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雨夜遇客

四月末,踏着春天的尾巴,萬達一行人出京師,沿着水路,朝桂林府方向進發。

這個春季裏喜事連連,莫說平日裏總是笑臉迎人慣了的萬達,就連大木頭高會也終于從失戀的陰影中逐漸走了出來,不再陰郁寡歡。

他本身其實長得高大質樸,相貌也算不賴。只是常年離群索居,上值的時候也少言寡語,未免少了點人氣。

如今住進了鬧市,周圍鄰居都是熱情的生意人。進進出出,都和他打招呼,他也就不得不回應起來。

加之換上了小旗的制服,進出巡街都帶着十幾號人。他聽從楊休羨的勸告,時時記住不能讓鄧翔操心,要做兄弟們的好上司。漸漸地,也帶上了幾分官爺的派頭了。

據說他所住的西市那邊,周圍的娘子大嬸們已經開始暗中打聽起他的家世人品,竟是準備要給他說親了。

就在前幾日,萬達居然看到他下值之後,帶着手下一幫弟兄們去酒樓喝酒去了,這是從前都沒有過的事情。

萬達不禁感嘆搬個家還能搬出這等效果,真是讓人料想不到。

再就是邱子晉在殿試中被皇帝姐夫欽點了探花郎的名頭。

衆所周知,在大明,讀書人長得如何那是非常重要的,直接關系到前途如何。

從洪武帝朱元璋開始,就奠定了老朱家世代選才,非但注重才華,還要參考顏值的“優良傳統”。

在洪武四年的殿試中,原本的狀元郭翀因為顏值不佳,被老朱爺爺直接從狀元降為榜眼,而将長得英俊高大的吳宗伯提拔為狀元。

從此打開了明代殿試,皇帝看臉的濫觞。

高大英武自然是一等一的長相,放在哪個官位上都是揚我朝天威。但是白淨俊俏的那也不差。

明朝人對美男子的定義非常廣闊,男生女相的漂亮小生也極有市場。甚至可以說更有市場。

本來進入一甲前三的這些俊才們,才華都是不分上下的。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筆墨,那都是在伯仲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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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前三甲中,顏值最高的,絕對不是狀元,而是第三名的探花郎。

全國上下一致公認,只有年輕英俊,姿容秀美,風流灑脫的才子,才有資格探花游園。

大叔大爺什麽的就靠邊站吧,尊敬長輩什麽的咱也不差這個時候。

要是皇上真的點了一個相貌平平的中老年男子做了探花,大明上下都不會答應的!

據小道消息說,主考官在唱名的時候,原是将邱子晉排在了榜首狀元的位子上的。

當時小皇帝聽到了“邱子晉”三個字,轉頭問了問旁邊伺候的懷恩太監:這個,可是經常出入北鎮撫司的那個?

懷恩點頭稱是。

可不就是那個特立獨行,經常去北鎮撫司蹭飯的邱監生麽。

“還是和小郎舅一塊女裝辦案的那個?”

朱見深還記得東廠遞上來的情報。

白蓮教的案子,除了首功的萬達和楊休羨兩位,還有一個姓邱的國子監生,想來就是這一個了。

畢竟也不會有其他的讀書人沒事往錦衣衛衙門紮堆了。

“咳咳,陛下,是的。”

懷恩幹咳了兩句,提醒朱見深,在這種為國選材的嚴肅場合,可別提那一出了。

“嗯……未及弱冠,年少有才,既然能穿女……相貌想必也是很好的。”

朱見深不知道那天在北鎮撫司後廚外頭,他還搶了人家心心念念幾個月的金齑玉鲙,只推測能和萬達一塊女裝辦案還不被識破,一定長的很是不錯。

“邱子晉,就由他,來做成化朝的第一位探花郎吧。”

朱見深大手一揮,将邱子晉推上了成化元年,大明國文化界美男子排行榜第一位。

傳胪唱名之際,面對榜上三百多名進士投來的目光,和大家一樣穿着統一的青色進士服,依然顯得鶴立雞群的邱子晉,驕傲地擡起下巴。

人家只當他少年得志,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啥時候吃飯?禮部的恩榮宴是鴻胪寺負責吧?鴻胪寺需要負責招待外賓使節,想必手藝還行。

哎,要是能有金齑玉脍這道菜那就最好不過了……

按照常理,像是邱學霸這樣的成績,一般不會直接授官,而是進入以清貴聞名的翰林院歷練。先從翰林院編修做起,和之前幾屆的學霸大佬們一塊混資歷,劈情操。

畢竟大明朝的歷代內閣老臣們走的都是這條路子。

出乎意料的是,朱見深直接賜了他一個兩廣巡檢的職位。

小皇帝的意思非常明确——帥哥,顏值越高,責任越大。跟着小郎舅下鄉幹活去吧!

這對一心要往臺閣宰相發展的官迷來說,絕對不是一條正經路子。

與邱子晉同榜的那些進士們,本來還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深得聖心,未免有些羨慕。

如今看他被外放到兩廣那種南蠻之地,遠離京都,看來這輩子沒啥希望入閣了,也就把那些嫉妒的小心思給按下了。

他們哪裏知道,這簡直就是中了邱子晉的下懷。

這家夥本來就不喜歡走什麽學究路線,不然也不會選擇在刑部歷事了。如今知道自己能夠和萬達一塊南下,頓時喜得跟什麽似得,恨不得立即啓程。

從此走遍大明,吃遍天下。

關鍵是別看這個小小的巡檢只有從九品的官職,卻是實實在在的重權在握。

負責兩廣地區的治安盜捕、人口稅務核查,甚至可以提督當地的衛所團營。所奏的折子,更是可以直達天聽,風聞奏事。

只可惜,他們這次走的匆忙,不然邱子晉還要回一次江西老家,好好地誇耀一番,光耀門楣。如今只能把這事情給延後了。

三月底四月初,覃昌太監從江南帶着選拔出來的三十五位女官回到了紫禁城,分派到了六局二十四司中。小皇帝的內廷漸漸地充裕了起來。

四月初,宮內傳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萬貞兒有喜了!

朱見深自從登基以來,為這子嗣一事,與萬貞兒兩人不知承受了多少非議。

雖然新上任的王皇後安分守己,時時刻刻以被廢的吳皇後為警戒,從不争寵多言,栢妃更是萬事以萬貞兒馬首是瞻。

但是周太後那邊,始終對與她同歲的萬貞兒仇視非常。經常譏笑她年紀太大,已然生不出孩子,偏又霸占着皇帝,害的皇家子嗣有礙。

前朝那邊,更是無不盼望着能有太子出現,好鞏固國本。

言官們言語之間,更是直接提出要讓朱見深多寵幸年輕妃嫔宮女,好及早開枝散葉。氣的年輕的小皇帝把奏折一扔,怒氣騰騰地罵道:豎子,朕家務事,幹卿底事!

如今萬妃有孕,雖不知道是男是女,總算是堵住了這幫總盯着別人肚子的人的嘴巴。

萬妃若生出男嬰,那就是朱見深的長子。

如今王皇後并不受寵,據說除了封後那日,朱見深就未曾臨幸過她。那麽這個庶長子,必然就是未來的太子,大明的下一位皇帝。

消息傳回新樂伯府,正在準備南下行李的萬達喜得當場就跳了起來。萬達的便宜老爸萬貴激動得老淚縱橫,帶着全家向皇宮方向磕頭。

高興之餘,萬達腦中卻升起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大問題

下一任的皇帝是誰?

電影裏不是說萬貞兒生不出孩子,也不準別的女人給皇帝生麽?

現在姐姐她有了身孕,到底是歷史上真的确有其事,還是因為有我的出現,原來既定的歷史被修改了?

還是……我歷史知識太差,其實萬貴妃是有自己孩子的?只是後來沒有了?

學渣萬達在一次陷入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悔恨中。

如果當初讀書的時候稍微用功一點點,至少也能知道個一星半點兒,也不至于連朱見深和萬貞兒的孩子叫啥都不知道啊。

萬達趁着還有半個月才出發,時不時進宮陪伴萬貞兒,看着她被包裹在層層宮裝下的小腹,內心既高興又糾結。

幸好還有蕙質蘭心的陳司膳在側,知冷知熱,體貼過人。

如今她已經是萬貞兒最信任的随行女官。萬貞兒還特許她将女兒小卉帶在身邊,看着伶俐的小姑娘在宮內跑來跑去,寂寞的深宮也多了幾分生氣。

昭德宮內,陽光投進窗棂,灑在錦緞的柔軟坐墊上。

萬貞兒摸着自己還扁平的肚子,看着自家弟弟撐着下巴,認真聽着陳司膳教導做菜要點的模樣,坐在他身邊的是一起聽課的可愛小卉,不由得笑了。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得了皇帝的命令,這一行人都是輕裝簡行,打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模樣,跟着商船一路朝西南而去。

這次他們的目标并不是桂林府,而是再往南邊去的浔州府。這商船是一位往來于南北商行,做糖茶生意的大客商的。他的目的地是桂林。

等到了桂林府之後,萬達他們就需要自己想辦法前往浔州了。

甲板上,江風吹起,帶來岸邊的楊花。

萬達和楊休羨兩個人站在船舷邊,看着這滔滔江水。

“賢弟,這次去了浔州,你有何打算?”

楊休羨今天穿着一身合體道袍,手持一把高麗折扇,比邱子晉真個真書生還風流些。

倒是萬達,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身寬大青衣,随便在頭頂綁了跟頭巾,那頭巾随着江風亂舞,有時還會吹到楊休羨的面頰上。

不過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楊休羨覺得他這樣打扮清爽利索,可愛極了,簡直就是翩翩美少年,甩出皇上認可的探花郎幾條大街。

“就跟說好的一樣,去我‘叔父’那兒,先繼承了他的酒樓再說呗。”

萬達撐着船舷,湊在楊休羨耳邊低聲說道,“這酒樓啊,最是方便打探消息了。三教九流,無一不包。各色人等,無一不有。以前我一開始在霸州城的酒店做跑堂的時候,整個霸州城的八卦都在我一人掌握之中。我也真的奇怪了,這‘叔父’開了那麽多年酒樓,怎麽就開出這種效果了呢。”

萬達口中的“叔父”,就是錦衣衛在浔州府的一個暗樁,負責收集情報的。

根據資料,這座酒樓位于浔州城的鬧市之中,開了也有七八年了,怎麽說也該養熟了。

但實際上,這個暗樁并沒有發揮很好的作用,至少在在收集情報方面毫無建樹——最直接就表現在侯大狗帶人殺入浔州城的前後,它什麽消息都沒探聽到,自然談不上給當地知縣預警或是反擊了。

萬達他們這次去,就是要發現問題,将這個暗樁重新整頓起來。

至于那位原來的掌櫃“叔父”,就算說不上渎職,也算是個無能之輩,将有專人押解他進京聽候發落。

劇本這邊,皇帝姐夫已經給他定好了——開酒樓,搞情報。

至于其他的角色,需要萬達他們自己分配。

萬達是作為老掌櫃的侄子,化名為“萬星海”的小掌櫃。從京師出發,前往浔州府,繼承老掌櫃的家業。除了掌櫃,還要肩負起後廚大廚的重責。

楊休羨,仍然用他的字“楊廣懷”作為假名,他的身份是萬星海的義兄,跟着小弟一同南下。

邱子晉,化名“丘爾”,是酒店的賬房先生。

至于高會,連化名都不用,一看就是當保镖的料,粗活重活就靠他了。

看來看去,還缺一個機靈的跑堂。

如果長袖善舞的鄧翔還在的話,這個活兒肯定非他莫屬。如今無可奈何,只能委屈一下楊千戶了。

角色分配完畢,行李也都準備好了。在錦衣衛的運作下,萬達他們租了一個姓金的客商船上的四間客艙和一間貨倉。

從京師到桂林府,坐船大約需要十幾天的路程。他們已經差不多走了一半。

“高會他還在吐麽?”

萬達用手撥了撥被江風吹亂的發絲。

因為沒有戴帽子,那根楊休羨久違了的呆毛又支棱起來了,看的楊大人心癢癢。

高會這個北方大漢,看起來天塌下來都能只手頂的那種。

沒想到居然會暈船。

而且還不是暈的一點兩點。

從他們出發到現在,都五六天了,這家夥就連續吐了五六天。

一開始還能站起來,趴在船舷上吐。這幾天已經吐到下不了床了,除了偶然靠岸,萬達和小邱拖着他下船走走,基本上都趴在床上,抱着痰盂茍延殘喘。

“看來之後我們從桂林府到浔州去,只能走陸路了。”

萬達長嘆一聲。

一朵潔白楊花随着江風飄到萬達身邊,他一時不察,連續重重地打了幾個噴嚏。

楊休羨不動聲色地将手掌貼到他的背後,為他揉起後背。

少年骨肉均亭,加上他常年持刀解庖,比起普通文弱男子,更帶着幾分薄薄的肌肉。因而充滿彈性,簡直就是上佳手感。

楊休羨的視線一路往上,看到了從青色衣襟後露出的那一段雪白脖頸。

哎,小萬大人啊。

見他逐漸止住了噴嚏,楊休羨輕嘆一聲,無不遺憾地放下手掌。

快點長大吧……

感受着背後火熱的手掌,一手捂住鼻子的萬達只覺得整個脊椎都僵住了,好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

說實話,認識楊休羨那麽久了,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還是第一次。

說到這裏,萬達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個除夕之夜。

煙花升起,照亮了半個天空,楊休羨将他發髻邊的紅色紙屑摘下。

當時也是靠的那麽近,幾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聞得到他身上衣服的熏香……

就在萬達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那火熱的觸感消失了。教萬達既松了口氣,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萬達偷偷地喘了口氣,快步朝着船艙方向走去,“我們還是去看看高會吧,我看他今天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小邱他哪裏會照顧人,還是我們去看看吧。”

右手摸上了砰砰亂跳的心髒,萬達甩了甩腦袋,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人家是大明正經土著。年輕有為,前程偉大,将來要封妻蔭子的。你亂想什麽呢!

看着少年脫兔一般離去的背影,楊休羨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苦笑一聲,大步跟了上去。

當日商船在江邊的一個渡口停了下來。

船夫是個經驗十足的老手,看了看天象,預感接下來的兩天都會有豪雨,不能繼續行船,要将船開到避風地方去。

讓萬達和其他的客人們要麽下船上岸去,要麽就在船艙中不要外出,以免遭遇風雨。

看到高會吐得就剩半條命了,哪裏還經得起船上風雨的颠簸。于是衆人上岸,只帶上随身的行李,找了間幹淨的客棧投宿。

這地方已經靠近永州府地界,和北方比起來,這個時節還是頗為潮濕的。岸上酒樓做的飯菜,也不符合他們幾個北方人的胃口。

看着面如土色的高會和早就被他養刁了胃口的邱子晉,萬達心軟下來,給了掌櫃一點銀錢,說要借用他的廚房做兩道菜。

萬達撿着材料,給邱子晉他們做了幾道平日沒在衙門裏做過的小菜。

永州盛産香芋,這東西在京師可見不到。

萬達把五花肉洗淨,煮到發軟,然後趁熱淋上饴糖。把鍋子燒熱,将五花肉炸到通體金黃後切片。

又将洗好的香芋切成片狀,取一個幹淨的扣碗,按照一塊五花肉,一塊香芋的順序碼放整齊,撒上鹽、糖、花椒和蔥花,茴香籽。

一邊将扣碗放進蒸籠大火蒸,萬達一邊轉過身,擦了擦手,開始準備第二道菜。

他知道邱子晉心心念念被皇上截胡的金齑玉鲙很久了。但是這港口小店,魚是有了,如何去找那麽多高級食材做配菜。

不過本地生産一種金黃色的香柚,正好這廚房裏也有兩個。萬達決定就用這個柚子做一道魚,好歹補償一下小邱,也給吐的都走形的高會開開胃。

将魚洗淨,除去內髒切塊。

把柚子的果蒂部分切一個開口,将柚子肉全部掏出,只留下柚子皮,做成一個柚子碗的樣子。

開油鍋,下蔥姜蒜,把魚肉煸炒一下,接着就把半熟的魚肉塞進柚子碗裏,再塞進蔥斷,花椒,香茅葉。

最重要的是……

萬達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口袋,裏面是切好的辣椒幹。

對!

他的辣椒栽培事業,經過兩次實驗,終于迎來了喜人的成果。

在第一茬的辣椒豐收後,萬達就不滿足于在盆子裏頭種辣椒了——改成在伯爵府的花園裏種!

每逢休沐和下值後,只要沒有案子,萬達就會扛着鋤頭,帶着他的伯爵老爹,将軍大哥和命婦大嫂,四個人挽起褲腿耕種後花園。

本來伯爵府也是請了園丁的,人家把偌大的後花園和各個偏殿,罩房前後的花木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此間主人并不是那些好弄花草的文人雅士,不過這裏好歹也是堂堂侯府,雖然沒有什麽奇花異草可以誇耀,但也是四季鮮花不斷,各有景致之美。園丁自覺在這裏還是可以一展所長的。

然後,這位園丁在探親回家住了半個月後,終于回伯爵府上值的某一天。他走到後花園——就看到了被萬達一家親自開墾出來的一片菜田。

洛陽牡丹被拔了,變成了小油菜。一片杜鵑被薅去,蘿蔔纓子正在伸展小苗。最最貴重的那幾株蘭花已經不翼而飛,換上了之前在二少爺院子裏種的那些長相怪異的所謂“辣椒”。

園丁氣的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來,要不是看在伯爵府上下對下人極客氣,給的月錢也多,最關鍵夥食也不錯的份上,真想當場拂袖而去。

這第二批辣椒如今除了部分留種,剩餘的都被萬達加工好之後,随身帶着來到了這邊。

他聽人說南方瘴氣嚴重,他們這樣的北方人到了這邊,十有八、九要水土不服,甚至丢了命的都不在少數。

作為已經把整個地球都當做一個村子的現代人,萬達實在想象不出為啥一個人跑到另外一個地方住兩天居然會死掉。而且也想不通這瘴氣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怎麽就要人命了。

不過南方氣候濕潤,多陰雨,這點是肯定的。

濕冷怎麽辦?當然是吃辣椒祛濕啊!

所以萬達就将這些加工好了的辣椒面,和辣椒幹都帶了過來。大部分都留在船上的貨倉裏,他随身也攜帶了些,這時候不就派上用場了麽。

取了兩根幹辣椒,剁成丁,一并放進了柚子碗裏。然後把裝滿魚肉的柚子碗放進另外一個蒸籠裏,蓋上之切下來的柚子皮蓋子,同樣用旺火蒸熟。

不一會兒,從後廚的方向就飄來了陣陣肉香、果香和魚香,叫本來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的邱子晉,整個人都興奮地坐直起來。

“高會,沒事了吧?”

楊休羨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裏提着一個草藥包。

“這是我從藥材鋪裏給你抓的。這裏是港口,南來北往的人多,都是坐船的。掌櫃的說,這劑藥專門治療暈船。等一會兒吃了飯,讓小二給你煎好服下,保管你之後再也不暈了。”

“大……公子,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麽。”

說着,楊休羨朝邱子晉扔了一個牛皮紙紮的三角包。

後者雙手抱住,打開後發現是一包蜜餞果子,頓時眉開眼笑地朝着楊休羨讨好地道謝。

高會慚愧地接過藥包,面如金紙。

看他這個下屬做得,頂頭上司給他做飯,老上司給他買藥……他真是何德何能,這輩子能夠遇上兩位那麽好的大人。

他們這一行人,彼此之間親如一家,憑誰看來,都真的以為是一群普通百姓,而不是讓人威風喪膽的北鎮撫司錦衣衛吧。

他看了一眼身邊一邊吃着蜜餞,一面望眼欲穿望着廚房方向的邱子晉。

不由得羨慕起他的坦陳來。

如果自己能夠把心中所想,老老實實地表達出來,宋嫂……不,陳姑娘她說不定能夠接受我呢。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高會幽幽嘆氣。

等到兩道大菜火熱出爐,萬達又炒了一個素菜,高聲叫着來個人端菜。

不等高會起身,楊休羨就大步走了進去。

看到來人居然是從來不輕易踏足後廚的楊休羨,正夾着一塊五花肉嘗菜的萬達,驚的筷子都差點掉了下來。吃了一半的五花肉瞬時掉入桌上的小碟子中。

“自己是大廚還要偷吃啊。”

楊休羨彎下腰,從萬達手中奪過筷子,把那塊他咬了一口的五花肉夾了起來。

肉身晶瑩剔透,散發着迷人光澤。放入口中,只覺得豬肉柔軟,帶着絲絲甜味,又帶着芋頭的香氣,真是香酥嫩滑。

就跟小萬大人一樣。

“好吃。”

楊休羨笑了笑,在萬達還發愣的當口,端起托盤往外頭走去。

“楊大人這是……瘋了嗎?”

萬達看着他撩起簾子往外走的背影,大驚失色。

“莫非,這也算是水土不服的一種?”

四人圍着一張小桌正要開始用餐,果然聽到外頭一陣風雨之聲。

酒店的小二走到窗邊一看,外頭已然是雨狂風驟,街面上不見半個人影了。

那船夫果然經驗老到,說下暴雨就下暴雨。這天氣如果真的在江上行船,怕是兇多吉少。

四人問掌櫃的又要了一壺老酒,一邊吃菜,一邊聊天,氣氛很是融洽。

就在此時,兩個被雨淋得半濕的男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男人帶着一個樣子古怪的紅色頭巾,一身黑衣短打,踏着木鞋。身材瘦小,雙目卻極為有神,整個人呈現出短小精幹的樣貌。

另一個也是皮膚黝黑,眼神發亮,與他有幾分相似,只是身材稍微高大一些。他走在那個紅頭巾身後半步,态度恭敬,看來不是晚輩,就是下屬之流。

兩人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掌櫃的急忙上前招呼。

“要酒,要菜。”

那個高大的男人吸了吸酒店空氣中的菜香,循着味道,看到了他們身後的萬達那一桌。

“就要那一桌菜。一模一樣的。”

他指着萬達桌上的酒菜道。

“哎呦,那一桌可不是我們的廚子做的。是這位客官他們自己做的。”

掌櫃為難地說道。

“哦?”

高大的男子聞言,踩着一雙木拖板來到了萬達桌邊。

他掃視了一眼,覺得這裏頭做主的,應該是看上去年紀最大,也最有氣派的楊休羨。

“把你的廚子借給我一下。”

他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個元寶,放在桌子上。

“這個,是報酬。”

萬達幾人看着那錠放在桌角,發着銀光的銀元寶,一時無語。

是錠官銀吶。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以明代成化年間的歷史背景為大致脈絡,涉及到部分歷史真實人物,但是絕大部分人物都是原創的。包含并不限于萬達,楊休羨,高會,邱子晉,以及之後會出現的諸多人物。

本人在此保證,本文不涉及民族,地域、性別問題,更不會抹黑歷史人物。本文主要就是做做菜,談談情,破破案。無意冒犯任何人,請大家開心享用~~愛你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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