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千裏
“有冇挂住我啊?”
“我挂住你。”
四目相對。
一個眼眶紅紅,水光瑩瑩;一個目光柔柔,情意綿綿。
葉松摘下許佳年的雙肩包,單肩挎在自己肩上。許佳年此行匆忙,只來得及背了個雙肩包,帶了鑰匙錢包身份證。
葉松也猜到了,他帶她直往出租車停靠點的出口走去,打算帶她先回自己的公寓。
小區附近買了豆漿和包子,南方城市少有北方口味的包子和豆漿,偏巧他家附近就有一家。他怕許佳年吃不慣南方食物,還好十點了這家都沒有關門。
他心裏有太多疑問,為什麽突然跑來?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眼眶紅紅?
可硬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耐心地等她吃完。
許佳年吃飯習慣很斯文,細嚼慢咽不發出一點聲音。盡管她有時候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起來,可她到底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餐桌禮儀也運用得極好。
他看着她靜靜吃完,擦嘴擦手,全程一言不發。看她起身把垃圾扔到角落的垃圾桶之前,還不忘綁好袋子再扔。
“你吃過了嗎?”許佳年看着他,猶豫了下,開口問道。
“吃了。”葉松應着。
“早上,沒有出去?”再一次語氣探探。
“接到你信息的時候,嗯……正在醫院開會。”葉松扶了扶額。
“啊?”語氣終于有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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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出來了?”許佳年有些後悔,她的心血來潮,有時候真是有些任性。
可他每次都會穩穩接住她。
只要是她抛出去的,他都會穩穩接住。
“沒關系,不是很重要。”葉松看她如臨大敵,笑着撫慰她。
怎麽沒關系,怎麽不重要,開會時在座的哪一位不是醫學界的泰鬥,哪一個不是享譽全國乃至世界。
可許佳年,明顯有事。
那就沒關系,那就不重要。
他看她漫無目的地拉扯着對話,也耐心地陪着她一問一答。
“那就好那就好。”許佳年聽到他這麽說,提到半空的心又重新歸位。
可又苦無組織不好語言,貿然開口會不會讓兩個人都尴尬,這些她之前從來都不會考慮的問題,皆因她一個思想轉變後全盤推翻,重新去認知、去整理。
“我參觀下你住的地方啊,看起來挺不錯的,裝修風格我很喜歡。”
呸,她嘴裏說出來的這都什麽話啊,什麽叫她很喜歡。她喜歡什麽啊,她憑什麽喜歡啊。
許佳年坐不住了,她覺得自己都開始胡言亂語了,尤其是葉松在她對面坐着,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以前怎麽沒注意到,葉松看人的眼神那麽深邃,她仿佛就要沉溺其中。
房間也挺大的啊,怎麽她就覺得空氣流通不了,喘不上氣大腦缺氧的感覺。
怎麽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了呢。
葉松起先還跟着許佳年,後來看出她參觀似乎只是個借口,索性占了主導地位,帶她走一遍他的公寓。
“這裏是書房,我平時都在這裏看書,做報告寫paper。”許佳年看到書桌後面是一排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着各種專業的非專業的中文的外文的書籍。書架上還有一個複古小音響,以及各種別致小巧的擺件。
想他們分別後的歲月裏,他就是這般獨自耕耘,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長為一個日後還會更好的人。
“當然,也會看看電影聽聽音樂,偶爾看點課外書來緩解壓力。”随後又笑了笑,“畢竟,醫學生都不太好當。”
許佳年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個帖子,內容是關于“醫學四大名著”的,作者說的還挺苦中作樂,“如果不算英文,勉強打個平手。”
她想起她小的時候讀四大名著,其他三本還稍微好點,故事性比較強,《紅樓夢》看得她連連打瞌睡。
一想到這裏,困意突然襲了上來。
“哦對了,前陣子在英國看到一本書,我想你……”
許佳年站在書架面前,葉松在她身後半臂距離處,不遠不近的位置,既顯親昵又很守禮,右手繞過她的頭從書架第三層的位置拿了一本書。
她耳朵突然在這一刻開始嗡鳴,因此只接收到了“我想你”三個字眼,她觸電般地轉過身,葉松将書遞到她面前。
本來是再自然不過的距離,可如今因為許佳年有了某種思想轉變之後,兩個人的關系在她看來多多少少有些變質。
于是平日裏一些從來不會注意到的小細節,也因為這些改變,被她一絲不漏地放大了。
就像此時她一轉身,跟身後的葉松瞬間就成了面對面的站位,她覺得自己好像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跳一跳,擂鼓一般。
她突然就不敢正眼看他,怕心跳聲從眼睛裏溢出來。所有的理智在這頃刻間全都失了體統,情感當仁不讓地占了上風。
她怕情感真實流露,在她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于是手也亂了,腦子也亂了。注意到葉松手裏拿着一本書,她順手就接了過來。
又怕自己動作突兀,打了個哈欠。
“我想睡覺,昨天晚上沒睡好,飛機上又睡不着,我困。”許佳年紅着兩只眼睛,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葉松笑了,拍了拍她的腦袋,她還真是一如既往,吃飽就犯困。
“客房沒打掃,灰塵有點大。就先睡我房間吧,我去收拾客房。”說着帶她來到自己的房間,推門進去,灰白色的裝潢,簡約大方的設計。
“我看你都沒帶什麽東西。”打開衣櫃,拿出一身白色的純棉衣褲,“洗過的新的,你先将就着穿,待會我去給你買。”
衣服遞給許佳年的時候又問了句,“要洗澡嗎?”
“表示只想睡覺。”許佳年說着就開始打哈欠,她實在太困了。昨天晚上一直在思考她對于葉松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抵不過睡意進入夢鄉的,早上還趕了一趟早班機飛過來。
葉松又笑了,“那好,睡吧。”
“等一下。”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已經轉過身了卻又回過頭,許佳年剛坐到床邊,他俯身将手附上了她的額頭。“有點發燒,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許佳年被困意襲擊的腦子反應鈍鈍的,看葉松為她忙前忙後她什麽心都不用操,鑽進了被窩裏。他今天好像心情特別好,笑意始終盈盈。
會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嗎?許佳年忍不住想。
葉松再一次進來的時候,許佳年已經睡着了。他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她睡得很熟,因為鼻子不通呼吸聲比較明顯,聽着像是輕微的鼾聲。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腳步放慢退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他的房間被占了,或許今天、明天乃至好幾天,他都沒法兒再回他的屋子,可他完全沒有絲毫的不悅。
反而有歡喜隐隐冒出來,從接到她的短信到去機場接許佳年,她給出的一系列反應都讓他覺得意外地驚喜。她會開始在他面前手足無措,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
雖然不排除是因為感冒病毒在作祟,可她看他的眼神都開始回避。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好像長大了一點點,懂得以不同的視角看待他,并且從頭開始審視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
從他愛上許佳年這個人,到他能如願以償跟她在一起,他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且有十足的耐心和信心。
他之前那麽多的歲月都無償分給了她,往後還有那麽多也願意繼續被她征用,直到她走到他的身邊,直到她來到他的懷裏。
他知道這件事不那麽容易,所以他不慌不忙,等她慢慢長大,等她意識覺醒。等他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女人,他再把她重新寵回那個小女孩。
她可以是個小女孩,但不要一直是個小女孩。
不然的話……葉松笑了。
他今天是真的,特別特別開心。
***
許佳年一覺睡到了下午六點,醒來之後雙手從被窩裏出來,對着天花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葉松的新衣服上有洗衣液的味道,他每次新買的衣服,都要先洗了再放起來。被子也是,他跟她用的一個味道的洗衣液,人在熟悉的環境裏容易降低戒備,所以她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她手臂往回收的時候突然撞到了什麽,她偏頭看過去,是她昨晚為了緩解尴尬順手從葉松手裏拿過來的書,當時都沒仔細看,回到房間更是,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到床頭櫃上的。
拿到書下一秒就開始驚呼,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
書是沒有塑封膜的,所以她到手第一個動作就是打開翻了翻,緊接着是又一波驚喜,“居然還是簽名本嗷!還有祝福語!”
她最喜歡的書,最喜歡的作者。
作家除了簽了自己的名字,還簽了書翻拍成電影後她最喜歡的其中一句臺詞。
一個英文名字,一個英文句子。
她從房間裏跑出來,看到葉松的背影在開放的廚房前忙碌,“松松你也太棒了吧!我真的太愛你了!”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呆住了,葉松正轉身的動作也當場頓住。
空氣突然在這一刻突然停滞,随後又開始加速流動。
“我好餓啊。”許佳年又開始故技重施,盡管醒來之後是真的餓了。
“什麽東西好香啊。”
許佳年湊到葉松旁邊,她剛剛都沒注意到他竟然還系了個圍裙,灰藍方格的圍裙。
不是。她都不知道他居然會做飯。
“你做的?”她看着他手上的山藥排骨湯,目光一移動鍋裏也有東西。
“嗯,一個人生活總不至于餓到自己。”
葉松看她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肩膀旁邊,将靠不靠,就有點心癢癢。“當然,兩個人生活的話,也不至于餓到對方。”
看出來她有些許顧忌,他在一步步逼近,或明或暗的、亦步亦趨的。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注視着許佳年。
而她意外地,沒有避開。
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這時候突然灌滿許佳年整個胸膛,她眼神堅定,牢牢注視着他的眼睛。
“那看來我餓不死了。”她不打算回避了。
不打算回避她的感受,不打算回避他的感情。
他在逼近她的同時,她又何嘗不是在試探他。
人在面對自己重視的東西時難免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往前一步抓得太緊,往後一步又放得太松。進退有度這時候就顯得格外重要。
她雖然一時之間掌控不好那個度,但她想以真心換真心,她想凡事都考慮到他,在他呼喚她的時候能夠及時給出回應。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留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這份感情。
畢竟那也是,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