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狡兔三窟

唐辛亥在楊樹鋪路找到了他的一個舊部,曾經因為與教育部的一位處長夫人通奸被發現逃往上海,本名叫華永順,犯事後逃亡上海,為了生存加入一個小幫會與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後來在一次搶地盤的群架中被人打折了腿,這個幫會被打散從此在上海灘消失,華永順無處可去,留在上海楊樹鋪自己家裏,靠揀垃圾度日,有人知道他以前的身份,見他現在走路一瘸一拐的,便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華瘸子”。

在南京的時候,唐辛亥知道他逃往上海,但他沒有說,這次他回上海本來也沒有想起這個落魄之人,後來他越來越發現自己住的霞飛路房子不安全,妻子三個多月沒有來找他,也沒有電報打來,怕是出了事情。他願意相信妻子不會背叛他,在他的心目中,吳濤雖然外表看似文弱嬌滴卻是個性格剛烈的女子,這是外人所看不出來的,兩人在南京和雲南兩地書好幾年,終于去年初完婚,打算一年後生個孩子。但現在的形勢不容他有半點大意,萬一妻子被警察抓去審問供出他上海的住所,以他的罪名,在戡亂時期槍斃也完全可能,所以他不得不另外選擇安全之地。

那天他終于在楊樹鋪路西溝玉弄找到華永順,周圍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指向一間破舊的滾地龍棚屋,這裏類似的房屋都連接在一起,周圍還搭着臨時危房和曬東西的棚架,挂着男人女人的衣服褲子,門口放着一只沖洗過的馬桶,翻開蓋子在吹風。唐辛亥身着長衫跨進房間,裏面堆放着大半個屋揀來的雜物,一個髒兮兮衣衫褴褛,挂着棉花絮的老頭背向着門蹲着在分揀垃圾,唐辛亥見不是要找的華永順,在他印象中他離開南京時只有三十八歲左右,時隔五、六年,也不過四十幾而已,咳嗽了聲問道:“請問這是華永順家嗎?”

蹲着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回頭看,認識唐辛亥,以為是來抓他回南京的,爬起來想逃命,門在唐辛亥身後闖不過去,自己又是個瘸子逃不快,驚慌的望着他,斜着站不平的身體呆呆的,流露出絕望和要拼命的神情。

霎時,唐辛亥也認出了他,盡管華永順整體形象與以往比簡直改頭換面,他長得不高,但看上去風流倜傥,嘴巴甜會哄女人,教育部的那位處長太太就是這樣被他騙上了床,又因為他床上功夫技術精湛而深得處長夫人的青睐,現在雖然面目全非,不過他的那副委瑣的目光一直沒有變,唐辛亥認得出,謹慎地問:“你,你是華永順?”那人退後了一步,正好有根木棍,緊緊的握在手中随時準備防身的樣子,唐辛亥看出來他很害怕,以為是要抓他,便笑笑說:“你認識我是吧?放心,我今天不是來抓你的,要抓你怎麽會是我一個人呢?怕是現在兩三支槍早對準你了。”

那人覺得有道理,扔下木棍坐下,問:“那你來幹什麽?”

唐辛亥慢慢進屋關上破門說:“你是叫華永順是吧?”

“以前是,現在叫華瘸子。”

“華瘸子?真有趣,很霸氣的名字。”唐辛亥譏諷着想到剛才看到他站不穩的形象,笑笑說,“好,我就叫你華瘸子,今天我來想讓你幫忙,替我在這裏找個落腳點,房子不用太好,幹淨些,獨住就可以。”

華瘸子打了個哈欠,伸手搓搓胸口的污垢掏出捏捏,唐辛亥知道他是要好處,便說:“我不會讓你白幫。”說完突然想起這個華永順以前是個煙鬼,想必現在窮困潦倒飯都吃不上,就別提抽煙了,唐辛亥偶爾也抽煙,口袋裏有,拿出來半包老刀牌香煙抛給了他,瘸子眼睛一亮,接過哆嗦着取出一支找來火柴點上,重重的長吸了口,沒有一點煙吐出,全部吞了進去,好久,他說:“要房子啊,我這裏你也看到了,就這些,還都有人住,你那麽體面的人怎麽會看的上?”

“真的沒有?”

“是啊,楊樹鋪路本來就都是這種房子,我天天揀垃圾都轉過,而且這裏的外來人越來越多,外面犯了事情都往我們這裏擠,警察來抓人自己也摸不出去,就別提抓到人了,你還想找好房子門也沒有。”

華瘸子這句話啓發了唐辛亥,本來他來這裏也只是暫住,他的目的地初步選在天津法租界,只是現在時間太緊沒有去落實,60萬法幣很安全存在寶順洋行,但霞飛路的房子裏還有保命的絕密材料需要轉移出來,而這裏千孔百創的房屋,沒有可以藏匿東西的地方,但現在的房子每分鐘都蘊藏着殺機,于是決定先将材料轉移出并盡快去天津,楊樹鋪路這破房不過住一、兩天而已,。

他同華瘸子商定,自己住在這裏每天付給他三塊錢房租,這個錢可以買到兩斤大米,華瘸子喜出望外,這簡直是橫財。隔天後,唐辛亥買來被褥和幾塊木版鋪在地板上權當作床,中間堆滿半人高的雜物隔開,布置妥當後,唐辛亥回霞飛路去取材料。

禮拜天,傍晚時分,天空飄下雪珠,砸在窗玻璃上噼裏啪啦作響。王守財扶女兒王月韻在凳子上站着,窗門開了個角,女兒小手伸出窗外讓打在陽臺上的雪珠落到她的手心,冰涼冰涼,她手一縮,又伸出去地玩着,王守財樂呵呵陪她嬉笑起來。

郝允雁在衛生間裏關着門在洗屁股,冬天她不是天天洗澡,但下身的清潔是每天要做的,因為每晚丈夫都要和她過性生活,她前日跟丈夫開玩笑說:“我身是你的身,你只管每天用好了,想想我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我除了下面每月不幹淨的時候,就是年底那回我高燒了,你放過我三天,我還不習慣,總覺得虧待了先生呢。”

Advertisement

晚飯後,他們早早哄女兒睡覺,将新買來的屏風當作門擋住,旁邊還隔着大櫥,竟然像是兩個套間,王守財說:“這多好,女兒睡裏面溫馨,我們也安心。”郝允雁笑着說:“這下你可以在床上看我赤條條坐在你面前了吧?”王守財說:“喜歡是喜歡,可這天氣太寒冷了,怕你又要患感冒我于心不忍。”郝允雁撅嘴說:“你說得好聽,怕是倒時候想看你太太在寒風中發抖又不好意思提,玩得不痛快這如何是好?”

王守財被逗得來了性子忙去脫她衣服,郝允雁打了下他的手說:“別着急,今兒個還有事情麻煩先生。”說着蹲下從床底下拿出只皮鞋盒子,裏面有一大包東西,打開是白色粉末,王守財不認識,問:“這是什麽東西?”郝允雁神秘兮兮地說:“這是隔壁房東送我的,她是打麻将的姐妹給的,能避孕叫‘起泡藥粉’,我想我們每次都算周期,又用土辦法排精很不安全,這個先試試。”王守財說:“試試?要不成怎麽辦?”郝允雁說:“劉姐說她的小姐妹都用這個很管用,不會錯,我調制後要你只管手伸進我下身頂在深處就成。”

兩人說笑着把這事情做完,郝允雁躺着說要過半個鐘頭起效果,王守財等着急,說:“一樣是等,我去衛生間也清潔下吧。”說着提了個熱水瓶出房間,正瞧見樓梯走上兩男一女到唐辛亥家門前,來者并沒有看見王守財,他慌忙躲進衛生間,從樓梯欄杆的縫隙看到女的竟然是唐太太,掏出鑰匙打開門。王守財莫名的恐慌,因為這個唐太太有年頭沒有來上海,前幾個月唐辛亥回來時說太太馬上會回來,可是久等不來,他似乎也看出了唐辛亥緊張的臉色,不好意思再問,前幾天又聽妻子說,房東在問及唐辛亥那筆存入寶順洋行的60萬法幣,說是教育部少了巨款,他頓時也懷疑其中一定有聯系,因為這多少涉及到他,有幫助洗錢的嫌疑,所以沒敢出聲,現在看到他太太帶着兩個陌生男人進屋,渾身打了個寒顫,屁股也不洗了趕緊回屋告訴妻子:“太太,不好了,唐太太回來了。”郝允雁見丈夫神色慌張,問:“她回來了怎麽不好了?”王守財把看到的情況如數說了遍,提醒道:“這會不會跟那筆錢有關?”郝允雁也悟出其中的厲害關系,問:“那唐先生在不在?他好像前天早上我生煤爐時見他出去沒有回來過。”王守財分析說:“是啊,不過我看不像在家的樣子,他們進去後裏面很安靜,要是抓他動靜一定不小。”

郝允雁帶着被子直起身穿睡衣,稍微一想,問:“會不會不是來抓他的,而是朋友,他太太帶來也很正常,我看這個唐先生朋友也好像挺多的,我們別疑神疑鬼的吓自己啊。”

來者正是唐太太吳濤,兩個男人是餘文強和一名跟随的特務,吳濤有鑰匙,本以為今天到此馬到成功,沒想到丈夫并不在家。餘文強警惕的四周望望,掏出槍指向吳濤嚴厲地問:“怎麽不在家?你不會在騙我們吧,小心我打爆你的腦袋。”

吳濤平靜地說:“餘先生,你認為事到如今我還敢嗎?”她看牆壁上的挂鐘說,“現在才九點,也許他出去還沒有回來。”

“出去做什麽事情?他在上海還有朋友?”

小特務插嘴說:“大概是去逛窯子了吧,幾個月沒有等到太太餓的慌,呵呵。”

餘文強思忖片刻收起槍道:“有這可能,好,我們在這等,他總得回家睡覺。”說着讓小特務耳朵貼着門探聽樓下動靜,并吩咐說,“別開門,免得打草驚蛇,這裏是法租界。”自己脫下大衣搭在椅子,倒在床上朝吳濤勾勾手命令的口吻道,“你,脫衣服上床,讓老子輕松輕松,他媽的一路上這火車坐得就像蹲大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