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開竅

兩個人是在一個午後出發去機場飛的汕城。

即将大四了人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奔忙,一時之間401宿舍裏除了晚上睡覺人基本聚不齊。顧盼保了本校的研,打算跟陳衍夯實感情基礎;何芳菲要跟男朋友考同一所學校的研究生;于樂樂想進系統,在準備十二月份的國考。

陳勉直博,成了南思的同門師弟。

走的時候香城是陰天,昨天剛下過一場雨,溫度不是很高所以不熱。汕城卻熱得不行,七月初的天空下,汕城基本是個大火爐了。

她跨專業考研的決定許父許母十分支持,他們向來給予她最大程度的自由。和葉松在一起了的事她不經意間就說出口了,她爸爸媽媽聽到之後沒有表現出一絲意外。

雙方的表現都很自然,反應也都是沒反應,好像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合理存在又毫無異議的。

事後回想起來都覺得很玄幻。

許佳年這次過來主要是去跟葉松拜訪他的師母,兩個半小時的飛機時間不算長,可許佳年坐得十分煎熬。

起飛時噪音大到她的左耳幾近失聰,她緊張地握住了旁邊座位上葉松的手。

“怎麽了?”葉松轉頭看她,眼神擔憂。

“耳朵,堵了。”許佳年聽他的聲音像隔着一層膜。

左邊耳朵此刻就像一個被慢慢吹大的氣球,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層薄薄的膜一鼓一鼓的,這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葉松一瞬間就想到了她上次來找他的時候,耳朵就開始出現這樣的問題。他還說帶她去做個檢查,可一直沒抽出空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心疼不已,“你帶沒帶口香糖?”

許佳年有時候會在包裏随身攜帶那種口香糖型糖果,她喜好甜食,巧克力蛋糕來者不拒。

“算了也不用,你這樣,你用嘴巴咀嚼,像這樣。”不花那個時間了,他找其他的辦法代替,也一樣能達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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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許佳年演示,許佳年照他的動作開始咀嚼。

“等熬過這幾分鐘,起飛之後就好了。”不能耽擱了,明天就帶她去醫院吧。

雖然也清楚并不是什麽大問題,可關心則亂是一說。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則是,他怎麽能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問題。

許佳年點頭。

飛機降落的時候許佳年也如法炮制,感覺稍微好了一點點。

二人打車回到葉松的住處,剛一放下箱子,葉松就說要去洗澡。當務之急迫在眉睫。

他有這麽個習慣,出門一趟尤其遠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我也去。”

許佳年也跟了句,她也一樣,有着這麽個習慣。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影響了誰。

葉松笑了,突然就不那麽急迫了,起了逗她的心思,笑着看了她一眼。

“一起?”

無怪乎他處處試探,許佳年在面對他的時候,太習慣太自然了,原生态到還像是以前的狀态。

他想确認她如今對他是如何定位的,身份轉換過來了沒有?會不會有混淆的時候?

還有,如今在他作為她男朋友的情況下,她懂不懂得情侶之間的相處之道?感不感受得到一些暗自湧動的情潮?

他想知道她有沒有界定好理解到這些。

“好啊。”許佳年看了眼他,張口應了句。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玩兒,一時之間讓人難以辨出這句回答的真假。

可他怕只怕,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葉松聽她這麽說,笑容呆滞了片刻,又笑出更大的幅度來。

“我開玩笑的。”

她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膽大,在這方面無知且無畏。她知不知道這句話,會給人帶來無限遐想,帶來一種最原始的沖動。

葉松今日穿了一件藍白條紋襯衫,配淺藍色牛仔褲和白色黑條紋的板鞋,明明很普通的一身打扮,此刻卻因為脫口而出的這句話,使得許佳年看他的時候視線不自覺地移開了。

有點滾燙。

看他的時候,覺得他,有點滾燙。

“我認真的。”

許佳年一字一句回他,語氣和表情此刻都是證據,她的确是很認真的。

“我以前,總認為,父母就是父母,朋友就是朋友,同學就是同學,每個人都是固定的角色。我還會在心底下意識劃分,哪些心情要跟哪部分人說,哪些事情要跟哪部分人做。雖然我沒有刻意這樣去做,可這的确是我這些年來的一種無意識行為。”

“就像我總覺得,朋友就是朋友,我所認定的友情,絕對不會有愛情;就像陳衍喜歡我我一直都不知道,因為我一早就将他劃到了朋友的圈子裏;就像我之所以會跟陳勉在一起,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對他很感興趣,沒有經過時間發酵從而把他劃分到任何特定範圍內。”

陳衍喜歡她,還是顧盼告訴她的,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出來。

“後來我刷了一門課,叫作《社會教育學》,裏面有一節講到社會角色,一個人是有着多種角色的。就像戀人也可以是關系親密的朋友,也可以是相互扶持的家人。是你讓我打破了這種壁壘,所以松松……”

許佳年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讓你覺得患得患失,抱歉是我沒給你安全感。不過不要怕,以後不會了。”

她一股腦兒把這些心裏話全都講了出來,是因為不想再看到葉松小心翼翼旁敲側擊的樣子了。

她本就是一點即通的人,之前對葉松的态度模糊不清,是因為她根本沒有突破那一層界限。如今感情和立場全都明了,她的通透就又全都回來了。

“所以……你還要不要我一起去?”

她看着此時此刻難得有些回不過神的葉松,狡黠地問了句。

葉松沒有回答,只是眼尾紅了。

他一直是克制內斂的人,通常都不會有情緒外露,有的話只會表現在生理反應上,不注意的話很難發現,比如這會兒他紅紅的眼睛。

她剛剛,都說了什麽?

他在慢慢消化她說的話。

“還是不了吧,我怕我失控。”嘆了口氣,好遺憾的語氣。

許佳年注意到了,自從擺正二人的關系後,很多事情她都無師自通。

葉松算是明白了。

他還以為許佳年像平日裏一樣無所顧忌地同他開玩笑,是因為心态還沒有完全轉換過來;他還以為兩人關系變質之後,相處方式可能也會随之發生。

現在看來,她哪裏是沒明白過來。

她分明是徹底開竅了。

她只不過從頭到尾,都是這麽一個樣子,這個他無可奈何喜歡着的樣子。粗中有細,不拘小節。

“話都被你說完了。”

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葉松笑了。

這一笑是真正的舒心了。多年以來的夙願得以實現的感覺,始終讓他覺得不那麽真實。

他已經做好要為此付出很多,而不僅僅只是努力的的準備了。

“快去洗吧,洗完我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對了,洗澡的時候千萬要注意,耳朵裏不能進水。”

“知道啦,葉醫生!”許佳年應得清脆大聲。

拉過客廳裏的行李箱,往客房裏去。

葉松也轉身回自己房間。

半個小時後葉松出來了,肩上披了一條白色的毛巾,他拽起來一角擦了擦頭發。

準備打開洗手臺底下的櫃子,手卻向上一擡,拉開了上面的抽屜,取出一個圓柱形的透明盒子,放在了洗手臺上。

又彎腰繼續剛才中斷的動作,打開櫃子拿出吹風機插上電源,開了中檔的熱風吹在臉上溫溫柔柔的。

吹得差不多幹了,葉松關了開關。頭發不滴水了,他拿下毛巾,挂在了挂鈎上。

他的房間是主卧帶了洗手間,所以許佳年洗澡用的是外面的洗手間。房間門沒有關,可以清晰地聽到外面的動靜。

拔下吹風機的插頭,将線折了幾下,和吹風機的把柄一同握住,葉松走出了房間。

許佳年對着鏡子在給頭上包毛巾,看到鏡子裏慢慢走近的葉松,她轉過身去,剛出浴的粉粉嫩嫩的臉就這麽呈現在葉松面前。

像一只水蜜桃。很可口的既視感。

葉松咽了咽口水,原本打算遞到許佳年的手又收了回來。

把吹風機放到一邊的置物架上,右手擰開了左手裏握着的瓶子蓋子,拿出一支棉簽,挪了一下身子對準她的耳朵,用棉簽輕輕地沾着耳壁轉了轉。随後颠倒棉簽換另一頭,繼續她另一只耳朵。

“我剛剛很小心的,耳朵沒有進水呢。”許佳年被葉松輕輕地捏着耳郭,大氣都不敢出。

葉松把用過的棉簽扔到垃圾桶裏,“嗯,所以我剛剛檢查了下。”

他拿起吹風機,擇出插頭插上電源,輕輕将許佳年的肩膀撥了下,她就背向他站在了他的前面。

也站在了,他的懷裏。

把功率檔開到了中檔,運作起來聲音沒有那麽大,熱風檔還停留在他剛開過的中檔上,葉松低下頭,指尖穿梭在許佳年烏黑的發間,洗發水的味道充盈在他的鼻腔裏。

清淡的香味,距離這麽近也不會逼人。

微暖的風吹在臉上很惬意,許佳年眼睛眯了眯,睡意一時之間湧了上來。

她擡了擡頭,看到正前方鏡子裏,葉松眉目低垂,動作細致溫柔。

左邊耳朵還是不怎麽舒服,可真是“一竅”不通。

***

葉松帶許佳年去的是Z大一附院,當年他為了搶一附院預見習的名額,心一橫淩晨一點就去排隊,到了五點走廊裏全是人影。一開始大家都還規規矩矩站着排,後來困得都癱在了地上。

這些往事如今歷歷在目,好像就發生在不久之前。不過不同的是,他身邊多了她。

葉松牽着她直接去了耳鼻喉的科室,他最近很喜歡牽着許佳年的手。她的手不算短小,只是因為手掌單薄手指細長,所以很容易就包在了手裏。

門沒鎖他直接進去了,裏面只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女護士,“葉松你來了。”

“周姐好”,葉松同她打招呼,“我帶女朋友過來做個檢查。”

許佳年也跟着問了聲好,戴着白色口罩的護士眼睛眯了眯。

葉松登錄系統,把自己的賬號密碼輸了進去,從賬戶上化了檢查費用。

“哎”,周護士看到了,嘆了口氣,“那你自己來吧。”

“嗯”。葉松拿了儀器過來,讓許佳年坐下來。

許佳年覺得耳朵有些熱熱的,只一會會便聽葉松說好了。

“那周姐,報告麻煩你幫我打印一下。”打印報告是周姐的工作流程,他不好越俎代庖。

不等葉松說周護士已經坐到了電腦旁開始操作打印,不一會兒便遞給他一張彩色的4A大小的檢測報告。

他看了下,鼓膜完整,沒有積液。

葉松向周姐告別,又帶許佳年去做另一項耳科檢查。

這個區域人明顯不是很多,每間辦公室的門都閉着。

許佳年跟在葉松後面,看他敲了一間辦公室的門,有一道男聲說請進之後,她跟着他走了進去。

裏面電腦旁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醫生,看到葉松叫了句小葉。

“方醫生,女朋友中耳炎,我帶她做下聽力測試。”

微胖的中年男人眼睛小小的,忙着錄入病例。“嗯,那你就自己來吧。”

葉松點點頭,把許佳年帶到了一個玻璃門內,不足一平米的空間裏剛好夠站兩個人。

“戴上這個,先左耳朵,聽到聲音就按一下這個。”說完把一個類似于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放到了她手裏。

許佳年照做,耳朵裏便有各種奇奇怪怪的類似于電波的聲音。

葉松又進來換右耳朵,如此繼續剛才的過程。他又一次劃掉費用,打了報告單出來。

“怎麽樣?”方醫生轉頭看他。

“沒大礙。”

“那就好。”頭又埋到了電腦前。

出來走了一段距離,“你先坐這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點藥。”

接過葉松手上的檢查結果,許佳年點頭,坐在了走廊上的藍色椅子上。

手裏拿着那幾張報告單,等得無聊她索性翻來覆去地看,卻看不出來任何信息。

葉松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了一袋藥,有盒裝的有瓶裝的。“走吧。”

“你剛剛給我戴那個耳罩的時候,我突然就在想,就算聽不見了,好像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事。”許佳年有感而發。

“說什麽傻話。”葉松彈了彈她的腦門。

真的,一點都不可怕。

原來安全感是這樣的。

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時時刻刻都被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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