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威逼下的妥協

宇喜多井沉着的走過去掄起手臂“啪啪”給了他兩個巴掌,問:“不然怎麽樣?你還想造反?”加藤完全失去了理智大叫一聲舉刀刺向宇喜多井,突然又停住了,一把槍正頂在他的腦門上,宇喜多井也是個行武出身動作敏捷,加藤楞了楞,自知他的手再快也沒有子彈快,咣當将刀扔在地上,跪下道:“對不起,宇喜社長您處置我吧。”

宇喜多井并不生氣,因為這個突發事情比他原先想好的效果還要逼真,他望了望躲在吳濤背後的白敬齋,問:“白兄,如何處置他?”白敬齋早已魂飛魄散,生與死就在這閃念之間一時不知該不該說話,這是宇喜多井預料之中的,他故意很憤怒,一腳踢翻加藤喊道:“給我滾!”

加藤退走後,宇喜多井收起槍笑道:“白兄不必驚慌,這事我來處理。”

白敬齋從吳濤身後出來,點頭哈腰的用日語道;“阿裏嘎多,阿裏嘎多……”宇喜多井擺擺手轉臉問吳濤:“英子小姐,你和白老板合同談得怎麽樣了?”吳濤心領神會,說:“白老板是個爽快之人,已經完全同意我們的合同方案了。”她摟了摟白敬齋問,“是不是啊,白老板?”白敬齋頓時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他們的圈套,先用美人計誘惑,然後加藤出來死亡威脅,目的就是為了那份合同,如果按照宇喜多井的方案,寶順分行未來的股份只有50%,也就是說他和宇喜多井都是分行的老板,而他又附加了日方用人力資源代替資金,折合50%股份,這樣的話,宇宙喜多井既可以派出他的管理人員來控制分行,又一分錢也不用出,等同于搶劫,實在難以應允。宇喜多井見他還在猶豫,笑裏藏刀地說;“哦,沒關系,談不成我們可以慢慢談,加藤秀二也是這方面的專家,以後讓他來跟你接着談判吧。”說着揀起地上加藤遺留下的短刀“嗖”的一下,擦過白敬齋的頭插在背後的家具上,白敬齋驚出一身冷汗,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他明白自己已經毫無退路了,錢沒有生命重要。

宇喜多井向吳濤使了個眼色,拿來早已準備好的合同文本,往桌上一放,問:“白兄要不要再過目一下?”

白敬齋汗流浃背的捧起浏覽了遍,還是原來的內容,嘆了口氣,哆嗦着拿起毛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還不忘記給自己找臺階,說:“其實我早就想接受宇喜君這個方案了,剛才與英子小姐沒來得及說,觀當今中國的局勢,與日本人合作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宇喜歡多井仰天大笑道:“中國有句俗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白兄正是位具有戰略眼光的金融家啊,好好,那個……”他走過去拍着他的肩膀又安慰道,“那個加藤的事白兄不必擔憂,我會替你兜着的,他是我的部下,不敢對你失禮的。”

第二天清晨,按照宇喜多井的計劃,他派出的日本武士在加藤和吳濤的帶領下前往吳淞區的寶順分行集合布置到位,宇喜多井沒有去,白敬齋一直等到下午也沒有見游行隊伍,問吳濤:“這消息是否有誤?周圍風平浪靜哪有人游行啊?要不你們撤吧,那麽多人在大堂內生意也不能做了。”加藤接到的命令除了保護,還在于防止白敬齋在日本軍隊進攻時,轉移分行庫內的資金,所以在宇喜多井安排的管理人員沒有到崗的情況下這些人将一直在這裏名義上是保護,暗地裏是監視。加藤擺出一副昨天的怒氣還未消的樣子,用中文回答道:“我們的是遵照宇喜社長的命令來執行保護任務的,如果撤退需經過他的同意,白老板要是沒耐心等下去走的幹活,這裏交給我們。”

白敬齋不敢惹他,搖搖頭看手表三點半,突然想起今天是亨達利新老板歐陽雅夫大婚的日子,跟郝允雁約好四點鐘去接她一塊赴宴,連忙招呼了下店員離開分店,想起郝允雁他郁悶的心情似乎有了些須的好轉。

歐陽雅夫半個月前經二媽介紹認識了一個富商人家的閨女上官露,芳齡十八歲,相貌平平但是知書達理的女子,歐陽雅夫初看倒是比較喜歡這種淑女的類型,便應允了,不過他向二媽提出了個條件,就是想同時納個妾,二媽問:“你一個老婆不夠還要倆?誰家的閨女?”歐陽雅夫怯怯地回答:“關潔,你們認識的。”二媽一聽火冒三丈,堅決不同意,說:“你是大戶人家,社會名流,怎麽可以讨個妓女回家當姨太太?你不怕丢臉,我和你大伯丢不起。”立刻所有的家人都對他這個荒唐的想法提出反對,歐陽雅夫也很無奈,本想要挾二媽說上官家的閨女不要了,又一想,納妾的事曾經跟關潔提起過,她并沒有同意還因此吵了一架,人走了兩個禮拜沒有來過歐陽公館,所以也沒有再堅持,最後婚期定在了民國二十五年八月十三日,因為這天是父親的生日。

請柬由歐陽雅夫親自分發,他心裏念着關潔,覺得自己的喜事應該讓她前來,甚至于以後若要納她為妾,首先要讓家族的人喜歡才行,他相信以關潔的魅力慢慢的會改變大家都她的負面印象的,于是便差人将請柬送到了她家,關潔捧着心愛的男人與別的女人結婚的請柬,難過的痛哭了一場,她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客戶動過真感情,離開歐陽公館的那些日子裏,無時不在思念歐陽雅夫,回憶曾經在一起歡樂的時光,他的儒雅,他唱戲時帶着憂傷的女生扮相,他摸不透的內心世界仿佛總在憧憬一個虛拟的希望,她覺得這個男人就應該是自己的,默默的對自己說:“為什麽不去參加他的婚禮,分享他的快樂?如果兩情相悅能夠朝夕相處,又何必一定要結婚成為他的太太?”

下午,她刻意打扮得非常的漂亮,是跟那位從未謀面的新娘賭氣,還是要讓歐陽雅夫對她産生美的印象?她不知道,出門的時候很興奮,仿佛她就是今晚與歐陽雅夫進入洞房的新娘,想到這,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熱呼呼的正在召喚着他。在弄堂口一聲汽車的喇叭走出笑容可掬的白敬齋,以為她是去接客,叫住她說:“關小姐上班去啊?”關潔聽出他這話含有諷刺意味,但并不算太惡意,笑笑說;“不,今晚有朋友請客。”白敬齋不知道她也是去參加歐陽雅夫婚禮,點點頭應了聲:“哦,那你去吧,對了……”他想起關潔曾經托他安排哥哥工作的事情,從目前的形勢看,分行中宇喜多井的人會越來越多,而原來那裏的職員大多是在社會上新招聘的,知心人不多,所以也有心拉關潔的哥哥過去工作當他的耳目,他問:“你上次要我替你哥哥找份工作,他在嗎?”關潔道:“沒有呀,我好久沒見到他了。”白敬齋吩咐道:“他來後打電話給我,我在吳淞區有家分行,跟我幹吧。”

“關姐。”郝允雁一身花色短袖旗袍,包裹着豐滿的胸部抖動着向他們走來,今天不僅是因為要出席婚宴這種大場面,還是白敬齋給她錢的日子,而且他承諾退掉賓館省下的錢額外的補償她,所以她要讨白敬齋的歡喜,走的時候把丈夫和女兒托付給劉秋雲,劉秋雲已經沒有什麽話好說了,也深感要支撐起這個家挺不容易的,女兒今天早放學,問:“姆媽今天哪去啊?”郝允雁和藹地說;“姆媽今天去吃一個朋友的喜酒,你在家乖乖的,明天禮拜天我妹棉花糖給你吃。”劉秋雲擠着她走說:“你放心去吧,囡囡和他爹有我照看着,早點回家就是。”郝允雁應了聲剛走到房門口,只聽女兒急促的喊了聲:“姆媽!”她心一怔,轉身問:“囡囡什麽事?”女兒憂慮的眼神散發着難以言表的光芒:“姆媽,你今天真漂亮。”

關潔剛才還未問白敬齋來這裏何事,看到郝允雁出來什麽也不問了,她也發現郝允雁最近幾個禮拜經常外出,而且時間比較有規律,都是上午出去下午接了女兒回來,幾乎是每隔兩天一次,越想越覺得怎麽跟自己接客差不多?她去問劉秋雲,劉秋雲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說她在洋行打短工,她将心将疑也沒有追問下去,這回看到白敬齋來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這個時間不會是去上班,郝允雁有意自己說了出來,道:“我現在在白老板的洋行工作,去參加一個重要客戶的招待會,你上哪兒,要不讓白老板帶你一段路?”白敬齋敷衍道:“是是,關小姐去什麽地方,我專門送你去,我們時間來得及,來得及。”

關潔是個知趣的人,想了想說:“不了,我就在附近不遠,不麻煩啦。”

車子慢慢的倒出弄堂,從關潔的身邊擦過,郝允雁無意中從車窗往外瞥見崔大夫診所的大門上貼了個打叉的封條,痛苦的閉上眼睛,一個滿頭白發長須飄飄的老人在她的大腦中不情願的浮現,而當她掙紮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敬齋謝頂的後腦勺,沒有想到自己的貞潔喪失在如此醜陋之人。

歐陽公館門口鞭炮四起,新娘已經迎接回來,按照歐陽家族土洋結合的習俗,先是親朋好友在家裏見證歐陽雅夫與上官露的拜堂儀式,歐陽雅夫穿了身白色晚禮服,系了領結,上官小姐婚紗披身,盤着長發頭上插玉簪子,面容顯得有些腼腆,交換白鑽戒後,進入敬雙方父母茶的環節,歐陽雅夫沒有父母便有大伯和二媽代替,不得不向只比他大十歲的二媽行磕頭大禮,二媽端着架子說了通祝福的話,眼神中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惆悵,她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過門嫁六十歲歐陽豪的情景,榮華富貴有了,可陪伴的卻是既沒有生育能力,又患有嚴重前列腺不能房事的半男人,使她在過去的十幾年裏未有一次性生活,只有他變态的虐待取樂,看着眉毛清目秀正當壯年的侄兒,心裏喜歡卻無法消受,這次歐陽雅夫娶妻其實不是她的意思,歐陽豪因為沒有繼承者,心裏突發奇想,準備在自己剩下不多的有生之年讓侄兒趕快結婚,多生幾個孩子,然後過繼給他一個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繼承者,于是便把這心境透露給了他的二太太,這倒提醒了二媽,胡亂的臆想起來,如果能夠說服老爺向侄兒借種,那麽她就是孩子的親娘了,但是她還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提出來,所以,此時她望着歐陽雅夫滿心的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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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半,新郎新娘的車隊往閘北的小國際飯店浩浩蕩蕩駛去,與此同時,白敬齋的車從虹口區的日租界檢查崗哨附近開過,他遠遠的望去那裏戒備深嚴,沙袋上還架了好幾挺機關槍,進出口前圍着幾圈鐵絲網,仿佛今天要出什麽大事情禁止通行,而那頭的馬路上除了憲兵幾乎沒有路人,不禁讓他想起宇喜多井說的今天有人組織排外游行,他笑了笑譏諷道:“日本人就這麽的疑神疑鬼,說今天有人要游行,我從上午到接你前十幾個小時守在吳淞區我的分行裏,連一根游行的毛也沒有,真滑稽。”郝允雁回了他一句問:“你不是法租界的嘛,現在在跟日本人做生意?”白敬齋嘆息道:“沒辦法哪,這年頭民國政府保護不了我們,誰不多找幾個洋人當靠山?不過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哎,不說了不說了,今天跟你在一起便開心點,今日有酒今日醉啊。”郝允雁天生不大喜歡日本人,應了聲無聊的望着窗外,白敬齋突然問:“今天婚禮一定會很晚,晚上我們浪漫點,在婚宴的那家小國際開個房間吧。”郝允雁态度堅決地拒絕道:“白老板,我發現你一直在得寸進尺,先是答應只在賓館見面,慢慢把我帶到外面去了,後來又讓我去了你的白府,現在卻要我過夜,這絕對不行的,我每次出來都讓房東照看女兒和丈夫的,如果我一夜不歸又不事先告訴她,你知道我這個房東的性格的,她會急的到處找……”郝允雁還沒有說完,白敬齋口袋裏扔過來兩疊捆紮好的法幣,說:“一疊是給你丈夫買藥的,另一疊是你的胭脂錢,我說話算數。”郝允雁連忙塞進旗袍兜裏,沉沒了許久,輕輕說:“到時候再說吧,最好在飯店裏找到電話打個過去。”白敬齋得意的笑笑,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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