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添油加醋
馬車上,“周敬端”與“王明珠”相顧無言。
周敬端一臉尴尬,趁着此時無人看到,想去拉王妃的手,卻被對方避開了。
王明珠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周敬端委委屈屈地,小聲說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聽個曲子,為了你的名聲,咱們家裏又不能養那個。”
王明珠開口,聲音依舊冰冷:“那個,是指什麽?”
周敬端畏畏縮縮答道:“琴師。”
王明珠冷笑一聲:“哦,原來不是小倌麽?”
周敬端見她表情不對,趕緊湊過去把人死死圈進懷裏,開始哄人:“我哪裏喜歡那種兔兒郎。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威猛的健壯的一拳穿石獅子的,例如我的夫君當今桓王殿下,那叫一個英俊潇灑,帥氣逼人......”
王明珠死死壓住欲揚起的嘴角,似乎對這番恭維很滿意。
被人摟緊懷裏不太适應,本來要彈他腦門的手也被按住,掙紮不動索性不掙紮了,她嘆了口氣,無奈道:“你啊,下次出門至少帶着丫鬟。你這木頭腦袋壓根察覺不到危險,這次是華儀的圈套,下回萬一有人要你的命呢?”
“我錯了。”周敬端認錯态度很端正:“我下次注意。”
王明珠挑眉:“還敢有下次?”
“沒了沒了,以後我上哪兒都帶着你去。”
“周敬端”又是一通好哄,揉揉她的臉又拉拉她的手,給她捏肩再捶腿,“王明珠”才肯給他一點好臉色。
兩人方才在禦書房中,僅對上一個眼神,彼此就能看出對方的心思。周敬端只有一點不解:“你叫我順着你的話說,可這樣做有什麽原因嗎?”
王明珠道來:“華儀此舉所圖為何,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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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端點點頭。
王明珠繼續道:“沉不住氣的人,将要得逞時,便會露出破綻。你我裏應外合,将她拿下。”
馬車晃晃悠悠來到廣德寺門口,又走了一段山路,瞧見石雕牌坊,過此才見三個朱漆大山門,上有桃木牌匾,刻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這裏便是桓王先前一直提及的廣德寺了。
“周敬端”在心裏琢磨,寺廟當年重修的時候,王家也給了些面子,這牌匾上似乎還是她爺爺題的字。
住持引着二人前往桓王常來的一處廂房,周敬端要了些筆墨紙硯,兩人商量着、湊合着、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和離書一寫,略去了畫押那一步,是以不能做數。
王明珠見他鄭重地将此疊好塞進懷中,忍不住問:“你要這個做什麽?”
周敬端放心地拍了拍胸口:“萬一華儀突然發難,我也好把她給制住。”
他一頓,繼續道:”我也可以用這個來要挾你,讓你給我買這買那。”
王明珠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道:“你不要挾我,我也會給你買東西。”
“我的夫君真......你這婆娘,好好在此反省吧!”
周敬端撒嬌的話剛一出口,猛然推門沖進來個臉生的小和尚,吓得他下意識拐了個大彎,表情變換迅速,精彩程度碾壓話本子。
王明珠挑眉看着他,一拱手道:“妾身一定。”
那小和尚趕忙賠禮道歉,臨走時還回頭看了廂房一眼。
周敬端叮囑她注意安全,再依依不舍地偷偷向她揮了揮手,轉身走出廂房後,表情迅速化為冷漠,仔細看,還能瞧出一絲被戴翡翠發冠的難過。
宮裏來監督王妃關禁閉的公公見此,谄媚地笑了笑:“王爺不要難過,或許是一場誤會呢。”
周敬端不禁掩面:“唉,我心愛的明珠。”
公公的嘴角抽了抽。
桓王一回府,便在後院的桃花樹旁瞧見了扭捏作态的華儀郡主。
對方揉着微紅的雙眼,趁這會兒時間還換了套富有青春氣息的鵝黃色長裙,釵環也換了套小清新的款式,整個人看上去又詩情畫意,又嬌俏可人。
可惜這會兒桓王身子裏的人是王明珠,她見此內心波瀾不驚,還有些審美疲勞,差點當面打一個哈欠。
華儀郡主風情萬種地向桓王飄過來,“周敬端”內心一邊抗拒着大喊“你不要過來啊!”,一邊表面上冷漠如常。
“端哥哥。”華儀郡主大膽地拉過桓王的手,笑道:“你可算回來了。”
“周敬端”實在想不起桓王面對華儀時都能有什麽反應,只好不茍言笑起來,非常節約空氣地來了個:“嗯。”
他有些緊張,生怕華儀看出來端倪。
而華儀郡主似乎習慣了他‘端哥哥’的行為舉止,對此也沒什麽詫異,又旁若無人地抱住他的胳膊,親昵地将他拉置桃花樹下,問:“端哥哥還記得,曾經對我說過什麽嗎?”
周敬端心裏一緊。
沒過多久,華儀郡主便自顧自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周敬端呆呆地,又嗯了一聲。
他揣摩了一番此人這會兒敘舊的意思,或許是親眼見到王明珠尚未消去的守宮砂,她瞬間信心倍兒增,覺得這倆人感情大概沒想象中那麽好?
接着,華儀郡主就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擡頭可憐巴巴道:“端哥哥,你曾答應過哥哥,要照顧我一輩子,這話可還算數?”
周敬端在心裏猶豫了片刻。
永明郡王過世時,華儀郡主雙親健在,年紀尚小,怎麽樣也輪不到他桓王來照顧,可“周敬端”這會兒心裏也很忐忑,她又不是真桓王,誰知道他們哥倆好到哪一步。桓王不在京城時,華儀郡主一個外姓人,都敢這麽欺負王明珠,或許是桓王往日的縱容,才把她嬌慣到這等地步。
照顧一輩子,如何照顧一輩子?最簡單的照顧,不就是把她娶回家裏擺着吃香喝辣?
不過,迎娶表妹這等事在皇家也不算荒唐。若桓王真有心,早該把華儀郡主娶回來做妃,哪裏輪得到她王明珠。
“周敬端”懸着的心稍稍落地,低頭對着華儀郡主那張泫然欲泣的俏臉,僵着脖子道:“算數。”
“可妹妹這些年,過得不太好。”華儀郡主可憐巴巴地說,此言搭配着她那張足矣混淆視聽的漂亮臉蛋,可以令任何一個男人敗下陣來。
周敬端在心裏嘆了口氣,幸好這具身子暫時不是桓王本人的,否則她真說不準那人會不會被策反。
他順着華儀郡主的話往下說:“如何不好?”
華儀郡主悲切道:“明珠姐姐,許是嫉妒妹妹與端哥哥的親人關系,平白無故地刁難我,不喝我的敬茶,還時常給我臉色看,鬧的宮裏宮外人盡皆知。”
周敬端心中不免冷笑,黑的都被她洗成白的了,怕是護城河裏的水都能被她誇成溫泉吧。
“妹妹不明白,是妹妹哪裏做的不好嗎?”華儀郡主緊緊抓着周敬端的衣角,埋在他的胸前哭泣:“妹妹分明,沒有一絲逾矩,一直敬明珠姐姐為嫂子的呀。”
周敬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棒槌敲暈這個活綠茶,但又猛地想起臨走前真桓王對他說的話,要她沉住氣,順着華儀郡主的往下說。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氣緩住心裏的悲憤,淡淡道:“王明珠這個女人,本王從前真是看錯她了。”
華儀郡主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
“早該休了她。我不在時,府上花銷那樣大,她成日裏只會吃。”周敬端開始數落。
華儀郡主不免添油加醋:“妹妹聽說,明珠姐姐還偷偷去過青樓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癖好。”
周敬端心裏罵道:老娘是去吃飯!吃了飯就走了!什麽也沒幹!
他繼續道:“對,除了吃就是玩,玩之外就是出門聽小曲,太浪費錢了。”
華儀郡主繼續加料:“對,這回就是上城西聽雲茶館聽曲,順帶找她那情郎幽會去了,還好叫我撞破,沒有行至最後一步,否則叫我皇家顏面往哪擱。”
周敬端看似漫不經心地道:“哦?怎麽會這樣巧,華儀妹妹未出嫁,無令不是不得出宮嗎?就連玉棠那個小鬼精,扮作太監溜出宮都被罰禁閉了。”
華儀郡主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在這一事上刨根問底,便支支吾吾道:“嗯......我今日前往廣德寺燒香,回來的路上順帶拐到了那裏。”
“哦。”周敬端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去廣德寺最近的路在城東,妹妹為了替我捉奸,還大老遠地繞了整個都城去聽雲茶館,實在用心良苦。廣德寺那樣遠,一來一回要三個時辰,這樣還拿捏好時間捉到了,實在是巧。”
華儀郡主聽了這一番話,臉都白了幾分,她咬着帕子依舊一臉人畜無害:“端哥哥是在懷疑我?妹妹的品行你是知道的,我怎麽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周敬端擡頭看着樹枝上的一串串花朵,半晌後輕輕一笑,不知想了些什麽,低下頭看着她道:“妹妹的心那麽純淨無暇,自然不會是你做的。”
晚膳過後一個時辰,“周敬端”見身子還未換過來,心下有些詫異,在書房中将先前他與華儀郡主的對話都依字謄在了紙上,又疊好整齊塞進了桓王書櫃中最隐秘的一個夾層裏。
他剛塞好,華儀郡主就不請自來地推門而入。她午後來到此地,至今不說要回宮,也不知道心裏琢磨了什麽。
周敬端方才見她突然進來,心理素質差,吓得差點把那一摞紙抽出來,手忙腳亂間從下面一層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冊子被他随手打開,裏面是青澀的字跡,寫得一板一眼,毫無個性,看得出主人有些倔強。似乎是桓王幼年時随手寫來消遣的筆錄。
他擡頭看了一眼走近的華儀郡主,對方端了一碗蝦仁蛋羹,放在桌案上,說要讓他嘗嘗自個兒的手藝。
這丫頭或許是要凹賢良淑德的品質,卻顯擺錯了人。桓王府上養着九大名廚,各個被王明珠□□得合心合意,雖說不敵七香樓和點芳齋,但是尚可與宮中禦膳房一戰,華儀這回算漏了。
周敬端放下冊子,接過瓷碗,尚有餘溫,他勉強嘗了一口,還算中規中矩,就是沒什麽特別的,她也可以做。
他随口提道:“怎麽沒放小蔥。”
華儀郡主詫異:“端哥哥不是一直不吃蔥嗎?”
桓王不吃蔥?“周敬端”猛地一擡頭,幅度大到險些令他扭到脖子。
她跟真桓王相處了這麽多天,竟然從來沒注意到。
華儀郡主笑了:“端哥哥小時候來宮裏用膳,只要有蔥的飯菜都不下筷子,母親還一直給哥哥單獨炒菜呢。”
周敬端心裏一沉。
夜宵時刻,王明珠還經常點一些有蔥的吃食,那九位名廚是她做活寡婦這些年請的,也都不曉得桓王不吃蔥。
就連桓王初回宮中,皇帝遞給他一碗接風面,上面也擱了蔥,她那時候用着桓王的身子,還挑了蔥來吃。
等等,皇帝的接風面。
周敬端的呼吸滞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開學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