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家大院
周敬端無精打采地抵着馬車的車轅。
她昨夜沒怎麽睡好,夢裏邊一會兒是華儀郡主的臉一會兒是他老爹的臉,倆人一個尖酸刻薄一個老奸巨猾,他一個也鬥不過。
而且醒來後驚奇地發現,她又和桓王互換身體了。
“王明珠”倒精神煥發,撫摸着自己沒有胡須的下巴,思索道:“換身之事,不分時間地點,随機且不可控。”
周敬端聞言打了個哈欠。
王明珠微微皺着眉陷入思考:“我今晨查了一圈番邦異事,都沒有記載過相關傳聞,換身究竟因何而來,至今是個問題。”
周敬端的眼睛馬上就睜不開了。
他依稀記得今早一睜眼,便日上三竿了。他睜着朦胧的睡眼往桌案那邊看去,居然瞧見王妃抱着數本番邦相關舊書籍在翻閱,時不時嘴裏念念有詞,認真程度堪比平日研究菜譜。
丫鬟圓圓在旁邊眼含熱淚地看着,大概覺得自家小姐終于成長了;不僅成了女人,也突然開竅傳承了老王家書呆子門第的精髓————晨讀。
他看了半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才曉得這壓根不是夢。
幸好桓王剛歸京有假,否則就誤了早朝。
算好了時辰,用過午膳後,兩人一道往王府走。王家老爹今日休沐,平日也沒有午睡的習慣,此刻拜訪正好。
馬車剛到王家大門口,眼尖的小厮立馬認出來是桓王府的座駕,趕忙過去谄媚地幫着拴馬繩,接着就看見九小姐和桓王爺先後下了馬車,九小姐還擡手接了一把高大的王爺。
桓王爺表情略有一絲緊張,仿佛頭回見岳父的新女婿,九小姐倒一改往日歡脫,不茍言笑,沉穩了許多。
等倆人慢慢走到正廳,王家老爺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他看着兩個人,微微一沉吟,盯着仿佛有心事的王明珠看了半晌,突然喝道:“跪下。”
Advertisement
周敬端本就緊張,一聽此話,下意識就給跪了。
廳中一時間十分安靜。
“桓王爺,”王老爺略帶一絲尴尬地勸他:“微臣不是......”
王明珠鎮定自若地将他攙扶起來,扯着他,自顧找個椅子坐下了。
王老爺見狀,眉頭皺出了一根懸針出來:“誰叫你坐的,惹出了那麽大的事,怎麽還有臉走着進來。”
王明珠回頭看了一眼恨不得把頭埋進茶杯裏的周敬端,顯然沒想到王家家風嚴格至此,但她必是不會給王老爺跪的,自然也不可能讓桓王跪。
于是在心中斟酌了一番,開口要證一證清白:“王老爺,昨夜之事自有陛下證我清白,那華儀郡主先招惹于我,再攪合了剛回宮不明事理的折荊公主,才将事鬧大。我昨夜一句多餘的話都未講,更沒有行迫害他人之事,你有何緣故說我惹亂子?”
“你你你......”王老爺瞪大了眼睛,卻沒關注到重點:“你喊我什麽?”
桓王不知從哪兒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将王明珠擋在身後,飽含歉意且心虛地想要擋一擋她爹的怒火:“父......不是,岳丈大人,明珠不是有意要......”
王老爺顯然沒有聽進去:“小九,你喊我什麽?”
王明珠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眼中毫無往日溫柔神色:“王老爺,你待如何,像從前那樣端出家法,将我打出個高燒嗎?我既已嫁給桓王,就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你宰割的王明珠,若是......”
周敬端見攔不住王妃,也攔不住将要掏出椅子背後藏着的雞毛撣子的王老爺,只好眼一閉心一橫地,幹脆利落往地上一跪,跪出了好大一聲響。
王妃不說了,王老爺不動了,他再沉痛地以頭搶地:“千錯萬錯都是本王的錯,是本王将王妃嬌慣成了這個樣子,若是岳丈大人要打,就打我罷,可萬萬不要傷了本王的心頭肉。”
王老爺書香門第出身,最懂禮法,見王爺給自己跪下,自個兒本就承不下這個禮,也趕忙對着跪下。
“王明珠”立馬入戲,她皺皺眉勉強跪在桓王身邊,依舊冷冷地看着王老爺:“您從前定是聽信旁人讒言,覺得我很不成器,成了親還四處惹事,丢王家的臉面。可,您能否想想,明知犯了事回家會受責罵,我還是回來了,因何?只因我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周敬端”聞言,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底氣。
“呦,這是做什麽。”門外邁進來一只腳,正是那日與王妃在桓王府說話的男子,名喚王權,乃是王妃的五哥:“這還沒到正月,就開始發壓歲錢了?”
周敬端回頭看他,險些喊出一聲哥。
四個人依次好好坐下,王權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大致明白此刻發生了什麽,笑着對他滿面愁容的老爹說道:“我今晨也聽了些消息,說昨夜桓王殿下與王妃在衆人面前狠狠地顯擺了一把,小九,有這事兒嗎?”
王明珠冷漠地點點頭。
王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我又問了宮人,昨夜确實是華儀郡主逼着明珠喝酒,還出言諷刺她是生不出蛋的麻雀。”
聞言,王明珠臉色如常,周敬端的臉倒是染了些薄紅。
王明珠淡淡道:“旁人瞎操心個什麽勁,我若想,明年就能有一個。”
周敬端不能放任話題往歪的地方拐,趕緊咳了又咳。
王權饒有興趣地看着妹妹,啪地一聲甩開折扇,赫然一副逍遙公子的模樣,道:“這事兒你做主?”
周敬端再咳了三聲,耳根已通紅了:“光天化日之下,明珠,就不要過多提這件事了。”
王明珠微微一笑,扭臉沖着桓王爺道:“你不想嗎?圓圓今晨對我說,你從前最憧憬的就是相妻教子,還有舉案齊眉。”
此話一出,“周敬端”的臉就已全紅了,配着他深深的臉顏色,活像關公。
王老爺拍拍桌子,顯然怒氣還沒消掉,但聽到與外孫有關的話題,還是揚起眉毛來:“小九,這件事不能耽擱,若王爺有此想法,你恰好也同意,不如就趁早做打算。”
王家這一代九個孩子,王明珠卻只有三個嫂嫂,前頭八個兄長裏僅三個人有了着落,其餘人要麽以學業為重,要麽以事業為重,都再三推脫,這讓喜愛孩子的王老爺很是惆悵。
三個人又奔放地讨論了一番這件事,唯有桓王像個真正的外姓人,通紅着臉用杯子擋臉,誰的眼睛也不敢看。
晚膳時分,王家幾個有官職的兄長都回家來了,有人頭回見到九妹夫,不免寒暄了一陣,到飯桌上,也不減熱情。
王明珠與周敬端坐在一處,其他人圍着他們坐了一圈。
王家四郎,京中任步軍都指揮使的王靖豪邁地端起酒盞:“一早聽聞桓王殿下海量,不知我這個做舅子的夠不夠格與你喝上兩盅。”
“周敬端”心想,王靖這孫子,平日裏就沒少找借口灌家裏兄弟,這下總算踢到鐵板了,自己一定要借王爺的身子好好教他做人。
桓王給自己滿上後,率先喝了一杯,微微辣中帶着苦,依舊是他習慣不了的味道,不過此刻他是桓王,喝酒不就跟喝水一樣?
他微微揚起嘴角,把喝空了的酒盞一亮,把桓王那副略有一絲驕傲的表情學了個十成十:“王将軍,請。”
王靖喊了聲好,也一口灌下去。
其他兄弟都看熱鬧地瞧這兩個人,唯有“王明珠”默默地、眼睜睜盯着“周敬端”喝,不知灌了多少,她總算在後者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紅色。
酒過三巡,王靖那邊已然醉倒了,一邊說着王爺好酒量,一邊往離他最近的兄弟身上靠,王權一介文人,推也推不動他,只好笑着數落他:“這家夥,喝了酒就投懷送抱的,王爺莫見怪。”
周敬端晃晃腦袋,大概也有些上頭。
王明珠啪地一擱筷子,直起身子,臉湊到桓王耳朵邊,在他臉頰上吐氣如蘭:“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府了。”桓王的臉一瞬間又紅了些許。
王權做主,将夫婦二人送到大門口,王妃攙扶着略有些暈乎的桓王,兩人一上馬車,又是一陣安靜。
兩人不知怎地,剛見不到兩天,就修成了好比心靈感應的默契,其中一個人說一句話,另一個就能反映過來下一句要接什麽。
今日在王家是這樣,昨夜在宮裏也是這樣,就好像天造地設一般。
王明珠眼中蘊含着濃濃的深意,桓王那裏卻沒心思想了,被冷風一吹,他有些上頭,臉雖然沒紅得像讨論子嗣那會兒,但也差不到哪去。
桓王先開口打破僵局,他支支吾吾地說話,看着是有些醉了:“王......周敬端,謝謝你。”
王妃點點頭,很不客氣:“舉手之勞。”
接着,桓王就湊過來坐在她身邊,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
也不知道王家是不是都有喝了酒就抱人的傳統,反正他就這樣做了,将身量較小的王妃牢牢圈進懷裏,頭埋在她頸間,呼吸沉重。
“王明珠”好似很享受一般,一點也不介意這麽沉一個人壓在她肩上。
“周敬端。”桓王喃喃道:“我們要個孩子吧。”
王妃默了一默,挑眉反問他:“你說現在?”
桓王不說話了,大約是醉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