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惜

陳勉聽到門鈴響的時候,過去開了門。門後是許佳年一如既往笑得很舒展的臉。

“怎麽不自己進來?”陳勉倚着門看她。

“這不是想着有你在嘛。”許佳年就着陳勉讓開的道,跟在他身後進來。“陳勉勉,實在對不起,牛奶我可能得帶走了。它真正的主人回來啦,我得忍痛割愛物歸原主了。”

許佳年輕輕扯了扯陳勉後腰的衣角,略有不忍地看着他。“如果你實在舍不得,那我們就把它占為己有。”

“你都舍得,我自然,也能舍得。”陳勉聽見她信手拈來的成語哭笑不得,尤其是最後那句占為己有。

她把他劃到了“己”的範圍內,盡管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的回答多少帶了點小情緒,七分賭氣三分撒嬌,話一出口陳勉自己都發覺到了,說過之後又覺得有些許懊喪。

許佳年何曾看不出來,她最擅長化解尴尬氣氛。“我什麽都能舍得,但我怕你舍不得。”

陳勉忘了自己有沒有說過,許佳年那一雙眼最能打動人。她注視着一個人的時候,讓人覺得十足的真誠。

奶奶說過看一個人就要看那個人的眼睛,眼睛就是心靈的反饋。

“沒關系的”,陳勉拍了拍她的頭頂。怕她不信,又加了句,“真的。”

在一起兩年了,不說完全摸底掌握透徹許佳年,他至少也能了解她到八分的程度。

有時候防備心重,有時又易輕信于人。這兩種信任機制的切換,完全是依據她對于感情親疏的劃分。

清楚自己有被劃分在一定界限內特殊對待的認知叫作安全感,許佳年大方地給了他這種安全感。

所以每次在需要讓許佳年相信他的時候,陳勉只用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操作就能讓她遂了他的意。他只需要在想讓她相信的話後面補上一句“真的”,就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有時候能騙過一個人,并不是因為那個人好騙,只是因為他她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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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明知道一個人相信你,你卻還是選擇欺騙他她,只是因為你想要安慰那個人。

“謝謝你。”許佳年真心道謝,陳勉包容了她太多,她何嘗看不到。

“說什麽謝字呢。”陳勉揉了揉她的頭發。

“今晚就要帶走嗎?要不要我送你。”明明此刻是他受了委屈,明明是他在這份感情裏落了下乘,他還是會忍不住為她考慮。

真正的愛情是不會計較得失的,陳勉此時此刻心中掠過這麽一句話。

可他心不誠,心中也有愧,那日發生的事像一記悶棍打在了他的腦袋上,讓他開始正視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重新審視的結果,好像不怎麽樂觀。

“不用啦,就在這個小區,我哥哥家。牛奶是他出國前養的,後來我帶回家養着去了。最近他回來了,我就把狗給他送回去。”

最近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至,許佳年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還要跟陳勉說年延是她哥哥的事。有時候人會有一種慣性思維誤區,會不自覺身陷自己已然熟悉的習慣裏去。

她這個時候完全不記得陳勉跟年延兩個人,因為她這一個定點的關系,三個人已然形成一個閉合圖形。她的慣性思維還讓一直她覺得,他們兩個是以她為頂點的兩條不相交的射線。

“嗯。”陳勉點點頭。

陳勉也在有意無意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他在想是不是因為兩個人站得太近了,有些問題才沒辦法顯露出來。

“許佳年。”

“嗯?”被點名的許佳年定定看他。

陳勉從來都沒有叫過她的全名,鄭重其事到讓許佳年覺得像是上課突然被老師點名一樣,于是她也自然而然地給出了被點到時應有的反應。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分開一段時間,各自都想清楚。現階段裏這份感情所遇到的問題,是他多慮了還是不容忽視的,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

或者,可以換一種說法,目前他們所遇到的這些問題,到底可不可以稱之為“感情問題”。

“你最近也應該感覺到不對勁了吧?”陳勉看她張口欲言,“我知道你心胸開闊,有的事不怎麽往心上放。可是症結已經存在了,而且我們都察覺到了。”陳勉說着,雙手扶上許佳年的肩頭。

“問題已經出來了,我們就要解決不是?不是冷戰,也沒有分手,就是各自檢讨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問題,被我們之前忽略的。你,懂我的意思吧?”陳勉說完這句話,看了看眼前的許佳年。

她從頭到尾都在認真聽他講話,一言不發。她向來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她的眼神從剛開始的認真,到最後變成迷茫,讓他差點沒忍心再繼續下去。他覺得自己像打破童話世界的巫婆,撕毀了一個孩子眼裏的世界。

“嗯,大概懂了。”許佳年重重地點頭,動作的幅度可比大概這個程度深多了。

她也不是沒有體會,近日來的異樣感受。可她最擅長的事,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去理會那些負面的消極的情緒。

許佳年把牛奶送到了年延那裏,年延看她心事沉沉,也沒過問。畢竟她是個大人了,需要點私密空間。

南思卻是看不得二人這般,一個悶悶不樂,一個眉頭緊鎖。

坐到許佳年的旁邊樓過她的肩膀,“好好,周一我跟你哥哥打算去民政局。”

果不其然,她的沮喪一掃而光,“真的嗎真的嗎?思思姐。”

回抱住了南思,“看來我以後得改口了,我得叫你嫂子了。”

一瞬間室內充滿了歡聲笑語。

***

陳勉最近的生活節奏單調又松弛,除了日常學習之外,他的日程安排裏加了一項跑步。夏日的早晨沿着小區跑一圈,大汗淋漓之後再洗個熱水澡,一天的時光就開始了。

這日他像往常一樣開始跑步,跑出不到一公裏就碰見了一個熟人。南思牽着一條薩摩耶,在他前面不遠處慢跑着。

陳勉加速追了上去,跟她打招呼。“南姐姐,你也來跑步。”

南思看到陳勉,笑着回應他,“嗨,小勉。”

兩個人于是慢跑了幾步,開始沿着磚紅色的道路向前走着。白色的薩摩犬繞着陳勉的腿邊轉了好幾圈,“看來它很喜歡你呢。”南思見狀,微笑看他。

時間一晃而過,當初那個一見到她就“南姐姐南姐姐”叫的小男孩,居然也長這麽大了。長得隽秀挺拔,長得品相俱佳。

方才離得遠陳勉只看了個大概,看到是一條薩摩犬。現在仔細一看腳邊正看着他吐舌頭,一臉微笑的狗頭可不就是他養了好些日子的牛奶。

一瞬間腦子裏掠過很多個碎片。南姐姐跟許佳年的臉和聲音來回切換,“我有個妹妹跟你一個院的”,“我哥哥也在這個小區”,“我男朋友在國外”,“我哥最近剛回國”,這些影像穿插在他的腦海裏,無縫拼接成一個短句,裏面的人物關系顯而易見。

所以他都想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

他怎麽就能這麽遲鈍,這麽笨?

陳勉喃喃,“牛奶。”

“你怎麽知道它的名字?這是一個妹妹養的狗,就叫牛奶。”一提起許佳年,南思整個人就又溫柔了幾分。

她之前一直有介紹陳勉給好好認識的想法,可總歸還是太忙了無暇顧及,以至于一直沒有落實到行動上。

“本來還想介紹給你認識,可惜她前陣子好像有男朋友了。”南思一臉的惋惜。

牛奶還在不停蹭陳勉的小腿。

“可惜了。”陳勉也跟着,輕輕說了句。

所以他都做了什麽?

那條關于許佳年的流言蜚語一出來,他想都沒想就偏向了她的對立面,雖說看起來對她沒什麽影響。

可有了這一步,這件事的本質就變得完全不同。

如果說之前他因為自己這個舉動覺得問心有愧,如今知道事情真相的他更是無顏以對許佳年。

陳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跟南思走完剩下的那幾公裏的,他回到家照例去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手機适時地蹦進來一條消息,還是之前給他發許佳年那條帖子的那個舍友。

他這次發的是文字,內容是那條帖子已經被删了。接下來又發過來一張截圖。

是關于那個帖子的一條回複,簡短有力的,像一記巴掌,悶聲扇在了陳勉臉上。

“好像大家都在讨論我和年延的關系。

那麽想必應該也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許佳年,我的名字。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大家可能不太清楚。

許佳年的年,就是年延的年。”

是啊,許佳年的年,就是年延的年。

他怎麽就沒能想到這一點呢!

陳勉驟然想到這件事過去不久後,他第一次在食堂附近遇到許佳年。在此之前她跟梁月的對話,他沒聽全也聽到了至少一半,從他聽到自己的名字開始。

他聽到她跟梁月說,“別說我跟陳勉沒有分手,就算以後不可避免地,會有這麽一天,也只會有兩種可能,那就是要麽和平分手,要麽……他甩了我。”

他還聽到她說,“我知道你喜歡陳勉,可我覺得你不配喜歡他。”

他是在看不見的地方還被小心翼翼維護的人啊。

可惜了。

可惜他就要失去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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