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決定
許佳年終于下定決心考Z大的研究生了，近現代文學專業。完全不相幹的兩個方向，這就相當于從零開始，院上給的推免名額她放棄了，G大六院二專業可能畢業後就再與她毫無瓜葛。
這樣的決定做起來，可是真的，不太容易。
她跟葉松商量好了的，等南思這邊情況穩定下來，兩個人便去汕城拜訪葉松的師母。大四第一學期只剩下三門專業課，課時又只有八周，她打算搬過去在那邊複習考研科目。
還好南思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年延卻只當她這是官方說辭，他人沒辦法趕回來就打電話給他媽媽，也就是許佳年的舅媽文曦，托她這些時日照看南思。
年延挑了個他媽媽休息的日子，剛一說明情況就被文曦斥責“不知輕重”。
聽懂了她指的是什麽，于是年延告訴她，“我們領過證了，就在前陣子我回國那幾天。”
“對不起媽媽，我知道你很忙。”年延着實抱歉，可自家媽媽在他總歸放心一些。
不是不相信好好，實在是因為她年紀小，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我再忙也該去看看南南，畢竟是我的兒媳婦兒。兒媳婦可比你這個臭小子懂事，逢年過節還會來家裏看我，來不了也有電話準時報到。誰像你……”文曦越說越上頭。
她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嘴上和心裏往往是反着來的。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廚房，看看還有什麽食材，她想給南思煲點湯。
她也知道年延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一點都不讓家裏人操心。可異國他鄉這幾年，她總怕時間和距離疏遠了她們這對母子。
男孩子小時候或許還會更親近母親一些，因為中國家庭結構大都是嚴父慈母，可随着年齡慢慢長大，一般男孩子多少都會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也因為性別的原因，跟父親的關系會有很大改善。
“媽，我的親媽，我的好媽媽，”電話那頭年延求饒，“我就知道我們家向來重女輕男，只要我一結婚，地位立馬直線下降。一家四口，年延最醜。”
“噗嗤”，聽到最後一句話文曦忍不住笑出聲。
好在兒子沒有受到原生家庭的影響，一直是積極陽光的心态，性格更是如此。文曦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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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媽，好好可能，交男朋友了。”年延提前給他媽媽打了個防疫針，畢竟這一趟過去很有可能撞上，還是坦白從寬的好。
“是嗎？”文曦聽到這個消息其實沒有多意外的，畢竟好好今年也二十歲了，該談男朋友了。
正确的時間裏做正确的事。大學談戀愛，畢業之後過個兩三年結婚，再過幾年生孩子，這樣的人生進程不是必須的，卻是不緊不慢最合适的。
文曦原本還想問對方是誰，年齡幾何何方人士，可年延這麽說無非有兩種情況：一來是不怎麽清楚，再者則是不太滿意。
她又怎麽會讀不出兒子的想法，索性就沒再問了。
“好了，我要去煲湯了，先不跟你說了。”
連文曦自己都沒有發覺，這是她第一次提出要先挂斷年延的電話。
年延卻是察覺到了，“嗯，好。”
準備好收線的時候，年延也沒忘表達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媽，謝謝你。”
“不用謝，反正你自己的媳婦，最終還是需要你自己照顧。”文曦手上已經開始動作了。
年延忍不住笑了，“嗯，聽媽媽的話，媽媽說的對。”
“臭小子。”文曦也忍不住笑了。
她覺得兒子好像一瞬間長大了，盡管他一直成熟懂事。可現在的他即将成為人父了，到底是完全不同的含義。
年延比誰都懂他媽媽的為人，所以那句“臭小子”用他的語言系統替換下來，就變成了一句“乖兒子”。他在電話那頭笑得滿足。
“不跟你說了，要忙了。”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兒子的文曦一點時間都不想耽擱了。
“好，我挂了。”
雖說要挂電話，可文曦還是習慣性等兒子先挂斷了電話。待到聽筒裏嘟嘟嘟響，她才鎖了屏幕，一邊翻找現有的食材，一邊考慮什麽湯富含營養。
***
還沒到到南思的病房，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南思是娴靜端莊的人，那就只能是……
文曦推開病房門，就看到面對着她的許佳年笑臉還來不及收，對上她的時候小小的嘴巴微張着。
“舅媽您怎麽來了？” 說完連忙起身。
方才被門擋着一半視線的文曦這才看到了病房內的全景，除了床上躺着的南思，地上站着的許佳年，病床另一邊還有個背向她的男孩子。
南思動了下要起床，“阿姨您來了。”
男孩子也跟着起身，讓出了自己坐的椅子，轉過身來面向她問好，“舅媽您好，好久不見。”
一張眉目熟悉的臉朝她微笑，“原來是小松啊。”說着來到床邊按下了南思。
葉家跟許家關系密切，走動頻繁，相互都有重合的圈子，交往也就多了些。
葉松這孩子小時候常跟好好來年家，叫人也都随着她的稱呼叫，文曦算是看着他長大，她也打心眼裏喜歡這樣的孩子。
跟南南屬于同一個類型，是會讨長輩喜歡的那種孩子。
雖然年家提倡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可作為長輩還是會忍不住替她留意着點兒，年齡合适的品行良好的性格相配的，尤其最近兩年這方面操的心更是多了很多。
可皆不盡如人意。不是沒人提到過葉家的男孩子看上去不錯的，家世相貌性格人品都屬上乘，與好好也處得好。
可不知怎的就是生不出火苗，讓人看了幹着急。索性靜觀其變靜候佳音，嘴上叨念着兒孫自有兒孫福罷了。
如今看見二人能夠水到渠成，想必家裏二老聽了之後也會開心很多。
“怎麽，我還不能來了？你哥哥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知會一下舅媽，讓你思思姐在醫院裏孤苦無依平白受罪。”文曦一開口就是刀子一般地削過。
許佳年湊上前去，挽住文曦的胳膊，“舅媽你好兇啊。”
說完之後果不其然遭到了一記白眼，但文曦這會兒沒空理她，她所有的心思都在病床上的南思身上。
“還叫阿姨，你這孩子。”文曦伸手将南思臉旁散落的碎發別在了耳後，心疼地問她，“還難受嗎？有什麽不舒服就說出來，啊。”
南思被文曦故作生氣的一瞪，紅着臉小聲喊了句“媽”。
聽得文曦心花怒放直直應“哎哎”，右手愛憐地撫摸她的頭。
南思這孩子真惹人疼，大概是所有婆婆都會喜歡的兒媳婦類型。端莊溫柔識大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他們一家人都歡喜得很。
兒子年延一走就是好幾年，時常繁忙回不來，把人家女孩子的年齡都拖大了。可這孩子不見一點不耐，還常替他盡無法盡到的孝心，父母二人也不見絲毫不悅，真真一個好家庭裏培養出來的好孩子。
這會兒還在替年延說話，“我真的沒事，媽，媽你不要，不要怪年延。”
南思的這一聲“媽”叫的磕磕絆絆，不順口極了。
可文曦聽着卻十分順耳。
她本就無意責怪兒子，聽南思這般維護于他，更是心情愉悅，将他們家重女輕男的本性暴露得一覽無遺。
“好，好，我不怪他。要怪也是你怪他，可我看你啊，怕是舍不得哦。”
“媽媽。”南思臉皮薄，被這麽一揶揄之後，耳朵都開始泛紅。
文曦打開她帶過來的湯，香味頓時四散在空氣裏，她打開餐具盒取出勺子，作勢就要喂南思。
南思坐直了身體，伸手就要接保溫盒，“我來吧媽媽。”
“乖，聽媽媽的話。”文曦拿着勺子的右手輕輕擋了下南思伸過來的的胳膊，又繼續開始說道。
“我猜你這次進醫院的事，肯定沒告訴你爸爸爸媽媽吧。”
南思身體向前傾了下，張了張口想要就此解釋說明一下。
文曦又怎會看不出來，她拿勺子在保溫盒裏攪了攪，白色的底湯中埋着的肉塊便露出頭來。
“如果你媽媽今天在這裏，喂你吃飯這種事怕是都輪不到我吧。”
她的意思南思明白了。
如果她媽媽今天在這裏，喂她吃飯必定親力親為，哪裏還輪得到年延的媽媽，她的未來婆婆。
可她的媽媽不在。
她既然叫了文曦一聲媽媽，那她這個媽媽自然也要盡到她的責任和義務。
更何況，本來就是年延沒做好。
而她替他着想，她的媽媽此時此刻才不會出現在這裏。
“思思姐你就別客氣了，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我舅媽對誰這麽和顏悅色過，她教導主任當慣了，你小心她待會兒職業病犯了開始批評你。”許佳年說完，一溜煙躲在了葉松背後，探出小腦袋看教導主任的臉色。
當真像學校裏幹了壞事唯恐被教導主任逮住訓話的學生，惹得病房內除她之外的三個人都笑了。
“去去去，外面玩去，叽叽喳喳的，吵死我了。”文曦想跟南思單獨呆一會兒。
“那我就不在這讨人嫌了，思思姐我改天再來看你。”拉了葉松的手腕，“松松我們走。”
走出了一步回轉過身，低頭靠近文曦說了句，“文主任再見。”
葉松被她拉着，滿臉無奈又寵溺。“舅媽再見。”
“路上注意安全。”南思伸了伸脖子叮囑她。
和說完“小兔崽子”回過頭來的文曦目光對上，兩人相視一笑。
許佳年左手打開門，右手裏牽着的葉松随後輕輕關上門，在此期間兩人牽着的手一直牽着。
“小時候叫人都是跟着你叫，長大後也沒怎麽走動過，剛剛叫的時候突然覺得”說到這裏葉松笑了。
他想到自己剛才在病房裏跟許佳年的舅媽打招呼，那句他不是沒叫的“舅媽”剛剛又叫了兩次的時候，他的心間緩緩流淌過一陣暖意，那是幸福具象的樣子。
他沒想到幸福居然來得這麽快，他以為自己至少還要再等上個三年五年的，等到她遇人不淑的時候突然惦念起他，突然有所感悟，突然如夢初醒。
不怪他有着這麽……殘忍的一面，他會一直保護好她。只是人似乎只有在悲傷痛苦的境地，才能領略到一些深層次的意義。
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現在這個情狀。
她不僅沒有遇人不淑，還同那個男孩子看上去般配得好似一對神仙眷侶。
她因為喜歡上一個優秀的男生，将他原本以為的自己的戀愛之路縮短了好長一段距離，盡管同時風險也大大地增加。
她喜歡過的人非但沒有不淑，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君子。
“覺得什麽？”許佳年歪頭看他。
“覺得幸福。”
看着她淺褐色瞳孔裏映着的那個小小的他，葉松回應道。
“那你的幸福也太小，太容易滿足了吧。”許佳年用大拇指跟食指比了下，兩只手指都快挨在一起了。
透過她手指之間的縫隙，葉松看到了一對年輕的男女走了過來。
男人攙扶着女人，女人挺着肚子。兩人臉上皆挂着笑。
葉松笑了，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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