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食福6

這兩天練舞室常常能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在燈光下舞動,就連對花曼依沒多少觀感的李珍都忍不住感嘆。

“這妞兒真能忍,腳都腫了還在跳。”李珍磕着瓜子站在門口往裏面瞧,“不過,就算她練得再好,我也覺得她比不上方姐。”

方姐是誰啊,風海的一姐,一上臺就是千呼百應,那身段,那嗓聲……足以俘獲臺下大部分公子哥,哪是她一個新人能擠得下去的。

“可不是,诶,李珍,”站在李珍旁邊的朱招娣紮着兩□□花辮,目露鄙夷,壓低聲線湊到李珍耳邊說,“我懷疑,她來這裏就是想搶方姐的風頭。”

李珍八卦之心燃起,“怎麽說?”

朱招娣看了看四周,見沒人,這才說,“你看啊,她和鞏媽簽了賣身契,前兩天又被罵了,估計現在這麽努力就是為了讓鞏媽高看,最終的目的我沒猜錯的話肯定就是方姐的一姐地位。”

李珍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你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

“害,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知道吧,可憐方姐竟然還幫她求情,甚至差點讓鞏媽掃地出門,方姐也真是的,也不怕養了個白眼狼。”

朱招娣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瓜子,分了一半給李珍,“你說是吧?”

李珍不客氣接過瓜子,熟練撚起一顆,“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珍!李珍!”朱招娣突然小聲叫起來,“她出來了。”

“出來就出來,你大驚小怪做什麽?”李珍頗為不滿。

“你不懂……”朱招娣嗔怪道,“要是哪天她真的頂替了方姐的位置,那我們估計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什麽意思?”

朱招娣恨鐵不成鋼瞪了她一眼,“算了,和你說不清楚。”

花曼依拿着手帕擦了擦額頭,想出去倒點水喝,誰知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着兩個人,她愣了一下,謙虛點點頭,“兩位姐姐,我出去打點水喝。”

然而面前的朱招娣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白白淨淨的臉蛋,一雙會說話的眼眸,哪怕靜靜站在那裏就足夠吸引人目光。朱招娣目光複雜又摻雜了許多耐人尋味的東西,随着一聲不太友善的”喏”,不情不願側身把路讓出來。

“謝謝。”

花曼依沒有多想,喝完水繼續練,這幾天的努力有了初步成效,她不僅能完整跳出《春日如錦》,甚至還學了其他歌舞。

……

新界旁邊的一家高檔法式咖啡廳裏。

“陸老板,如果你有誠意真想進我這批新釀的法克普蘭葡萄酒,就不會說出這種價錢。”鞏煙冷下臉,叫來年輕的服務員,“買單。”

陸仁見人要走,急了起來,“鞏夫人,請留步!”

鞏煙停了下來,等他開口。

陸仁撓了撓頭,“鞏夫人,是我莽撞了,你看我剛來海城才不久,考慮欠妥,這樣,就按您的給出的價錢,您看成不?”

鞏煙擺了個手,做出個請,“既然陸老板有心,那就簽合同吧。”

簽完合同,鞏煙坐進福特車,福伯在駕駛座上問,“夫人,現在是要去酒莊還是風海?”

“風海。”

“好。”

福特車緩緩駛過街道,窗外各種各樣的洋行人流絡繹不絕。海城這地方倒是越來越繁榮,洋人比過去多了一倍,新式學堂、女校、報社也不再是軍統壟斷。

福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夫人,冒昧問一下,新釀的法克普蘭葡萄酒為什麽要賣給陸仁?悅來飯店那邊?”

前些年海城開放沿岸,各種洋酒紛紛進口,花式繁多,不僅迎合上流商人對名酒的追求,其口味花樣更多,和本土辛辣嗆人的白酒不同,葡萄酒口味有酸有甜,更适合女性,很久就搶占市場。

就在那時,鞏煙盤下一個快要倒閉的老酒莊,除了引進洋酒,更多的是研發和釀造新酒,如今他們鹿禾酒莊幾乎成了整個海城各大飯店名酒進貨渠道。

而陸仁,不過是一個剛出茅廬的青年,這新開的飯店在其他巨頭壓迫下也不知道能開得了多久。

新釀出來的一款酒,就這麽賣給陸仁,這對其他合作過的夥伴是不是不太友好了點?

“悅來飯店那些老家夥一直對合同的價格頗有微詞,你以為前陣子鬧出拉肚子的醜聞真是我們酒出問題?”

福伯震驚,“夫人,您的意思是?”

上個月悅來飯店透露在他們飯店一位客人喝他們酒喝出問題,為了壓低進酒的價格,沒有先斬後奏把事情鬧大,把髒水直接潑到他們鹿禾酒莊上,但是這事的背後目的無非是給他們的一個警鐘。只要他們把這事一鬧大,鹿禾酒莊絕對沒什麽好下場,面臨被各大飯店退貨算輕的,更嚴重的倒閉也不是沒有可能。

鞏煙吸了一口煙,冷笑一聲。

……

風海的後廚裏正劍拔弩張。

花曼依拎着一個水桶,本來是打算打點熱水洗洗身子,可是面前的這個朱招娣告訴她熱水沒了。

“那我自己燒水總行了吧?”花曼依剛把桶放下,朱招娣就攔住她。

“诶,這柴要留着明天煮早飯,你今晚用了,那明天張大媽用什麽燒火煮飯?現在天寒地凍,倉庫裏的木柴起碼要到明晚才有人送過來,你考慮過張大媽的感受嗎?別那麽自私,人家張大媽哪裏害你了,你居然那麽歹毒想要她明天被整個風海的兄弟姐妹罵。別以為你以前是千金大小姐,但是來了這,就得要按規矩辦事!”

張大媽唯唯諾諾,手擦了擦腰上的圍裙,不知道該怎麽辦,“招娣……”

“張大媽,你別管,有我在這,誰也欺負不了你。”朱招娣一臉義正言辭,大嗓門吸引了不少換班下班的姐妹過來微觀。

“我……”花曼依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眼光,議論紛紛,好像她真的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

“不就是燒一桶水?說的那麽嚴重,我……大不了不洗了。”花曼依咬緊下唇,有種難以言喻的窘迫從心底漫上來,驅使她逃離這裏。

轉過身往門外走,在經過那一群人的時,朱招娣勝利似的在身後安慰張大媽,“就不能慣着,張大媽以後要是她要是再敢來欺負你,你就跟我們說,風海的姐妹肯定會站在你這邊。”

其他不明所以的姐妹只以為這個新來的花曼依耍大小姐脾氣,無理要求張大媽侍候她,她們對這種行為太深惡痛絕了,紛紛附和朱招娣。

啪嗒一聲,突如其來的一聲響把她們目光轉向走道,只見那道原本落魄逃跑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又返回到面前,面無表情瞪着朱招娣。

若是仔細看,那雙眼睛眼底泛紅酸澀。

“花曼依,你想做什麽?”朱招娣才不怕她,但是對上花曼依那眼神,身體不自覺後腿了兩步,給自己壯勢,“這是風海,你要是想打人,小心鞏媽趕你出去……”

“就算趕我出去,我也要打你!”她還沒有被人這麽誣陷過,憑什麽要受她氣。

花曼依越想越委屈,眼眶裏盈滿了晶瑩的淚珠,但是手上抓着人領子,擡手就是一巴掌扇下去,絲毫不帶猶豫,“我沒有欺負張大媽,你憑什麽誣陷我……憑什麽……”

鞏煙剛下車,還沒進門口,就看到曉曉風急火燎從樓上下來,似乎是在方羽,但是在看到她之後眼前一亮,“鞏媽,你快去後廚看看吧,大事不好了,花曼依和朱招娣打起來了!”

“打起來?”反問的是福伯,他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聽到兩個女人打起來這種事。

曉曉正想要開口,只見眼前掠過一道高挑的身影,徑直往後廚走,她只好住嘴小步跟上去。

鞏煙趕過去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場景,剛被她訓過的新人花曼依騎在朱招娣身上,一邊哭一邊扇人巴掌,而朱招娣一邊用手捂着臉,一邊嗷嗷大叫。

“都在做什麽?!”

空氣中傳來一道愠怒的聲音,後廚這不大不小的空間頓時安靜下來。

“嗚嗚嗚,鞏媽,花曼依打人……”朱招娣捂着腫了的臉哭訴。

誰知話音剛落,啪的一聲,頓時又被扇了一巴掌,清清脆脆,衆人目瞪口呆。

“你還敢不敢誣陷我?”花曼依睜着紅腫的眼眶,說着最狠的話。

朱招娣被吓得止住了哭聲,瘋狂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花曼依這才擡頭看向門口那道身影,努力讓自己冷靜,在鞏媽開口前,她搶先一步,“我承認,我打人是不對,但是鞏媽,你剛剛聽到了,是她誣陷在先,我才氣不過打她的。”

朱招娣原本想向鞏媽解釋,但是聽到花曼依這話,突然驚醒,反應過來花曼依這是套她話,讓她承認是她誣陷。

一身冷汗突然從背後冒出來,她惶恐看向鞏媽,“鞏媽,你聽我解釋……”

“你們兩人來我屋裏一趟。”

……

雅致大氣的房間,女人坐在一藤椅上,長腿一翹,冷淡掃過桌前的兩人,“說吧,怎麽回事?”

花曼依沒開口,側過身委屈看着朱招娣,“我沒有惹你,為什麽誣陷我?”

鞏煙:“……”

朱招娣:“……”鞏媽不是讓她們回話?

頂着兩道目光,朱招娣還是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說了,只是在說道花曼依讓張大媽給她燒熱水時小聲支吾了幾下。

花曼依耳尖聽到,瞪大了雙眼,氣得她把手揚起來,“朱招娣,你是不是嫌我沒打夠?你還敢亂說!”

“夠了!”鞏煙扶額叫停,這位祖宗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朱招娣,你去賬房找劉管家支給你這個月的月錢,以後風海不用來了。”

“鞏媽!鞏媽,我錯了……”朱招娣這才後悔不已,這風海雖然人人鄙夷是風月場,但是在裏面當個丫鬟工資可比外面高得多了。

然而,任她怎麽求饒鞏煙都不為所動。

人被拉走,花曼依看着解氣,面上不顯,知道做人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謙虛作揖道,“謝謝鞏媽深明大義,那……我先回去了。”

“站住,”鞏煙叫住她,“我讓你走了嗎?”

花曼依抿了抿嘴,退回來,“鞏媽,如果你也要趕我出去的話,我絕無怨言。”

“我有說趕你走?”鞏煙被她這受委屈的模樣氣笑,掃過花曼依臀/部,大片紅色的污漬已經沾濕裙子,這位小祖宗貌似還沒察覺。

鞏煙咳嗽了一聲,“裏面有浴室,自來熱水。”

花曼依疑惑“嗯”一聲。

“你來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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