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得遇故人

上文提過,老朱家對給他們家打工的公務員們非一般的扣扣索索。作為錦衣衛內職位僅高于力士的基層校尉,幹飯達人高會,一個月的薪水只有十五升米。

別說買房了,以他一頓至少五碗米飯的飯量,連吃飽都是問題。

長安居,大不易。

北京之于大明,便是長安之于大唐。

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宮闕參差,錦繡成堆。

住哪裏,怎麽住。對一個工資微薄的外鄉人來說,就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和吃喝拉撒都在國子監,還可以拿廪米的國家重點培養大學生邱子晉不一樣。北鎮撫司衙門管吃不管住,沒有員工宿舍。除非被安排到晚上值夜,在值房才有個小床鋪供給衆人輪流休息。

就高會的薪水而言,在京買房是肯定想都不用想的,就是城內租房也夠嗆。

于是高會他選擇租在城外陶然亭那邊的慈悲庵。

萬達根據上輩子在北京乘坐地鐵的記憶換算了一下。

六百年後,這哥們如果每天坐地鐵上下班的話,從故宮正門出發,到陶然亭下車,需要一號線換四號線,單程将近五十分鐘。

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地鐵,除了楊休羨的那一匹“暴雪”是袁指揮使送給他的個人財産,錦衣衛衙門裏的所有馬匹都是“公務車”。除非是缇騎因公務需要出行,一律不得借用。

錦衣衛衙門是卯時上值。誤了點卯,是要以軍紀處罰的。所以高會基本上是日日“披星戴月”地往返在京城中心的錦衣衛衙門和慈悲庵之間。

萬達聽了,不由得納罕起來:怎麽高會一個大老爺們住在人家尼姑庵裏?這尼姑庵不是女人去的地方麽?也能收留男人?他們就沒什麽忌諱麽?

不過在楊休羨給他一通解釋後,就豁然開朗了。

衆所周知,明朝對農民的賦稅和徭役,都是根據其所擁有的田地的數量和等級來決定的。擁有的數量越多,等級越好,要交的賦稅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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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這麽幾種人,不管擁有多少田地,都是不用交稅的。他們就是:皇親國戚,進士,以及道士僧尼。

是的,在明朝,只要考上了進士,全家都能免除糧役。

如果你在讀書一途沒有天分,又沒有皇親國戚這樣的身份,還硬着頭皮不想交稅怎麽辦——路子不是沒有——出家。

我們先不說出家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和難度,就單獨讨論一下為什麽一個尼姑庵裏可以住進一個男人吧。

明朝建國前期,國家內的荒地很多,洪武大帝采取了輕徭薄賦的稅收政策,鼓勵大家開荒。熱愛種地的老百姓們也積極響應。

到了明朝中後期,理論上田地的數量要比前期多了不止一兩倍,收上來的稅也應該幾何式得提高了吧。

不,稅收并沒有如願猛增。

“田”當然不會消失,勤勞的中國人民不會放過任何一塊荒地。

只是它們從需要繳稅的“民田”變成了不用納稅“田”了。

為了逃避高額的土地稅,和以此為标準計算出來的一大堆苛捐雜稅。無奈的大明農民選擇把土地“依附”在官田或者免于交稅的人家之下。自己就幹脆做佃戶,因為在“黃冊”上顯示他沒有土地,所以全家都不用交稅了……

這種神奇的做法,在明朝甚至有個學名,叫做“影射”。

不是指桑罵槐的“隐射”,是“影射差役”、“詭計田糧”的影射。

這就導致了明朝中後期,士紳地主和大寺廟擁有百頃田地,卻不用交一份糧稅。而只有三五畝薄田的普通農民卻成為納稅主力的一個重要原因。

先不說那麽遠,反正就這麽個情況——寺廟,尤其是有名的寺廟,擁有非常可觀的田地數量,以及依附于他們下面的僧尼,佃戶,甚至逃脫徭役的流民。

位于陶然亭附近的慈悲庵就是這麽一個擁有幾百畝土地和佃戶的大廟。

土地多了,空閑的房子自然也多。慈悲庵就會将這些空房出租出去,賺些銀錢。

說是租住在慈悲庵,實際上只是說是慈悲庵附近的空屋裏。在明朝,已經有了專門的房産經濟人,就是所謂的“牙人”。

到北京上任後不久,山東人高會,就通過牙人租住了慈悲庵空餘的一間小房子。

很多到京城投親訪友的窮人,或是租不起客棧和京內宅院的應試舉子,都會選擇居住在城外的廟産中。

既便宜又清靜,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若舉子他日蟾宮折桂,更是會為廟宇添加名聲,算是雙贏。

高會雖然是個不信神佛的粗人,但也知道自己身為錦衣衛,早就滿手殺孽,唯恐玷污了清靜之地。故而在慈悲庵那邊租了将近三年的房子,至今都沒踏足過庵堂內半步。

壓根談不上忌諱。

“啊,我這下明白了……”

萬達恍然大悟。

說到底,朝廷給的工資太低了,高會租房不易,只能去郊區。

同時也心下恻然。

難怪自己休沐的日子,時不時還看到高會在城內當值。

照理說作為他的随扈,高會的作息和自己應該是同步的。

北鎮撫司可沒有“加班費”一說。他之所以那麽勤奮,休沐日還去上值,就是為了那兩頓免費“工作餐”吧。

“你們兩個剛才出去,看到了什麽了”

楊休羨問道。

他和高會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知道他為人雖然耿直,在業務上卻半點不差。剛才他和鄧翔兩人去了那麽久,必然是發現了什麽蹊跷。

而且以高會的酒量,不至于一杯就喝成那個樣子,剛才顯然是在裝醉。

高會深深吸了口氣,望向楊休羨。

“屬下看到了一位‘故人’。”

“故人?”

萬達不解。

高會這樣的人,在煙花之地也會有朋友?他又不是鄧總旗……

剛才踏進胡同口,有好幾個大姐對着鄧總旗狂抛眉眼,鄧總旗笑的風流又老練,一看就是常來的。

就是不知道他那住到大興縣去的娘子知不知道。

“前年年初,曾經有一位大嫂帶着一個小女孩,租在我住的房子的隔壁……”

高會皺起他濃濃的兩根眉毛,憂慮地說道。

前年春天的時候,一對從河南開封來北京投親的母女,住到了高會所在的那個小四合院裏。

這個小四合院,可能是慈悲庵名下最破舊的一棟房子了。房價雖然很低,但是四面透風,雨天又會漏水,很不适合居住。

高會倒是無所謂,他一天的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錦衣衛衙門裏,極少在家。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就是晚上來睡個覺的地方而已。

而且他身無長物,所有的家當不過是幾套換洗的衣服,和一床被褥。只要雨淋不到炕上,一切好說。

所以這個院子兩年以來就只有他一個人租住,剩下的幾間都一直空關着。房子破是破了點,但是樂的清靜,也符合他不喜歡和人說話的性格。

這對突然搬入的母女,打破了他一貫平靜的生活。

那天,剛解決了一個大案的高會下了值,滿身疲憊走進院子的時候,警惕地拔出了刀。

院子裏有生人的氣味,常年無人的屋子裏亮着燈。

而且,有人動過了他的東西。

然後,他就看到了縮在牆角,害怕得發抖的宋嫂母女兩人。

和自己不知道挂在院子裏多少天,被雨淋了又曬幹,曬幹又淋濕了。今天終于被人收下,又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

“那個女人的夫家姓宋,是個二十七歲的少婦。她讓我叫她‘宋嫂’就行。她的女兒叫做‘小卉’,才七歲,大大的眼睛,很可愛。”

高會低下頭,搭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顫抖,“她帶着孩子,來京城尋她不見多年的丈夫……有鄉裏人跟她說,前幾年在京城,貌似看到過她的丈夫。”

這個女人十八歲的時候嫁給了現在的丈夫。丈夫為了謀生,新婚不久就離開家鄉外出謀生。留下當時已經懷有身孕的女人,和年邁的母親。

女人在家鄉等了男人八年,都沒有半點音訊,一直等着兒子回家的婆婆在去年撒手人寰,抱恨離開了人間。

下葬了婆婆不久後,女人帶着當時還不滿七歲的女兒,從河南開封府,一路走到了京城。

“這故事聽起來有點耳熟啊……”

萬達皺眉。

這不是《陳世美》的劇情麽?這宋嫂分明就是秦香蓮的人設。難道她的男人娶了公主,當了驸馬?

不對啊,姐夫朱見深的後宮,至今一無所出,壓根還沒有公主呢。

不……陳世美包拯是宋朝時候的事情。現在是明朝,都差了幾百年了。

亂了,亂了。

“她們到了北京後,就找地方要先住下來,然後慢慢打聽丈夫的消息。京城內的房子,自然是租不起的。宋嫂就租下了慈悲庵的這個小院子裏的一間。”

高會可不知道萬達此刻腦子裏播送的劇情,繼續說了下去。

“一路上她把錢都花得差不多了,付了房租之後更是所剩無幾。好在她是女人,可以去庵堂後院給那些尼姑們洗衣服,以此來賺些補貼。”

給高會洗衣服,一是順手之舉,二也想賣點人情給這位鄰居。

“宋嫂是個好女人,又漂亮。誰娶了她,真是大福氣……”

高會眯起眼睛回憶着,嘴邊很是難得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雖然已經二十七八歲,孩子也那麽大了,一路到京城而來,吃了不少的苦。但是這位能幹的宋嫂依然面皮白淨,身材窈窕,笑起來的時候格外漂亮。

在宋嫂母女沒有來之前,慈悲庵的院子對于高會來說,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但是這對母女來了,母親溫柔,女孩可愛。

雖然貧窮,但是她們非常努力地想要住的舒服些。

大約一個月後,宋嫂攢錢買來了瓦片和稻草,拜托高會在不上值的時候幫他們修屋頂。當然了,也修修自己那漏了好幾年的屋頂。

修完了屋頂,高會從上頭跳下來,就看到宋嫂已經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在院子裏的草棚下等着他。

“小高,辛苦你了。”

宋嫂笑着對他說。

高會走到桌邊坐下,低頭看着這滿桌的飯菜。突然想到,上一個給他做飯的女人,還是山東老家的母親。

他來了京城那麽多年,也不知她在大哥家住的還好麽。

夾起一塊豆腐幹,放進嘴裏嚼了兩口,高會驚訝地發現這豆腐居然能吃出一股火腿味!

“以後你休沐的那天,就在家裏吃飯吧,我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做了。”

宋嫂一邊添飯,一邊對他說道,“現在慈悲庵的後廚,是我管着的的。”

原來宋嫂她這段時間給尼姑們洗衣服做針線,漸漸贏得了姑子們的信任。宋嫂趁機向她們毛遂自薦,做了一桌素菜點心,吃的那些尼姑們贊口不絕。

陶然亭是京郊著名景觀,其名取自于白居易的《與夢得沽酒閑飲且約後期》中那一句“更待菊黃家釀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每年春秋天氣适合的時候,很多城內的文人雅士都會結伴前來踏青賞花觀葉。

尤其是秋天,文人騷客們來到此地。登高望遠,採茱萸,喝菊花酒,詩詞唱和,迎風嘯月。

游興起了,免不得會到慈悲庵來拈香進奉。若是出行的人之中還有女眷,更是會到庵堂後方的淨室內休息片刻。

宋嫂來之前,庵堂只有清茶和街面上市售的點心招待貴客,未免不夠隆重。女主持早就想過,若是能有庵堂自己出品的淨素糕點果品,再加上一桌精致的素菜,那才夠錦上添花——賺的更多的香火和供奉。

之前慈悲庵總是苦于沒有一位拿得出手的廚娘,外頭的廚子多是男子,好的女廚娘都被高官顯貴養在宅子裏,壓根不會屈尊到廟裏來做菜。

所以慈悲庵這些年總覺得自己是“萬寶全書缺一角”,有古寺,有古樹,有明月,有□□,缺的就是一位拿得出手的廚娘。

如今來了宋嫂,吃了她做的點心和飯菜,主持多年來的遺憾迎刃而解。

姑子也大方,幹脆免了宋嫂母女的房租,讓她除了縫補洗衣,也兼做後廚。又幹脆讓她負責山後面的那片菜地,供給庵堂之外,多餘的菜蔬也能帶回家去吃。

高會那頓飯吃的很舒心。雖然是全素的,卻是他活到二十三歲吃的最好的一頓。

比平日裏和北鎮撫司的那些弟兄們下館子吃的烤肉都美味。

原來宋嫂在未出嫁之前,就是開封當地出了名的美廚娘。出入的都是豪門大宅,只為富人高官的宴會烹饪美食。

尤其是她做得一桌素宴和淨素果子,完全得到其母親的真傳,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

不管是色、香、味,完全可以以假亂真,讓人半點分辨不出品嘗的居然是素菜。

廚娘這樣的職業代代相傳,只傳女,不傳男。因而小卉小小年紀,做菜已經很有架勢了。

高會幾回下了值回家,都可以看到人還沒有竈臺高的小卉,拿着菜刀苦練刀工的可愛模樣。

“居然是個古代同行……不不,她比我高級,人家是‘宴會特供’,而我只能在萬達廣場美食街打工……”

萬達聽了,小聲說道。

從那之後,這兩位租客就開始漸漸熟悉了起來。

宋嫂會為高會洗衣晾曬,在他偶爾休沐的時候做一頓好吃的飯菜。

作為回報,高會會幫宋嫂打聽他丈夫的消息。另外他們家什麽家具,屋頂壞了,他也會幫忙修理。

高會知道自己的食量,真的放開肚皮吃,能一頓吃光他們母女兩個三五天的口糧。故而每次都吃的很矜持,然後第二天來到北鎮撫司衙門狂啃豬食。

她們母女一直住到去年的年初,也就是萬達入京之前。

突然有一天,這兩人就不見了。

就在半個月前,高會剛跟随缇騎跨省辦案,抄滅了一個大官的宅子,被分到了不少“好處費”。一從北鎮撫司出來,連慶功宴都沒吃,就想回去看看這對久未見面的母女。

路過夜市,他心情頗佳地給小卉特意買了一個泥人。

慈悲庵在每個月的十五和二十五,都會舉辦廟會。屆時附近十裏八鄉的村民乃至北京城裏的人都會來看熱鬧。

這廟會上什麽都有,賣鍋碗瓢盆,衣帽鞋襪的,賣簪子頭花,網巾革帶的。更有各種小吃,很是葷素不忌,炒肝爆肚,羊腸燒烤,無一不包。逗小孩的玩意也多,風車、竹蜻蜓、泥人、糖畫,足夠讓這群小孩子們流連忘返一整天。

上回廟會的時候,小卉就看中了“猛張飛”泥人,當時她纏着宋嫂很久,都沒能如願。

這丫頭要是看到了“張飛”,還不笑死?

高會捏着泥人下面的竹簽走着,連腳步都歡快了很多。

走到熟悉的四合院門口,高會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迎接他的,是一個全然漆黑寂靜的園子。

和一年前,和許多年前,他每晚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樣。

沒有溫暖的燈光,沒有飯菜的香味,也沒有小卉的笑聲,和在燈下縫補衣服的宋嫂的身影。

高會捏着泥人下面的竹簽子,愣了很久。

他借着月光,走進宋嫂母女的屋子,發現她們的衣服行李都不見了。坑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灰,可見已經有很多時間沒有人進來過來。

居然就這麽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有打,就消失了……

高會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悵然若失”。他渾渾噩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将泥人“張飛”插在窗臺上,靠着椅子坐下。

床角上整整齊齊疊着幾件他半個月前換洗下來的衣服,應該是宋嫂幫他收好了,疊好之後放在那邊的。

連燈都不願意點,高會打開窗戶,看着外頭冷冷的月光。

她們走了,是宋嫂找到了她的丈夫麽?

是啊,她們千裏迢迢而來,不就是為了找丈夫的麽。如今走了,想必已經有了那個男人的消息。

這樣的話,即使沒有“張飛”泥人,小卉也會很開心了吧。

那之後,高會偶然之間聽問道,原來宋嫂真的走的很匆忙。匆匆和姑子們告別後,就帶着小卉離開了。

都沒有來得及留下只言片語。

從那之後,高會就恢複了獨來獨往的生活。這個小院子至于他,又變成了一個只用來睡覺的場合。

秋天的一場大風,把屋頂上的茅草掀走了。冬天的時候瓦片被凍裂,屋子又開始漏水,好在沒漏在炕上,也就随它去吧。

如果不是那個被高會插在窗臺邊,已經風幹變形的“張飛”,他都幾乎認為自己之前只是做了一個夢罷了。

“那個宋嫂,如今是在‘忘我閣’麽?是今天給我們做飯的人麽?”

萬達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到高會心痛地點了點頭,萬達悵然。

不管那個“忘我閣”的外表如何清靜,那也是煙花柳巷之地。宋嫂這麽一個正經女人,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做廚子呢?

“是了……你一定是吃慣了那個宋嫂做的飯菜,今天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萬達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今天那個站在琵琶女身邊的小女孩,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卉’吧!”

難怪了!那怪那個小女孩在看到裝醉撲到的高會的背影時,會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卉現在還小,算起來才十歲,只能當做丫頭養在青樓裏。但是幾年之後呢?

等她十三四歲,婷婷袅袅的時候,“忘我閣”的那個林三娘還會放過她麽?

宋嫂和小卉都是正經人家的良家女子,如今流落煙花,雖然是一個廚娘,一個是丫頭,但誰也吃不準将來會發生什麽啊!

“你們一定是去了後廚,有沒有見到宋嫂,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麽呢?”

萬達站了起來,着急慌張地搓手。

“我裝作醉酒,一路亂撞來到後廚……”

他一把推開後廚的大門,當時站在竈臺邊的,除了宋嫂,還有兩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年輕的小厮,看到高會突然闖入,皆是一驚。

和他迎面相對的,就是系着圍兜,綁着攀搏,滿臉憔悴的宋嫂。

看到高會出現的那一刻,宋嫂的眼睛裏飄過了甚多的情緒。

高興,慚愧,惶恐,還有突然升起的期待。

她馬上就反應過來,自己不能讓旁人看出他們兩個原本是認識的。

于是叫了一聲,倒退了兩步,縮到竈臺後面去。

幸好此時鄧翔趕到,拉住“醉醺醺”的高會,怪他才喝了兩杯就到處散德行,要帶他去外頭吹吹風,醒醒酒。

高會立即會意,腳步蹒跚,滿嘴胡話地跟着鄧翔離開了廚房。

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看偷偷從下往上打量他的宋嫂。

“等我。”

他用嘴型說道。

“求大人救救宋嫂母女兩個,她們都是好人家的女兒,會流落到青樓,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還不等萬達反應過來,高會雙膝跪地,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屬下以後必當盡心竭力,為大人,為朝廷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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