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搜查
唐辛亥趕得及時正買到馬上就發車的去天津的列車,提着箱子東張西望的穿過候車室登上火車,他很幸運中央黨部的那兩名特務并沒有埋伏在這裏,難道他們并沒有被釋放嗎?唐辛亥心裏嘀咕着望着窗外,不放過任何可疑的乘客,一對情侶提着行李上車,令唐辛亥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內心無比的惆悵。一聲長笛,蒸汽火車車頭噴出白色濃煙,随後隆隆的車輪在鐵軌上滾動的聲音由慢而快,“再見,上海,再見,太太,我将永遠忘掉你。”唐辛亥動情的念叨着。
幾乎是同時,一輛警用卡車在火車站大門口停下,跳出十來名巡捕,吹着警笛排成隊伍,領頭的給每位傳閱了一張人像畫後,巡捕四處散開檢查進入火車站的乘客。半小時前,餘文強通過中央黨部駐上海聯絡站負責人與租界工部局和華界的警察系統取得聯系,經過讨價還價,法租界、英美公共租界和華界的警察立刻行動,對全市的對外口岸進行設卡檢查,同時,餘文強在當局部門人員的陪同下,對本市各大銀行進行了詢問式調查,他認為能夠接納60萬法幣的應該是有相當實力的租界銀行,所以他們首先對租界上的大洋行進行排查,很快來到寶順洋行。
唐辛亥取了10萬元走後,王守財把他的真實身份與教育部丢失巨款的消息告訴了白敬齋,并問要不要馬上報警,白敬齋擺擺手說:“這件事我們就當什麽也不知道,要不你我就成了替犯罪分子洗錢的幫兇了,不但錢沒收,弄不好還要吃官司。”他思索片刻又吩咐道,“萬一今後有人問起,別承認那個姓唐的存過錢。”王守財問:“若被官方盯上說要查帳怎麽辦?”白敬齋一拍額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差點忘了關鍵的,你現在去把那個人三個多月前的存錢記錄銷毀了,對,還有剛才的取款記錄,帳目核對持平,你是財務專家這點不難吧?”
王守財應了聲去財務檔案室,白敬齋焦頭爛額的在房間裏轉着圈子,心裏忐忑不安。
一名外堂夥計跑進來報告,門口來了兩名工部局的調查人員說找老板,白敬齋并沒有把這與唐辛亥的事聯系起來,在工部局他有不少朋友,也包括調查人員,最近正在忙碌建分行的事常常有人來拜訪他,所以他定了定神闊步走到外堂大廳,人還未出就拱手喊道;“是哪位朋友駕到啊?咳咳。”一擡眼看不認識,正在驚詫中,來人中一人掏出證件向白敬齋晃了下收起,道:“我們是法租界工部局財政司的調查人員,有件案子請你配合調查。”來的人是餘文強和一名工部局財政司的人員,白敬齋慌了神,以為唐先生被抓住交代出他的贓款是存入寶順洋行的,結結巴巴地問:“出了什、什麽事了?”餘文強不想讓人知道的太多,便搶過話頭說:“哦,沒事,就是想檢查一下貴行最近的進出款記錄,別擔心,跟你沒有關系。”
“哦。”白敬齋稍稍放心了些,暗中盤算,這說明跟唐先生并沒有幹系,或許只是一次例行檢查,來人說嚴重了無非到時候給他們些茶錢打發了事,以前也曾遇到過,那些政府部門的小鬼來敲竹杠,白敬齋雖然背後黑白兩到轉得開,有時也懶得去計較,托人辦事花的錢還不如打發小鬼的數目,想到這心裏便有了底,恢複常态道:“行行,鄙人積極配合,我和你們工部局張董事是老朋友了,他最近好嗎?呵呵。”說着令夥計拿來當月的帳目交給他們,放在外堂一長圓桌上,他站在旁邊笑吟吟看着。調查人員仔細翻閱了幾遍,沒有發現帳目裏有一下60萬存款的記錄,朝餘文強搖搖頭,白敬齋偷笑着心想,看你們這幫拆白黨查不出問題怎麽敲竹杠。餘文強沉思了片刻,道:“那就跟其它銀行一樣追溯四個月。”餘文強本來以為在唐辛亥住所發現地板被掀開,意味着錢剛剛被取走,所以重點在最近發生的銀行進出款流水帳上,但是他實際上查得是四個月份,因為唐辛亥攜款來滬差不多近四個月,理論上完全有可能一到上海就洗了錢,而剛才掀地板也許不是他幹的,如果想象力豐富些,那應該是吳濤并沒有把錢的秘密藏匿地交代出來,企圖事後獨吞,待巡捕房把他們帶走後,她以為機會來了,便去找那些錢,可是她實際上也并不知道丈夫已經轉移了錢到銀行裏,這時,被正好趕來的找妻子的唐辛亥看到然後雙雙一切逃逸。
白敬齋裝着沒聽見站着沒動,對方要查前三個月的帳目不知王守財在檔案室處理得情況如何,不敢輕易去取來,餘文強問:“你沒聽清楚嗎?把前三個月的拿來。”
這時,王守財做完假帳興沖沖出來向老板彙報,見有客人轉身要走,餘文強眼光六路,喝聲道:“站住。”又警惕的問白敬齋:“他是誰?”
餘文強住在同泰裏唐辛亥房間裏時,王守財并沒有見到他,兩人沒有照過面,便怯怯的走過去望望老板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白敬齋忙向餘文強介紹:“這是鄙行的財務主管王守財。”王守財面前這位大漢來頭不小,掏出名片雙手捧着欠身遞過去,道:“請多多關照。”
餘文強對此不屑一顧,生硬地道:“別需要那麽多禮節,你既是財務主管,那就請你把前三個月份的帳本拿出來,我們要審查。”
王守財不知其意,看看老板,白敬齋吃不準假帳完成了沒有,也毫無辦法只得硬着頭皮吩咐他去檔案室取來,暗示了句:“人家是工部局派來查我們帳的,你小心取來別拿錯了。”
王守財也沒有多想,反正剛剛重新修正了之前唐辛亥的存款記錄,不管跟他有沒有聯系都禁得起檢查,做假帳方面他是老手,以前在老師那裏學過這門技術,說是為杜絕假帳,必先了解假帳的技術,今天他算是歪打正着用上了這門邪惡的財務技術。
拿來後餘文強他們查不出結果,還要去下一站,順口吩咐了句:“最近如果有一個姓唐的男人來存巨款,請你們先穩住他,并向巡捕房報告。”
直到這時,白敬齋和王守財才意識到這次查帳跟唐辛亥有關,慶幸事先做了處理,兩人再次約定,這事天知地知。王守財回家也叮囑妻子,千萬不要對外面透露唐辛亥曾經找他幫忙的事情,郝允雁為此好幾天惶惶不可終日,埋怨道:“我們只要做到本分就可以了,窮點富點沒什麽,先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娘倆如何生活?”
在餘文強組織全市排查銀行這段時間裏,和他一起開的那個小特務帶着另一批人在全市的旅館和可疑房子進行搜查,他們認為,既然唐辛亥沒有溜出上海,那就一定還住在某處,只是租界工部局和華界不同意大張旗鼓的挨家搜索找人,影響太大,于是只能夠便衣先去華界地區巡視,那日,小特務帶着一幹人等到楊樹浦棚房進行巡查,來到一條小弄遠遠的望見圍着十幾個漢子高聲喧嘩着,便過去看個究竟。有人維持着次序喊道:“大家排好隊人人有份,別擠來擠去反倒慢,耽誤大家的時間。”
小特務帶了幾名便衣檢查湊過去問:“發生什麽事情了?”排在最後的一位老漢打量了番他們,見衣着幹淨,不像是這帶的窮人,便譏諷道:“哇,這華瘸子的生意正是興隆了,連外邊的人也聞訊趕來了啊。”小特務莫名其妙,問:“什麽生意?我們是路過的。”另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小乞丐手裏托了個破碗神秘兮兮地說:“華瘸子把老婆獻出來賣,一元玩一次好便宜,不是一般的美女呢。”便衣警察一聽這還了得,這幫窮鬼居然聚衆賣淫,還賣的是自己老婆,這豈不是亂了倫理?掏出槍來在空中揮舞,高聲喊道:“我們是警察,都給我散開。”排對的漢子看到槍吓得一哄而散遠遠的望着,人群散盡只見一個老乞丐蹬在門檻上在數錢,他就是華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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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唐辛亥把吳濤送給他後,他興奮的閉門不出玩了幾個晝夜,有了解點情況的鄰居紛紛在他家破屋門縫往裏欣賞,華瘸子不幹了,說這是我的老婆,你們給我滾蛋,有個大漢縮頭縮腳的湊過去說:“你別瞎扯淡了,這女人要是你老婆,怎麽還捆着她,嘴裏還塞着東西?”華瘸子架不住旁邊起哄的,更有人威脅說,要是不給大家玩玩就去報官,華瘸子害怕了,那人進言道:“我們就當是你老婆好了,她歸你,不過你得讓我們也嘗嘗鮮,不白嘗,五毛一次行嗎?”華瘸子到底是個曾經混過世面的人,心裏琢磨着,這個女人說是送給自己當老婆,總有給她松綁的時候,到時她一溜,自己什麽也沒有了,何不乘現在拿她來賣些錢。就這樣,從昨天開始,他為吳濤标價賣身,一元一次,引來周圍無數鄰居,十來分鐘一個,他因此賺了三百多元,高興得樂開了花,正合計再賺些就離開這鬼地方另找象樣點的住所。
警察來到他面前,門關着,裏面傳出掙紮的聲音和男人的嚎叫,華瘸子不解的看着他們,問:“你們也是來玩的?那你們就別砸我的生意呀。”警察憤怒的一舉槍道:“你沒看見這東西?我們是警察,快把門打開,否則崩了你。”華瘸子旁邊一閃,怯生生說:“門,門開着,你們自己進去吧。”警察毫不猶豫一腳踹開門,只見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脫了褲子壓着一個被捆着的裸體女人,舉槍對準他高聲命令道:“不許動!我們是警察。”那人慌忙轉頭發現有人槍對着他,跳起來忙提褲子,亮出一具渾身肮髒不堪的被辱女人,不停的抽搐着像是快要死去。小特務終于認出了她,驚訝地叫出聲:“你,你不是吳濤嗎?”在他和餘文強的判斷中,吳濤應該跟唐辛亥一起藏匿在某個秘密地點,這是個新的發現,連忙對警察說:“快松綁,松綁,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之一。”
松了綁的吳濤依然站不住,癱軟在地上,小特務抱過被褥讓兩名警察給她裹好,說:“把她擡走。”
警察出了門找這屋的主人要把他帶局裏去審訊,問周圍的人:“剛才坐在門口的那個乞丐人呢?”周圍的人恍然搖頭,誰也沒有人注意到華瘸子是如何消失的,光顧着看熱鬧了,其實就在剛才警察闖進屋時,他就發覺情況不妙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