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必聯系,以後我和你們再……

季柏岑似乎沒聽清,蹙眉靠近了些,問他:“你說什麽?”

江羨年松開季柏岑,拽着自己的衣服站到一邊,又重複了一遍。

他确信這次季柏岑聽到了,因為周圍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

冷厲的那種安靜,襯得遠處的鳴笛聲都格外清晰。

江羨年擡眼,正對上季柏岑被雷劈了一樣的神情。

半晌,季柏岑盯着他的眼睛,黑墨似的眼珠裏帶着近乎倔強的認真:“我再問一遍,你的意思是,只要給錢,你就會跟我在一起?”

“包括……”

季柏岑頓了頓,緊緊皺着眉:“包括上床,做.愛?”

江羨年沒表情的點頭:“嗯。”

既無赧然、也無羞怯,語氣太過自然,仿佛他們不是在說金錢和肉.體交易,而是在讨論最正常不過的人力服務。

季柏岑舉着花束的手頹然落下。

死一般的寂靜後,季柏岑往後退了兩步,發紅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羨年,看起來像是頭被刺傷激怒的野獸,仿佛下一秒就會沖上來撕碎他。

江羨年佳盯着自己腳尖,他不聰明,無法理解季柏岑的反應。

就在江羨年以為季柏岑要動手打他的時候,季柏岑忽然沖他笑了。

冰冷而譏諷。

随後,季柏岑把手中的花狠狠摔進路邊垃圾桶,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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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超跑呼嘯而去的轟鳴聲,江羨年微微垂眸。

深吸一口氣,把口袋裏皺成一團的名片取出來展開,對照上面的聯系方式,将一個個數字輸入通訊界面。

正按到數字“8”,熟悉的引擎聲再次響起。

江羨年無聲看着去而複返的季柏岑。

季柏岑眼神沒有先前那麽駭人了,遠遠地坐在車裏看他,居高臨下的語氣:“上車。”

看着往斜上方升起的車門,江羨年不輕不重的應了聲,點點頭坐到副駕駛。

車停在路邊,兩人在車裏。

季柏岑心情顯而易見的煩躁,從江羨年上車之後,就一直在嚼硬質口香糖。一粒接一粒按進口中,咬碎牙龈般用力。

從後視鏡瞥見江羨年的臉,季柏岑像是想到什麽,突然出聲:“你從哪裏回來?”

江羨年抱着書包:“酒店。”

季柏岑爆了句粗口,猛地一拳砸到方向盤上。

刺耳的鳴笛聲響徹周遭,驚起綠化林中休憩的飛鳥。

江羨年眉梢微蹙,糾結一會,還是偏臉看向季柏岑:“請問,您在床上有暴力傾向嗎?”

季柏岑氣笑了,等對上江羨年認真自然的表情,笑意又凝固在嘴角。

他不知道江羨年和幾個人讨論過這個問題。

也不想知道。

心口蔓延的疼痛和憤怒堵在一處,攪得他快發瘋,索性将怒火全部發洩在肇事者身上,眼神輕佻地看着江羨年,季柏岑欺身壓上:“怎麽,如果我有暴力傾向,你會考慮取消交易還是提高價格?”

兩人靠得極近,江羨年手撐在座位上,借此支撐自己和季柏岑的重量。

不閃不避地迎上他的視線,江羨年緩緩搖了搖頭。

季柏岑的情人也好,酒店兼職也好,又或者陪玩,對他來說意義一樣:都是為了活下去的謀生手段。

會問季柏岑在床上有沒有暴力傾向是想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受傷。

對視片刻,季柏岑率先敗下陣。

他不僅沒能從江羨年臉上看到難堪,反而因為對方毫無波動的表現,讓他自己顯得更加猙獰狼狽。

在江羨年身上摸到手機,季柏岑松開他。

江羨年的手機不帶鎖屏,往上一劃就是主菜單。任務欄很幹淨,主頁也很幹淨,除了幾款手游就是微信,再沒有多餘的社交軟件,更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柏岑沒興趣翻他手機,粗略掃了眼,就切換到微信,低頭用他的手機添加自己號碼。

猝不及防的,聯系人界面的備注“老板3”,和那句“你太棒了”就這麽闖進視線。

血液夾雜着無邊無際的憤怒一股腦上湧,季柏岑徹底失控,把手機連同一張銀行卡摔回江羨年身上。

江羨年不解地仰起臉。

季柏岑順佳勢掐住他下巴,聽不出情緒道:

“500萬,夠買你三年嗎?”

捏着他的那只手力氣太大,江羨年費力作出回應。

季柏岑紅着眼把他推下車:

“我不喜歡花錢買的不敬業。你記住,拿了我的錢,就別再想去掙其他人那份。”

一切發生的太快,江羨年還想說什麽,季柏岑已經一個換擋跑出了十米。

他攥着卡站在原地,望着車消失的方向輕輕張了張唇:“謝謝。”

季柏岑離開後,江羨年找到學校附近的銀行營業廳,用季柏岑給的錢往另一賬戶轉了五十萬。給那張銀行卡打過無數次錢,他無意中早把卡號熟記在心。

兩分鐘後,手機未讀短信一條接一條的蹦出來:

【羨年,是你轉的錢吧?】

【太好了,還差一百五十萬,你還能再想想辦法沒】

【江羨年:錢夠了,我傍晚會回去】

【好好好,小叔去接你】

打印了幾份房屋轉讓協議,江羨年回到陽城。

到站時正是傍晚,小城市的節奏慢而安逸,就算正趕上下班高峰期,路上也沒有堵成長龍。

江羨年一下車,就有一男一女急忙迎過來,中年男人穿着青色羽絨服,眉眼間依稀能看出和他有幾分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天差地別,稍微有些駝背。

是江羨年小叔,江萬山。

父母去世後,江萬山和他妻子李紅梅主動申請成為江羨年的監護人。

真正意圖是接收他父母的房子和錢款。

江萬山胡茬明顯,眼睛下方挂着沉重的黑眼圈,看起來焦頭爛額,一見面就直奔主題:“羨年,錢在哪?”

江羨年沒說話。

江萬山旁邊的女人一推他肩膀,給江萬山使了個眼色:“瞧你,羨年剛回來,不得讓他歇歇?”

江萬山一愣,搓了搓手哈出口熱氣,臉上堆着笑:“看我這性子,都急糊塗了。羨年冷吧,走,我和你小嬸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咱直接下館子。”

江萬山的關注點和之前一樣,絲毫不在意江羨年一個學生從哪弄來這麽多錢,過程是否艱難。

就像他也從來沒考慮過一個初中生該怎麽不吃不喝兼職才能賺夠生活費,還要幫他承擔大部分欠債。

江羨年從書包裏拿出房屋轉讓協議和一支筆,指着最下端:“房産證給我,在這上面簽字,我會轉給你們剩下的錢。”

他在這世上唯一想要的,就只有那套老房子。

江萬山往紙上瞟了一眼,臉色難看起來:“羨年,我是你親叔叔,你真的要弄這麽難看?”

江羨年重複:“簽字。”

江萬山腦門青筋直跳,臉上一片悶紅醬色。

李一梅出來打圓場:“你們這是幹什麽,大馬路上畢竟不是個說話的地,再說房産證也沒拿出來,羨年先跟我們回家。”

江羨年打開車門坐進去,江萬山用鼻子哼了聲氣。

車在五公裏外的居民區停下,到了門前,李一梅拿鑰匙開門,江萬山用手護着火給自己點上煙,咬着煙佳蒂站在門邊,半睜着一只眼虛張聲勢:“我看也別折騰了。”

“老婆,要不還是按你說的,就把房子賣了。留了那麽多年,眼看現在房價漲得那麽高,房子一出手錢也就夠還了。”

江萬山邊說邊打量江羨年的臉,然而他想象中的表情沒有出現。

可能是小小年紀沒了爹媽,清楚自己沒人護着,這侄子一直沒太有活人氣,就連知道他倆真正目的後也沒哭沒鬧。

但先前幾次用賣房子明着暗着要挾他給錢,多少能讓江羨年臉上露出些波動。

現在卻是什麽也沒有了。

江羨年語氣很淡:“那套房子市價只有一百二十萬,急于出手最少虧十萬,拿到手最多一百萬,還差50萬,時間上也來不及。”

一層層升起的煙圈中,江萬山不免眉頭緊鎖。

事實上比這還低,他已經找中介來看了,也就九十多萬,還不包括過戶費。

“我怎麽知道你究竟有沒有兩百萬,萬一你拿房産證跑了,我怎麽辦?”

江羨年定定看着他:“你們把我的身份信息給那些人了吧。”

“錢還不上,那些人不會放過你,同樣也不會放過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江萬山不說話了。

先一步進屋的李一梅把裝着房産證的文件交給江羨年,又把江萬山拉到旁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江萬山上前兩步奪過江羨年手上的筆,潦草寫上他的名:“行了,現在可以了?”

江羨年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搖頭:“你們搬出去。”

江萬山火氣一下上來了,揪住江羨年的領子張口就罵:“別蹬鼻子上臉。”

他現在就是既想要江羨年的錢,又膈應那個給江羨年錢的煞筆,不然這不幹不淨的小兔子哪來的底氣跟他叫板!

李一梅抱住他胳膊,湊到他耳邊:“那些人可惹不起,先哄着江羨年拿出錢來把債還了,房子早晚還是我們的。”

想到其中利害,江萬山眼珠一轉,又深深吸了口煙,把煙蒂扔在地上用鞋碾了碾:“搬就搬。”

拎着大包小包,江萬山罵罵咧咧下樓,聲音大到整棟樓裏的人都能聽見:“真當我不知道他錢怎麽來的?”

“不就是個走後門的兔子,嘚瑟什麽?從初中就不幹不淨勾搭人,想想有這麽個侄子我都不知道臉往哪擱……”

李一梅騰出一只手拍着他的背:“行了行了,消消氣。”

“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你有辦法?”

江萬山一喜,把臉轉向她,還沒等開口,就被人反剪着雙手按到樓下停着的車上。

江萬山張口就罵,肚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疼得他一陣痙攣,捂着肚子倒吸涼氣。

兩天後,江萬山和李一梅才收到江羨年轉來的錢,從高利貸那裏被放出來。

倆人搓了一頓火,遷怒江羨年打錢太慢,怒氣沖沖地去找他。本來想,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誰知到了門口,發現門鎖已經被換成了防盜等級最高的佳鎖芯。

江萬山不忿,一腳踹在門上,又觸發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安的警報裝置。好說歹說的,還是被趕來的物業攆到了大門外,說什麽也不讓他們再進小區。

隔着小區電栅欄,江萬山恨恨地給江羨年打去電話,很長的機械音後,那邊總算有人接了電話。

然而,他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利落幹脆地挂了電話。

于此同時,江羨年給他發來一條短信。

【不必聯系,以後我和你們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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