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蠱
隔天,倚星來替霧年施針,剪銀受不住那藥味兒,便又跑去了隔壁。
在與大黃的鬥争中,綿枝已然一敗塗地,徹底淪為了胖貓的爪下囚。見剪銀來了,他才勉強坐直一些,有氣無力道:“阿銀你怎麽來啦……”
剪銀偷偷摸了一把大黃軟乎乎的背脊,解釋道:“倚星哥哥在替霧年施針,那個熏針的藥味我聞了頭暈,只好出來啦。”
綿枝這幾日也一直在琢磨霧年的病症,理不出頭緒卻也越想越覺得蹊跷,尤其對那倚星不放心。總覺得這突如其來的心症,和這半路殺出的笑面虎脫不了幹系。
此刻聽剪銀一說,他立馬瞪大了眼睛,直起身問道:“那現在就他們兩個人?”
剪銀不知綿枝為何突然激動起來,愣愣點了點頭:“怎麽了呀……”
綿枝心頭狂跳,立刻揣着不肯撒手的大黃站起身,沉聲道:“我去看看。”
“感覺如何?”倚星撚動指尖,尖細的長針緩緩刺入穴位。
霧年側首假寐,不欲理他。
倚星瞥他一眼,又不疾不徐紮入一針:“之前我便說過,那藥保不了你多久,這針灸也一樣。你既不聽勸,心症只會越來越厲害。”
半晌,見霧年仍是不語,倚星也有些惱了,沉下臉正要開口,屋外卻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他本以為是剪銀,回首瞧見的卻是抱着貓的綿枝,微微一怔,随即淺笑道:“小銀等不及了?再有半柱香便能好了。”
綿枝沒接話,淡淡看了他一眼,徑直走上前來,認真地查看起了施在霧年身上的毫針。
穴位精準,手法純熟,一番細細檢查下來,沒有半點纰漏。綿枝不禁微微皺眉,又撚了一簇藥粉放到鼻尖嗅了嗅,仍是沒有問題。
一旁的倚星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神色難辨地看向他。
綿枝轉過身,垂眸露出一些羞愧的笑意:“同為醫者,來取取經,仙君千萬不要介懷。”
倚星勾着嘴角微微颔首,繼續提針,低垂的眉目間卻沒什麽溫度。
半柱香後,兩人前後走出,剪銀在屋外等候已久。
倚星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側的綿枝,思酌片刻還是招手向剪銀示意,從藥箱裏取出了那日帶走的納靈繭,遞給他叮囑道:“你記得貼身佩戴。”
剪銀感激地點點頭,正要去接,卻被一只貓爪給截了胡。
綿枝一只手托着大黃,另一只手從它爪間挖出納靈繭,摩挲着奇怪道:“咦?這不是我過去給阿銀的寶器嗎?”那語氣活像是當場捉住了盜寶小賊,倚星當下笑意微滞。
剪銀連忙開口解釋道:“阿綿,我身上的妖氣太盛,恐會傷了霧年。這才想着讓倚星哥哥将這納靈繭改一改,好用來壓制我的妖氣。”
綿枝聞言眉心輕蹙。
剪銀又不似其他精怪那樣會吸食人的陽氣精魂,身上的妖氣也并不兇煞。況且之前數月下來霧年都安然無恙,此刻突然生出這般想法,定是有人在一旁挑唆。
綿枝輕輕擡眼看向倚星,對方卻面色如常,一副坦蕩模樣。他垂下眼眸,指尖稍縱,一道靈力流出,緩緩探入了素白的繭囊。
裏面仍是當初他為剪銀研制的藥粉,只在外面多了一道收斂妖氣的咒術。再三檢查之後,綿枝才将納靈繭遞回給了剪銀。
“那我便先回去了。”倚星溫和笑笑,又低聲叮囑了幾句,直把剪銀說得面紅耳赤。
綿枝盯着倚星逐漸遠去的背影看了許久,才開口:“他方才說了什麽?”
“沒什麽……”剪銀紅着臉搖搖頭,看着綿枝嚴肅的神情,忍不住輕聲問道:“你不信任倚星哥哥嗎?”
綿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明明他來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說着,他又看了眼剪銀握在手裏的納靈繭:“這個東西你帶着也行,但我覺得沒有多大影響。你的妖氣若有這般厲害,霧年早該出事了。”
剪銀聽懂他的意思,想了想道:“倚星哥哥也是為了霧年着想,況且也不是他主動來找我們的呀,說起來,還要問大黃呢。”倚星來青澤後并未主動找他們,若不是大黃被燙傷那次,或許到現在都碰不上面。
綿枝終于找到了一個翻身做主的機會,立刻對懷裏的大貓進行嚴刑拷問,提着它的頸子直撓肚皮:“說,你是不是敵人派來的細作!”
大黃喵嗚着撲騰不停,看得剪銀咯咯直笑。
“總之萬事小心為妙。”綿枝停手正色道,“往後再有什麽事,記得先來找我商量。”
“好。”剪銀點點頭,目送綿枝離開後才進了屋。
那邊,倚星也已回到了藥鋪,将面上的三分溫和笑意一并關在了門外。
果然,比起油鹽不進的霧年,天真的剪銀要容易擺布多了。
他布局良久,本就不指望一時間的三言兩語就能讓二人離心。他要的只是一根刺,一根紮在兩人心頭隐隐作痛的刺,讓他們日不能寝、夜不能寐,待到時機成熟,便也能變成一柄殺人的利刃。
不過這綿枝,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煩些。
但也無妨,畢竟他的殓心蠱,這世間無人能看破。任他們再是疑心四起,也猜不出半分端倪。
倚星輕輕甩了甩手腕,小臂上逐漸浮出一層細密的漆黑水珠。
那黑水的質地難辨,像是稀薄的脂膏,又像是厚稠的粘液,沿着潔白的皮膚緩緩流下,留下一層泛着詭異光澤的油膜,最終在倚星的掌心逐漸幻化出了形态。
竟是一窩蠕動着的黑色蠱蟲!
“接下來……”他勾着唇,輕輕撫弄手心的蠱蟲,“就看你們的了。”
剪銀回到屋裏,霧年正靠在床邊看書,見他回來便把書放下,溫聲道:“怎麽這麽久。”
“和阿綿說了會兒話。”剪銀乖乖走過去。
霧年伸手将他攬進懷裏,不輕不重地被硌了一下,低頭便看見了剪銀系在腰間的納靈繭,皺眉問道:“這是什麽?”
剪銀存着私心撒了個小謊:“嗯,阿綿給的香囊,裏面有安神的藥粉。”說着,舉起來湊到霧年鼻間。
霧年聞了聞,的确有一股怡人的藥香,那味道還有些熟悉,便沒再多管。
今日倚星走之前叮囑過剪銀,和霧年歡好須得節制。但這節制不節制,又哪裏是剪銀說了算的。
到了晚上,他又被霧年壓在床上欺負,只能羞急地拒絕:“不行的,一會兒你的心又要疼了……”
“別的地方疼你就不管了?”霧年一邊撫着他的腰,一邊含着他的耳垂低聲道。
剪銀最受不了霧年這樣弄他,立刻松了筋骨,軟綿綿地趴在霧年肩頭,小聲妥協:“那、那只能一次……”
霧年低頭咬住他的唇,算是答應了。
衣衫盡褪,剪銀又想起倚星說的,納靈繭需時時貼身佩戴。盡管綿枝說沒事,但他不願冒這個險,還是謹慎些來得好,便趁霧年不注意,扯下納靈繭塞進了枕下。
于是霧年便發覺,今日的剪銀似乎尤為鐘愛這繡花軟枕,被插弄到腿根都在打顫了也要抱得緊緊的。
粉玉雕琢的臉哭得濕潤潮紅,咿咿呀呀地在枕上磨蹭着,仿佛被欺負得狠了,又好像有些難耐。這般可憐可愛的情态比起往日更要勾人幾分,弄得霧年下腹的燥火愈燒愈旺。
先前說好的一次,自然是霧年的一次,剪銀要幾次就難說了。總之等他被數次送上情潮浪尖後,也沒那個精力去管霧年究竟是否言而有信了,昏昏沉沉地擁着軟枕任人魚肉。
枕下的陰影裏,漆黑的粘液緩緩從素白的繭殼中溢出,無聲無息地裹上了剪銀蔥白的指尖。指腹一閃而過的刺痛瞬間被身下蕩漾的浪潮吞沒,只留下淡淡的酸麻。
第二日,剪銀毫無疑問地睡過了頭,奇怪的是素來早起的霧年竟也還未醒。
想來是昨夜縱情過後太過乏累,霧年難得沒有抱着他睡。剪銀迷迷糊糊地有些委屈,伸手去夠一旁的霧年,卻在觸到對方肌膚的那瞬間驟然驚醒。
他的體溫本就偏低,霧年的身體卻是比他還要涼上三分。
剪銀猛地坐起了身,睜大眼睛看向一旁面容沉靜的愛人。
“阿年。”他輕輕喚道,卻無人應答。
他怔怔地推了推霧年的手臂,依舊沒有換來任何回應。
仿佛突然被人攥住了心髒,剪銀的唇齒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他緩緩伸出手,探上了霧年的鼻息。
指尖一片冰涼。
不可能……
眼前的景象昏花了一瞬,剪銀慌忙又俯下身貼上霧年的胸膛。
耳畔寂靜無聲。
這怎麽可能……
“阿、阿年……你在逗我玩對不對……你、吓到我了……別玩了……”
他哆哆嗦嗦地撲了上去,淚水不斷地砸在霧年的衣襟上,洇出一圈又一圈滾燙的深色水暈。霧年的頭頸随着他的推搡不住晃動,最終無力地垂向了一側。
剪銀六神無主地跌坐下來,滿目只有霧年青白灰敗的面色,顫抖的雙手用力地扯住了自己的發絲,凄厲地嘶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