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裝查案

半個月後

幾天前,錦衣衛們派出了一隊人馬,便裝打扮,在西山打探消息。果然打聽出曾經有人見過一對年輕的母女,很久之前在翠微山出現過。

不過再進一步的消息,就沒有了。畢竟已經時隔一年了。

至于奉命監視忘我閣的東城兵馬司那邊,也送來了消息。說這院子确實有些古怪,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會關門閉戶一回,謝絕散客入內。

奇怪的是,雖然門關着,但是裏面燈光依舊,還會隐隐傳來樂聲,明顯還是有人在裏頭尋歡作樂。

兵馬司的兄弟曾經敲門詢問,那位林三娘就說今天院子被貴人包了,只是不接外客而已,沒有大事。

貴客包下整個青樓,在本司胡同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畢竟京師之內,最不缺的就是達官顯貴。多的是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擲千金博一笑的風流浪子。

“等下回那個‘貴人’來的時候,讓兵馬司報個信過來,我們派人去跟蹤一下。”

楊休羨用手指點了點桌子吩咐道,然後轉頭看着那邊被衆人團團圍住的萬達。

“我不幹!為什麽是我?所裏那麽多人呢,我不願意!”

被壓在椅子裏的萬達發出了絕望的吼聲。

楊休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他捂住嘴,幹咳了兩聲,擡頭沖着鄧翔叫到,“鄧總旗,溫柔點。別傷着我們萬千戶了!”

“大人,放心吧。我每天早上都給我家娘子畫眉,這個我可拿手了。”

右手拿着一只眉筆,鄧翔回頭答應道。

“啊呀,萬大人,別亂動了,戳到你眼睛了怎麽辦?乖乖讓我把眉毛給您畫的長一點啊。我夫人說了,今年流行又長又細的眉毛。哎,萬大人,您原本的眉毛有點粗啊,要不屬下拿刀給您刮細一點?”

“你敢!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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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達急的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又被人七手八腳地按了下去。

“胭脂來了,胭脂來了!讓一讓啊。”

邱子晉揮舞着手裏的錦盒,快步進了偏廳的大門。

“我問過賣胭脂水粉的貨郎了。這個胭脂是今年春天京城裏的小娘子們最喜歡的顏色,叫做‘人面桃花’。來,來,快給萬千戶試一試。”

他說着,擠到衆人中間,炫耀地打開了錦盒裏頭的小罐子。

“怎麽樣?好看麽?”

一整罐紅馥馥、粉噠噠的,在後世被女性們成為“死亡芭比粉”色的胭脂,暴露在萬達面前。

“哇,真好看!是粉色的。可不比大紅的嬌嫩多了嘛。”

“邱監生是在哪個貨郎手裏買的,且叫他在外頭候着。等會我也給我家婆娘買一罐回去。”

一群“鋼鐵憨憨”們對邱子晉的品味大加贊賞,紛紛表示不愧是未來的翰林學士。雖然還沒有娶妻,但是挑胭脂的眼光已經比他們這群娶了老婆的糙漢子高出一大截了。

就連高會都沉默地點了點頭,木讷的眼睛裏分明寫着兩個字:好看。

好看你的頭!

“我不幹!別把這玩意塗我臉上啊啊啊啊!救命啊!”

眼看邱子晉這個斯文敗類,居然挖出一大坨詭異的桃紅色膏體往他臉上湊。萬達閉起眼睛,絕望地喊起了救命。

場面混亂極了。

且看慘遭衆人“蹂躏”,滿身“大漢”的萬達。

如今他一身春衫打扮。上面是水蔥色繡百合花的合襟短襖,外面披着一件嫩姜黃的大衫,下頭是孔雀藍繡飛鶴的馬面裙,腰上系着秋香綠的縧子,露出腳下兩個紅色翹頭小履。

我們的萬達,堂堂錦衣衛世襲千戶大人,皇帝陛下的小郎舅。今天一走進北鎮撫司的大門,連驢都沒來得及栓好。就被一群興奮到不行的臭男人拉到偏殿,強行脫去本來的飛魚服,換上了這身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女裝來。

有句話說的好——“如果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

在北鎮撫司內部并不存在女性錦衣衛的情況下,為了查案,勤勞智慧的大明公務人員們,決定委屈委屈他們的萬千戶……請他喬裝打扮一下,做成女子模樣,潛入翠微山的那個妙音庵。

這才有了以上混亂的一幕。

“楊大人,看看,怎麽樣!我們萬大人好看吧?是不是‘姿色超群’,比起那些正牌的小娘子都美上三分呢?”

衆人七手八腳地将閉着眼睛,已然放棄掙紮的萬達推到了楊休羨面前。

不得不說,鄧總旗不愧是精通閨房之樂的風流男子,還有那總是蹭吃的邱監生,他挑選胭脂的眼光還真的不錯。

雖然只是薄薄地上了一層水粉,将萬達原本的眉毛稍微拉長了些,又在嘴唇和臉頰上輕輕點了些粉嫩色的胭脂,只能算是淡妝素抹吧。

不過架不住我們萬大人天生麗質啊。

他本來骨架就小小的,臉蛋只有巴掌那麽大。身量還沒長開的少年,本身就有種雌雄莫辯的美感,穿上女裝也不違和。

而且就像是萬貞兒說的那樣,繼母吳小娘子生的好,二弟也是相貌堂堂。

萬達他本來就皮膚雪白,加上一副水靈靈的大眼睛。哪個人看了不說好,都說他是那畫中金童轉生降世,又喜慶又可愛。尤其深得中老年婦女的喜愛。

如今這樣打扮起來後,只要不說話,活脫脫一個嬌俏可愛的美嬌娘。憑誰都認不出,這是個男兒郎呀。

萬達閉着眼睛,擰着眉毛,半天沒有聽到楊休羨回話,不由得好奇地睜眼眼睛。

然後就看到了楊休羨一副似笑非笑,憋得很辛苦的表情。

“果然很醜!我都說我不幹了。”

萬達氣的哇哇大叫,伸手就要扯掉頭上的發冠。

“大人別這樣啊!好不容易請了梳頭娘子進來弄好的。這要是再梳一次,又要耽誤一個時辰吶。”

鄧總旗急忙拉住他的手,轉頭狠狠地用眼睛剮了楊休羨一刀。

楊大人也真是的,沒看到萬千戶都要炸毛了麽,怎麽都不說兩句安慰的話呢。

哎,這個萬千戶,怎麽脾氣跟他那個“小黑”一模一樣,倔得跟什麽似得。

今天這一身的衣服和頭面,都是他問他家娘子特意借來的。這可都是從蘇州那邊弄來的新貨。他媳婦特意準備過完年,開春的時候穿的。

整個京城裏還沒有人穿過這個款式呢。

要是被大人一不小心給弄壞了,他夫人可不得劈了他?!

想到這裏,鄧翔無比後怕地揉了揉還腫着的臉頰。

陛下可能也覺得那四百個人頭在西四牌樓和元宵花燈一起招搖的場面過于不雅,有違京師的節日氣氛。于是在正月十三上花燈的時候,就命人把腦袋都摘了下來了。好讓大家過一個喜慶的上元節。

鄧夫人和鄧總旗成親多年了,自然知道自家丈夫每到十五晚上一定會上值,幹脆也沒回京。一直過了二月才從大興縣的娘家,帶着孩子姍姍回來。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本應該在錦衣衛衙門裏當值的鄧總旗,正打開她的衣櫥,一臉猥瑣地從裏往外掏衣服和裙子。

一邊挑挑揀揀,一邊還念念有詞:這個好看,她穿了肯定好看……

再轉頭,就看到屋子中央的小桌上頭,放着一堆珠寶首飾。

定睛一看,無一不是自己平日裏舍不得拿出來穿戴的珍藏,就這麽大喇喇地被散在桌子上。

好家夥!

老娘不在一個月而已,你居然連小的都找好了,還想把老娘的寶貝衣服首飾拿出去給那個狐貍精用!

鄧夫人也不管孩子在場了,一個巴掌就朝鄧總旗的臉上呼了過去。

任憑鄧總旗怎麽解釋,這些衣服首飾是用來辦案用的,她都不相信。扯着鄧翔的耳朵一路打進了北鎮撫司。

最後還是楊休羨出面,才解決了這場風波。

順便又把鄧夫人好一頓誇,說她賢惠又漂亮,生的女兒乖巧又可愛,老鄧家祖墳冒青煙了才能娶到那麽好的老婆。

說的鄧夫人一開心,就把這些最好的衣服首飾都貢獻了出來,給他們辦案喬裝用。

“我可警告你啊,這些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還有我的首飾,都是托人從南京弄來的。”

鄧夫人拉着女兒,走到錦衣衛衙門口,轉頭指了指鄧翔的太陽穴,“敢弄壞一點,老娘要你賠一套全新的。不!兩套,賠三套全新的!”

揉了揉被打的熱乎乎的臉頰,剛從慘痛的回憶中走出,回頭一看萬大人居然開始動手亂扯衣裙,吓得鄧總旗急忙讨饒。

“萬大人,萬祖宗,小祖宗!屬下還不想英年早逝啊,您委屈委屈,就當‘為國捐軀’了吧。”

聽到他連“為國捐軀”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楊休羨知道再鬧下去就不好看了。

急忙走到萬達身邊,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

“萬大人,大家都是堂堂男子漢,屬下知道你的委屈。屬下也為你委屈。”

“唔……”

萬達狐疑地看和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覺得他怎麽說的,跟做的有些不一樣呢。

“但是我們這都是為了辦案不是麽?難道您不想早日查出‘忘我閣’和那個‘妙音庵’有什麽貓膩麽?再說了,除了大人您,整個北鎮撫司……哦不,整個錦衣衛衙門裏,誰能穿得下這身女裝——高會麽?”

從來都不曾忤逆任何上司命令的高會上前一步,點了點頭。

“好的,大人。”

只要能救出宋嫂母女,穿女裝就穿女裝。

“……”

整個偏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萬達看了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兩根眉毛粗的堪比蠟筆小新的高會,想象了一下他穿女裝的樣子……

好冷啊,這女人的裙子穿起來真的好冷。

“算了,我可以穿女裝去查案。”

萬達指了指捧着胭脂盒,正在一邊看好戲的邱子晉。咬牙切齒地說道,“但是他必須和我一起穿!”

這“妙音庵”因為是小廟,故而平日裏都是大門緊閉,只有每逢初一、十五,和諸神佛菩薩的聖誕和得道日才會對信衆開放。

因此衆人足足等了半個月,直到今天二月初一了,才開始行動。

站在北鎮撫司門口,看着高會駕着一輛朱頂粉壁的香車,緩緩向城西方向駛去,鄧翔有些不安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楊休羨。

“大人,就他們三個真的可以麽?要不我們多帶一隊兄弟,偷偷埋伏在翠微山周圍。”

高會的身手他自然不會擔心的,但是他這回是扮做送小姐去上香的家仆,不能進入庵堂。

到時候只有萬大人和扮做他丫頭的邱監生兩人深入虎穴,好叫人擔心啊。

“萬大人還是有點身手的,放心吧。高會雖然不能進去,但還是會在外頭接應他們。”

楊休羨擡頭,看了看日頭,距離晌午還有一段時間。

“這幾天讓城西兵馬司那邊盯得緊些,尤其是夜裏。‘忘我閣’這兩天一定會有行動。另外咱們自己衙門裏,這兩天輪到休沐的兄弟們暫時委屈一下,都先在衙門裏頭待命,随時準備行動。”

“是,大人。”

楊休羨往本司胡同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冷冷一笑,“估計也就這兩天,案子就能破了。”

“大人,咱們現在去哪裏?”

走回內堂,看到楊千戶開始動手解衣服,鄧翔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今天不是初一麽?”

楊休羨将外衣脫了下來,挂在身後的衣架上。

“我們大男人去不了‘妙音庵’,那就去城內的‘廣濟寺’上香吧。換衣服。”

翠微山,明代之前叫做平坡山。因為朱見深的祖父,宣宗皇帝的愛女翠微公主葬于此地,所以被改名叫做翠微山。

此地屬于西山支脈,海拔不高,玲珑可愛,滿目蒼綠,不愧“翠微”之名。

穿着青色粗布衣服,帶着六合一統帽,家仆打扮的高會跳下馬車,将架在車架上的馬凳拿了下來,敲了敲車門。

“小姐,我們到了。下車吧。”

萬達有些好奇地掀開簾子朝外頭眺望,發現他們的車子停在一間很小的山門前面。

門口只有兩三個蹲在地上賣香的婆子,也不見周圍有什麽香客,倆老婆子幹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這副門庭冷落的樣子,和半個月前慈悲庵門口人山人海的情景形成鮮明對比。

“啪!”

萬達還想把腦袋伸出去看看,突然手背被緊挨着他坐着的邱子晉重重地拍了一下。

“哪有你這樣不端莊的小姐。注意你的身份。”

邱子晉說着,越過他一把拉下簾子。

看着這個梳着雙環髻,鬓角上還插着一朵紅色小絨花,身着嫩黃色襖裙,腰間紮着雙色鴛鴦縧帶,一副小丫頭打扮的邱子晉,萬達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笑!”

邱子晉咬牙切齒道。

真是斯文掃地,今天這副模樣要是被國子監那幫人看到了,他邱子晉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要不是這家夥答應了之後要給他做一道金齑玉脍,他才不會答應穿勞什子的女裝呢!

“快點下去,然後扶本小姐下車啊。”

萬達說着,“柔弱”地伸出了手掌。

“都沒見過你那麽沒有規矩的丫頭。注意你的身份。”

看着邱子晉恨恨地跳下車,為他打開車門,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搭住他的手背,萬達得逞地一笑:這就叫“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阿彌陀佛。”

三人正要一起往廟裏走,一個年輕的尼姑在門口攔住了他們。

“各位檀越,小廟清靜,恕不接待男客。”

用上衣抱着腦袋的萬達,透過衣服的縫隙,朝着邱子晉使了個眼色。

“師太……”

邱子晉剛開口,發現自己說話聲音粗的吓了那小尼姑一跳,急忙咳嗽了兩聲,換了假嗓子,“嬌滴滴”地說道,“師太,他是我們的家丁。我們是陪我家小姐來上香的。”

“既然如此,那就請在廟外稍等片刻吧。”

小尼姑的一雙眼睛朝他們三人掃視了一番,看到萬達一身華美的衣裙,又看這丫鬟也穿的極好,料定這位小姐是有錢人家的閨秀,笑意盈盈地将他們請進了庵堂。

高會見他們都進門了,将馬車拴在廟門口一棵大柳樹下,自己在車邊揣起袖子蹲下。

過了片刻,發現沒有什麽香客上山,而那兩個聊天的老太太也準備回家吃午飯了。于是他悄悄轉身,隐沒在了一片樹林中。

這小尼姑剛才打量了這三人一番,萬達他們也把她看了個遍。

不對頭。

邱子晉悄悄地對着萬達搖了搖頭,示意他要小心。

不怎麽去寺廟的萬達不是很清楚這珈藍庵堂的規矩,但是邱子晉在老家的時候,時常陪伴母親和家中女眷外出上香祈福,所以頗知道裏面的門路。

要知道雖然佛家說“衆生平等”,但是對女尼姑,也就是比丘尼的戒律,要比對和尚的要多的多。

和尚需持二百十五條戒,而比丘尼則是三百四十八條。可見對女子信徒的規矩之大,遠甚于男性。尤其是佛教傳入漢地之後,在男女大防方面,更是戒律嚴格。

一般來說,按照姑子們庵堂的規矩,無論來客是誰,都是由老尼姑來應答迎接。如果庵堂內當時只有年輕的尼姑,就會幹脆直接閉門不開,省的瓜田李下。

這些年輕的尼姑們,都是養在庵堂深處。除非是俗家親戚相見,或是極為相熟的香客上門,才會在二門相見,普通香客壓根就見不到她們。

而走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尼姑,看着不上二十歲,正在妙齡,怎麽看都不該是她去應門。

從後面看過去,雖然她穿的也是一身比丘尼的深色淄衣。但居然在腰間紮了一根同色縧帶,頓時顯出風流婀娜的身材出來。

剛才猛一照面的時候,邱子晉分明能看到她臉上施了一層薄薄的鉛粉,眉毛也略略掃過。

試問哪個正經尼姑會做這番打扮。

不說這“妙音庵”如何,且說就這個姑子,怕就不是個正經人。

帶着滿滿的警惕,兩人跟着這個風情小尼姑進了庵門。

這“妙音庵”依山而建,故而不像山下平地的那些廟,進門就是天王殿,然後是彌勒殿,再往後就是大雄寶殿,左右是護法珈藍和地藏王殿的普通格局。

這個庵堂進門之後,隐隐約約地看到被掩映在一片竹林後的一間粉牆小屋。

三人踩着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往南邊走,拐了好幾個彎,才走到小屋前。

“你看……”

萬達踢了踢鵝卵石路面,示意邱子晉注意腳下。

這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跟,那天“忘我閣”院子裏的那條用的石材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不同于忘我閣裏鋪成各種花卉魚蟲的圖案,這條小路上的圖案只有蓮花。

白色的鵝卵石鋪出一路盛開的蓮花圖,真可謂是“步步生蓮”了。

“這回可能要遭……”

熟讀應天府刑名卷宗的邱子晉頓時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怎麽了?

萬達見他腳步一頓,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問道。

邱子晉不敢多說,搖了搖腦袋,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一間三開間的雕花門樓前,那姑子側身将二人迎了進去。

進了門,正堂內有三間佛像,分別是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和藥師佛。皆是木胎刷清漆,不見貼金的痕跡,很是樸素的模樣。

這麽看來,和普通的寺廟庵堂也沒有什麽不同,也就是窮了些……

邱子晉微微皺眉。

萬達和邱子晉對着佛像三拜,又接過小尼姑遞上的香供在佛前。

“我倆之前在陶然亭那邊的慈悲庵燒香。那邊的師太同我們說,貴庵玄蓮主持是慈悲庵玄敬師太的師妹,精通佛法,持菩薩戒,能說十部經。我們小姐心生仰慕,故而特來拜見。”

邱子晉對着那小尼姑侃侃而談,一套一套的說辭,把萬達聽得都愣住了。

乖乖,讀過書的專業選手就是不一樣啊。

“慈悲庵的玄敬師太确實是我們主持的師姐。既然這樣,兩位請跟我到後堂。”

那尼姑聽邱子晉這個小丫頭都如此能說會道,想必她家的小姐更一心向佛,不由得向萬達多看了兩眼。

進了門後,萬達就将包在腦袋上的衣服取下,露出了廬山正面目。

小尼姑見他雙十不到,雲鬓高聳,粉腮杏目,顧盼神飛,是個極标致的美人兒。再看他一身打扮,這衣服樣式從未見過,又新又奇,應該是南邊的新貨。

那丫頭說話的口音也不似京裏人,推斷下來,多半是哪個南邊來的客商之女。若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前來拈香,必定前呼後擁,多的是奶媽子和丫頭伺候,不止一個家仆一個丫頭而已。

外鄉人,那就好辦了……

心下算計好了,那尼姑将他們領進後堂後,招呼了一聲,就去請玄蓮師太了。

“完了,完了。大人啊,這下真的遭了。”

邱子晉站在門首,确定那風流姑子走遠了,急忙關上門,對着萬達緊張地叨咕起來。

“怎麽了?哪裏不好?我看我們又找到線索了才對啊。”

萬達一進門就看到了牆上挂着的蓮花觀音像,那觀音菩薩的左下方還是印着一枚蓮花印,和之前“忘我閣”,“慈悲庵”裏的那兩幅畫一模一樣。

都說玄蓮法師能畫觀音菩薩三十三法身,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全跏趺坐在蓮臺上的觀音娘娘,是哪個法身。

“觀音?這可不是觀音娘娘啊,我的大人。”

邱子晉見他完全不明白其中厲害,都要急的跳起來了的。

“這是‘無生老母’的畫像。你沒看到她手裏拿着一個八卦鏡麽?觀音菩薩怎麽會拿道家的八卦鏡呢。”

“啊……難道是慈航真人?”

看過《封神演義》電視劇的萬達同學,隐隐約約地記得道教系統裏好像有這麽一位造型和觀音挺接近的神仙。

“大人啊,這裏是庵堂,不是道觀。不會有慈航真人的。”

邱子晉都要被他的無知氣笑了。

“這是‘無生老母’,是白蓮教的聖母。這庵堂是白蓮教的教壇。”

萬達大吃一驚。

“白蓮教又是啥?”

作者有話要說:啊,這一節我們來捋一捋老朱家的關系表吧,就捋到成化。

一代目,朱元璋(洪武帝);二代目,朱允炆(朱元璋的孫子,皇太孫,建文帝,在靖難之役後失蹤了);三代目,朱棣(洪武帝第四子,朱允炆的叔父,永樂帝);四代目,朱高熾(朱棣長子,洪熙帝,這位比較短命,登基十個月不到就挂了,開啓了老朱家皇帝普遍活不長的悲劇之路。

五代目,朱瞻基(朱高熾長子,宣德帝,英明神武,可惜死的早,35歲就挂了);六代目,朱祁鎮(朱瞻基長子,英宗,有兩個年號。”土木堡之變“之前是正統,”奪門之變“之後是天順。這個大哥啊,就是被太監王振挑唆去打仗,結果自己把自己打丢了,只好說自己的”北狩“的那位。有人說明代的衰亡不是亡于崇祯,也不是萬歷,而是以土木堡之變為發端,我本人挺贊同這個觀點的。朱祁鎮被從遼北放回之後,成為”太上皇“,被囚禁在南宮,過了很凄慘的日子。也正因為這段時間和周皇後以及其他妃子,孩子們的相處,讓這位皇上對自己的妻子多了更多的仁愛之心。朱祁鎮之前,皇帝死後,除了皇後和下一任皇帝的生母之外都要殉葬,非常殘忍。但是朱祁鎮下旨,自己死後,妃嫔不用殉葬,從此之後,明代就沒有妃嫔殉葬的慣例了)

七代目,朱祁钰(朱瞻基的次子,朱祁鎮的弟弟,景泰帝,英宗被俘後,在兵部尚書于謙和孫太後的幫助下無奈登基。但是之後皇留戀皇位,并且廢掉了朱見深的太子之位,改由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奪門之變“後,也被軟禁了起來,之後因為”不明原因“死去,還不到29歲)

八代目,朱見深(朱祁鎮長子,成化帝。本文男主的姐夫哥)

差不多就這樣吧,應該可以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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