包裏來了。”許佳年絕望地趴在了桌子上。

新學期伊始一般都是把整個學期的課本一起發了,她應該是走得匆忙帶錯了書,簡直要被自己這個馬大哈蠢哭,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師上課的時候不要下來轉。

上課鈴聲如約而至,因為上大堂課人多,所以老師第一節課就說過不用起立。喊完“老師好”之後許佳年突然想到了她昨天看新生信息表發現老鄉的事情,于是在桌子底下繼續她的尋親大業。

看到那一欄的開頭是一個男生名字叫陳勉,她開始動用所有記憶,在腦海裏搜索這個名字對應的人,試圖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與之有着直接或者間接的聯系。追尋了一圈,發現一無所獲。

‘那應該就不是同學了’。許佳年心想。關于記名字的本領,她可以稱得上天賦異禀。從小到大班級裏所有同學的名字以及模樣,甚至是外班的後來認識的同學,她都能準确地一一對應下來。

高考過後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默契,就是不會去問別人考了多少分,報的什麽學校、選的什麽專業。除非關系是真的很要好,就像許佳年和葉松。

她只是在回學校領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看到了學校大門口正對的校訓旁立着高考成績榜的展板,但是也沒來得及駐足細看,只是拍了有她名字的那張板,發了一條相關動态,為這三年乃至前十年,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陳勉’,許佳年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總覺得有些熟悉。嗯……或許是因為老班長陳衍?

昨天晚上輔導員要求所有人都統一格式改了群昵稱,因此她很容易就能在群裏找到這個人,順手點開他的個人資料。

旁邊于樂樂撞了她的胳膊,朝她努了努嘴。她順着她的示意看向她們前面一排,一眼就看到了跟她的藍色近現代史課本同樣處境的書。

一瞬間有點想笑,看了看其他三個人,亦是如此。盯着前面人好看的後腦勺,許佳年還在努力搜刮記憶裏有沒有“陳勉”這個人。不久前食堂裏那聲招呼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于外。

一節課無波無瀾地過去,老師又沒控制住拖了會兒堂,許佳年收拾東西要去圖書館,問其他人去不去,大家都各自有事要忙。

教室門口站了個女生,盯着門似乎是在等人,高高瘦瘦的長得挺好看。六院畢竟男女失衡,平白多出來一個女生,時不時會有人注意到她,許佳年經過的時候也好奇看了一眼。

女生是很溫柔的長相,那種大多數男生會一見鐘情的類型。還有着不太常見的美人尖,使得整個人的氣質更加溫婉。

印象裏只有一個人,是長着美人尖的。是許佳年只要稍微一回憶,就會想起來的人。時隔數年,許佳年還是對她印象深刻,并非是長相,而是關于她的那份經歷,讓許佳年無論過多久,都始終記憶猶新。

已經開始下樓梯了,許佳年還是在想那個人。記憶裏那個人的面目都不甚清晰了,以至于許佳年想起她,竟會不自覺代入剛才那個女生的臉。

搖了搖腦袋,清理掉亂成一團的思緒,好奇心又不合時宜地湧了上來。

也不知道她剛剛等的人是誰。

***

許佳年同舍友們在教西門口分開,一個人出發去圖書館。G大的圖書館是一座水上建築,曾被評選為全國十大最美大學圖書館,堪稱校園一景。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輕輕地。許佳年回頭看,是一張熟悉的面孔,真是又驚又喜。

“哈喽!班長。”

“看着背影像你,去圖書館?”陳衍同許佳年并肩走着,為了照顧她,步子放得緩慢。

“嗯吶,去圖書館,你呢?”目光看向他。

“巧了,同路,我去實驗室。”陳衍笑着回答。

眼前的人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是少年感很強的男孩子。從頭頂樹梢間漏下來的陽光,照在那張同樣陽光的臉上,幾乎要晃暈許佳年的眼。

實驗樓在圖書館的背後,是順路沒錯。許佳年回了個大大的笑臉,“嘿,那敢情好。”

跟陳衍這樣的人相處,是很輕松愉悅的。從小到大擔任班長,成績優異待人友善,是父母的自豪老師的驕傲,朋友的信賴同學的楷模。與所有人都交好,卻不會給人圓滑的感覺,反而是十足的真誠。

許佳年的老同學、老班長——陳衍。高中三年她們那一級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沒分班、沒有換過代課老師,同班同學也都沒怎麽變過的一屆。

陳衍就這樣,當了她三年的班長。

此後四年,還會再是她的校友。

“小心!”陳衍拉着許佳年往他這邊側了點,一輛自行車從許佳年身邊急馳而過。

許佳年穩了穩腳步,被陳衍虛虛半掩着,用很紳士的手法。

“多謝英雄出手相助!”許佳年握拳,模仿古裝劇裏的動作,也算有模有樣。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陳衍也握了握拳,配合地回道。

“嘿嘿嘿。”許佳年龇牙笑,轉瞬間想到一件事情。“對了,問你個事兒啊,咱們學校,還有沒有在G大的?”

“應該沒有。”陳衍聞言腳步緩了緩,鄭重其事地發問,“怎麽了?”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人,一個男生,名字叫陳勉。”許佳年接着又問,如果是他們學校的,陳衍應該會認識。

“本家人啊,”開了句玩笑,陳衍摸着後腦勺,仔細想了想,“不認識這麽個人,怎麽?”

“沒事啦,就随便問問。”許佳年“嘿嘿”笑了笑,二人繼續前行。

走出一段距離後,“葉松、是去了Z大吧。”陳衍目光放空,看向不遠處的樹,出言問她。

“嗯,Z大。”被問到的人低下了頭,看着腳底下的路面。

“挺好的。”陳衍也低下了頭,看着路。“他一直都想去醫學院校,這下終于得償所願了。”

真的是得償所願嗎?陳衍其實不太确定,也無權置喙。可他很清楚的一點是,對于葉松來說,這大概是一個關鍵性的選擇。

為什麽敢這麽說,因為他也經歷過。

不是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會看不出來,葉松喜歡的人是誰,喜歡到什麽程度。

“是啊。”他一直都想去醫學院校。

“你會難過嗎?”畢竟時間距離都是不可控的因素,而他們、又那麽要好。

“說實話,會有一點點。”許佳年拇指食指等了一下,頓了頓說,“但沒關系,對我們不會有任何影響。”

陳衍看着身邊的女孩子,看她待人總是毫無保留;看她輕輕松松袒露對葉松的信任;看她身軀瘦小,卻堅定有力。

曾經多少次,他被這樣的她打動。

盡管她,是對另外一個人。

兩人一路都在聊天,通往圖書館的路好像一下子就縮短了很多。快要到的時候,許佳年被門口告示欄攔住了步伐。

撞了撞陳衍的胳膊,指了指告示欄,“去看看?”

陳衍點點頭,兩人一同走過去,旁邊已經有三個人在看。許佳年腦袋湊上去,看到的是關于第二學位的介紹,陳衍則若有所思地盯着下半學期即将開展的大學生建模大賽。

後來許佳年回憶起這一天,多多少少都會覺得,這是命運初露端倪的時刻。

許佳年太瘦,還總喜歡穿寬松的衣服,顯得衣服老是空蕩蕩的。她今天穿了件橙紅色套頭衛衣,藍色寬松牛仔褲,是她一向的舒适風格。兩只手縮在袖子裏甩了甩,“到啦!”

“去吧。”陳衍朝她點點頭。

“那我進去啦,改天約飯呀!”許佳年擺擺手,向陳衍道別。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陳衍定定地看着她,笑着接了句。

“嗯,也行。”許佳年歪着腦袋考慮了下,答應了。自從開學來各種瑣事纏身,兩個人都沒有好好聚過。一個學院遇到的機會說少不少,可說多,卻也不怎麽多。

“那就十二點半,我在這裏等你。”陳衍兩只手插在口袋裏,擡起下巴點了點圖書館門口。

“好的呀。”許佳年點頭應允。

“好了,進去吧,待會兒見。”看着許佳年刷了學生卡進了閘機,身影消失在一扇門後。陳衍在原地立了許久,突然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許佳年徑直穿過那間大的自習室,去裏間她常去的那間小教室。靠窗的座位,周圍人并不多。她小心翼翼拉開椅子就坐,開始專心致志地畫稿。她接了一份出版社的活兒,為其出品的期刊雜志配插畫。

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許佳年起身去洗手間,洗手的時候和旁邊過來洗手的一個女生視線交織在了一起,彼此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訝異。

“陸、陸持恒?”許佳年試探性地問。

“葉松?”對方猜測性地回。

問完以後,兩個人都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