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拔牙
次日蔣詩桐并沒有如江森所想問起她前一晚去了哪裏,僅是問了她牙有沒有好一點。
江森用舌頭舔了舔那顆牙,沒再感受到痛或者難受,她又跑去洗手間看了眼,原本又紅又腫的地方也恢複了正常。
很奇怪,明明之前還折磨了她好幾天的智齒,睡了一晚起來居然突然就好了。
這也就意味着……她得去拔牙了。
果然如她所料,蔣詩桐聽了颔首道:“那你今天可以去拔牙了,午休之後是體育課,時間上應該來得及,我們就那個時候去吧。”
江森心裏發怵,試探着說:“它才剛好诶,能不能晚兩天去啊?”
“不行。”蔣詩桐毫不留情地否決道。
江森見她一副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模樣,妥協般地點點頭,“……好吧。”
答應歸答應,擔心歸擔心,這幾天她偷偷查了拔牙後的一系列後遺症,譬如創口感染導致面部明顯腫脹、張口受限、全身出現發燒,幹槽症,牙槽骨骨折等等。
其中任意一項拎出來都足夠吓人了,甚至還有整個牙床位移的,其他的牙都會跟着松動。
一上午江森腦子裏不自覺地想着種種拔牙後可能會造成的可怕後果,老師上課講了什麽她根本沒在聽,筆記本更是空空如也。
第四節課上課前蔣詩桐終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看着滿頭虛汗的江森,以及她桌面上嶄新的本子,疑惑地說:“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是牙又開始疼了嗎?”
江森不好說自己是在害怕拔牙這件事,本想順着蔣詩桐的話點頭,可又忽地想起蔣詩桐對待撒謊的态度,只好實話實說道:“我在擔心下午去拔牙的事。”
她把自己查到的那些東西原原本本說了,蔣詩桐聽完覺得既好笑又無奈,“那些病例都是極少數的,發生的概率太低了,大抵跟中彩票的機率是一樣的,不用那麽擔心。”
說着蔣詩桐從書包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江森,溫聲道:“擦擦吧,你看看你,額頭上都是汗。”
“謝謝……”江森不好意思地接過那張紙,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蔣詩桐的手背。
微涼的觸感令江森一怔,她飛快地收回手,耳根處悄然浮現一絲紅霞。
她偏過頭強作鎮定地擦着汗,不動聲色地擋住了自己發燙的臉和耳朵,努力穩住聲音道:“蔣詩桐,你的手好涼啊。”
“有嗎?”蔣詩桐神色間帶着幾分疑問,如證實般握住了江森的手,感受到那份溫熱後才恍然地贊同道,“嗯,好像是有點涼。”
江森錯愕地睜大了眼睛,耳朵燒得直接從緋紅晉升成了通紅。
她,她,她,她是怎麽用那麽淡定的表情做出這種事的??
“你幹嘛啊?”江森不自然地抽回了手,語氣中帶着點點不悅和不解,目光卻不敢去看蔣詩桐。
“你不是說我手涼嗎?肯定要有比較才知道是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不是嗎?”蔣詩桐一本正經地回道。
“你自己手涼不涼,你自己難道都不清楚嗎?”
“嗯。”蔣詩桐點點下巴,“我覺得還好,可能它本身就是這樣吧。”
江森心底瞬間升上幾分狐疑。
不對啊,上一世蔣詩桐的手雖然算不上熱,但絕沒有現在這麽涼。
難不成高三畢業前這個人偷偷去養生了?
這個念頭一出,江森自己都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笑到了,她忍着笑搖了搖頭。
可能是她多心了,興許蔣詩桐手涼僅是因為最近天氣太冷了而已。
“蔣詩桐,要不過兩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吧?”江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提議道。
“為什麽突然說這個?”蔣詩桐不解地反問道。
“沒有啊,就是感覺天氣太冷了,你得多加點衣服了,我的都太薄了。”
江森自己本身是不怕冷的,所以衣物自然都不是很厚,對她來說剛剛好,但于蔣詩桐而言顯然是太薄了。
蔣詩桐看了她一眼,輕聲答應道:“好。”
江森本還想說點什麽,但奈何上課的鈴聲突然響起,她只好暫且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裏,乖乖跟着廣播做眼保健操,畢竟這五分鐘裏會有學生會的人來檢查,她要是敢講話,人家就能在她們班的操行上記上一筆,到時候蔣詩桐又得不高興了。
第四節課過得很快,江森只感覺才過了一小會,她就得去吃午飯然後去醫院拔牙了。
好歹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除開害怕和痛感,她還是有點不舍的。
不過等江森吃了飯去醫院拍完片子,看着X光片上那顆裏面爛得不成樣子的智齒,那一點不舍霎時煙消雲散,甚至還有點驚悚。
哈?她的牙怎麽成這個樣子了?簡直跟塌了的房子一毛一樣!
偏生一旁的蔣詩桐還在那補刀:“讓你少吃點糖好好刷牙吧,你總是不聽。”
對不起,是她的錯,她以後會聽話的。
江森在心裏誠懇地認錯,然後她就瞧見自己的視線裏多了一只雪白的柔荑。
“幹嘛?”江森不解地将目光轉向蔣詩桐。
“你口袋裏的糖。”蔣詩桐淡淡地說,“以後不許吃了,再吃整口牙都不要了。”
“噢……”江森乖乖把兜裏的存貨都放進蔣詩桐手心裏,還不忘多嘴了一句,“可我低血糖的時候怎麽辦?”
蔣詩桐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麽問,在把沒收的糖放進上衣口袋的同時,又從裏面拿出了另外一種小顆小顆的糖,轉而放進江森還沒收回去的手裏。
“這是代糖的,應該能稍微緩解低血糖的症狀。”她輕聲解釋道。
“你身上還随身帶了這個?”江森震驚又困惑。
蔣詩桐不愛吃甜食的啊,總不可能是專門替她準備的吧?
“補充糖分可以提神,偶爾沒精神的時候我會吃一點,所以就帶了。”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江森癟了下嘴巴。
“不過代糖吃多了也不好,裏面含有的甲醛會影響到大腦中的多巴胺,所以你以後還是在書包和課桌裏備點葡萄糖吧,以防萬一。”
“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從拍片室回到了牙科,上次那個女醫生已經準備好工具坐在治療臺邊等着了,見兩人回來,她先是看了下片子,然後對江森說:“躺着吧,等等簽個字就可以開始了。”
正準備躺上去的江森一頓,脖子僵硬地轉向醫生,詫異地說:“拔個牙還要簽字的嗎?”
“就是個免責聲明而已,但凡從你身上取下任何東西都是得簽字的,別擔心。”醫生好似聽慣了這種問題,不鹹不淡地回答道。
怎麽可能不擔心啊!她本來好不容易安心一點點,結果被這麽一說,她更擔心了好不好!
江森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陣青一陣白的,等她在醫生的催促中躺下後,那張隽秀的小臉上就只剩白了,看起來多少有點可憐。
忽地,她搭在小腹上微微發抖手被人握住,涼涼的,頭頂還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小聲地對她說:“別怕,沒關系的,一下子就過去了,我會在這陪着你的。”
這一幕正好被醫生看見,她也沒多說什麽,只是把術前通知書交給了蔣詩桐,“你是患者的姐姐吧,那你幫她簽個字吧。”
“好。”蔣詩桐也沒多做解釋,接過後簽好自己的名字又還給醫生,順便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道,“醫生,我妹妹有點害怕,我能不能像這樣抓着她的手?她心裏會好受一點。”
“嗯,你可以站在另外一邊,別幹擾我動作就行。”醫生邊讓護士把聲明收好,邊答應道。
“謝謝。”蔣詩桐細聲道謝。
“沒什麽。”醫生擺擺手,示意她到另一面去。
等蔣詩桐站定重新握好江森的手,醫生已經帶好橡膠手套,淡聲提醒江森道:“我先給你打麻藥,可能會有一點痛,但你千萬不要動,不然針不小心打到你臉上哪根神經了,我就不能保證了。”
江森弱弱地點點頭,緊張得下意識抓緊了蔣詩桐的手。
雖然女醫生話說得比較可怕又冷冷淡淡的,但動作還算麻利和溫柔,江森就感覺口腔內壁像是被什麽小蟲子咬了一口,而後一陣脹脹的感覺,再之後她那半邊臉就漸漸沒了知覺。
大概過了兩分鐘左右,醫生按着江森的嘴唇問她有沒有什麽感覺,見江森搖了搖頭,便拿起拔牙鉗道:“別喊,也別動啊,一下子就結束了。”
聞言江森皺緊了眉頭,手也抓得更緊了,努力張大了嘴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醫生的速度很快,江森只聽見嘴裏發出咔嚓一聲,然後有什麽東西離開了她的嘴,想來應該是她的牙,再之後醫生縫好針,扔掉了她嘴裏帶血的棉花,重新塞了一塊到傷口上。
“可以了。”醫生邊收拾東西,邊囑咐道,“那個棉花咬半個小時再吐,兩個小時內不要喝水,也不要去舔傷口,吃點消炎藥,別吃辛辣的東西,一周後來拆線。”
江森一一記下,含糊地應道:“好,謝謝醫生。”
“不客氣,上次的消炎藥都吃完了嗎?”
在江森開口前,蔣詩桐先一步替她回答道:“嗯,都吃完了。”
“那再開點藥吧,吃兩三天差不多了。”醫生點點頭,在病歷本上快速地寫着,“24小時內稍微有點出血是正常的,如果很嚴重就盡早來醫院找我。”
“好。”蔣詩桐接過病歷本應道。
“沒別的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嗯,謝謝醫生。”
買了藥離開醫院後,蔣詩桐突然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前,在江森不解的眼神中走了進去,又很快拿着一包東西出來遞給了江森。
是一包老冰棍。
“你先拿來敷臉,待會吐了棉花之後再含着,這樣你明天起來後不會那麽疼。”
江森怔怔地聽着,注意力卻落在了蔣詩桐手背顯眼的紅色指痕上,那應該是她之前手不自覺用力時留下的。
“你的手……”江森的眼底滿是歉疚。
“哦,沒事。”蔣詩桐毫不在意地把手放進衣兜裏,溫聲細語地說,“剛才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嗯……”
“行了,回家吧。”
“不回學校嗎?”
“你這樣還怎麽回學校?”
也是,她的臉估計又腫成了包子。
回家的路上蔣詩桐的手一直放在口袋裏,江森都沒機會仔細看,她只能悄悄覆上蔣詩桐搭在膝蓋上的另一只手,艱難地細聲道:“對不起,之前把你弄疼了吧。”
“沒事,別放在心上。”蔣詩桐搖搖頭淺聲道,“比起你遭的罪,我這不算什麽。”
江森說不出話了。
手裏握着的冰棍很凍手,嘴裏的麻藥漸漸散去後拔牙的位置也很痛,但這些都沒她心裏難受。
很酸很脹,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快。
是感動。
也是心動。
她好像……沒辦法再初心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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