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家勢大

兩人當着出家人的面又抱了一會兒,僧人們也不嫌,就地處理傷口與屍首去了,為首的那個笑吟吟的小光頭,卷席埋人手腳利落,看着倒像是熟手,也不知先前在哪一道上混過。

昏昏沉沉中,王明珠與周敬端把身體換了回來。

她還沒睜眼,就察覺到兩臂刀砍似的痛楚,王明珠不免“嘶”了一聲,淚花都要被逼出來了。這丫頭自小嬌生慣養的,負過最大的傷是被她爹打的板子,就連繡花時都沒怎麽紮過手指,對痛這一字領悟不足。

之前被迫紮了桓王手心,迷藥和膽量的雙重影響下,血了呼啦地跑了一路,又是□□又是擋劍,竟沒覺得比這會兒疼。

周敬端不管自己被血浸透了的左手,先找了些止痛的草藥給王明珠服下,又為她清創包紮,忙活了一陣,把她的兩條胳膊都綁的像大蘿蔔。

照顧完王妃,才去顧自己。

他先是面無表情地把血紅布條一撕,連皮帶肉地剝落下來,看着像是脫了件衣服那樣輕松,又咬着牙将傷口一清理,再敷了些藥粉,最後才用白色布條一圈一圈纏好。

整個過程被他表演得輕松寫意,看得王明珠心口發麻,桓王是天生沒有痛覺嗎?

周敬端當然注意到了她探究的目光,淡淡解釋道:“和我在邊關受過的傷相比,不足挂齒。”

王明珠于是回想起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傷疤,眉頭都擰了起來。

周敬端看着她擔憂的表情,心情仿佛很愉悅。他繼續道:“有回我先鋒軍中了埋伏,一顆炮彈打在我的身後,馬當場就沒了一半,我被掀飛出去一丈多,當場昏迷過去。後來被人從火堆裏撿出來,架了三個多月的鋼板才下地。”

這一番鮮血淋漓的話直将王明珠吓呆了,她臉色蒼白地緩了緩,本想湊過去捏捏桓王的肩膀,看看是否還健康,手伸過去卻動不了,才想起自己胳膊早就被他綁成蘿蔔了。

她這副操心小媳婦的模樣,不知戳中了桓王的哪一處愛好,令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帶人處理屍體的笑面僧人回來了,他彎着眉眼,酒窩深深,像瘦了的彌勒佛。正當王明珠在心裏詫異:為什麽桓王身邊都是一些愛笑的家夥時,僧人又道:“就算是鬼門關的常客,命中不該絕,也踏不進另一只腳。”

桓王對他點點頭。

僧人又看向王明珠,依舊滿面笑容,憨态可掬:“娘娘也是,自打劫數一過,瞧着就精神多了,如今與王爺也應是和和美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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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劫數?王明珠只當是華儀郡主這個命中大災星,她道:“是好了,以後應當會更好。”

僧人笑而不語,又向兩人鞠了一鞠。

他最後道了句不明就裏的:“運到好如春,葉綠花更紅。”,便帶着一衆僧人離開了廂房。

廂房內只留桓王夫婦。

王明珠晃了晃滿是漿糊的腦袋,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的。”

桓王沒傷的那只手伸過去,輕輕拂了拂她的頭發,将她頭上的稻草碎小心弄了下來,接着慢條斯理地講:“有些東西,你不信,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從前也不信什麽命的,自從......自從我多年前在高人提點下渡了個劫,才明白命中注定這個事,雖然玄乎,但也有一定道理。”

王明珠從前最不喜歡聽人說教,她府上八個哥哥加一個老爹,小時候把她煩得找不着北。可這會兒聽她家王爺講她從不在意的“命數”,突然也覺得有些道理,竟不煩被人唠叨說教了。

她又聽人講了一陣子,冷不防打了個哈欠,被周敬端瞥見了。

于是他提議,就地休息算了,其他的明日再議。

廂房內雖然簡陋,木床擠一擠還是夠睡的,只是沒有屏風與衣架,只能湊合着把衣服疊起來。

周敬端表情奇怪地脫下本就不牢靠的衣裳,看着松松垮垮的腰帶,再看看走得匆忙沒穿襪子的腳,最後盯着王明珠看了半晌,悠悠地問:“王妃啊,你與華儀在府上都做了什麽事呢?”

王明珠分明沒有做虧心事,卻還紅了臉,她稍稍地回想起之前的場景,老臉挂不住:“沒什麽,王爺的名節我保住了。”

對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王明珠的臉更紅了。

“那,王妃是自己更衣,還是由夫君我代勞?”

王明珠自力更生,本想說“不必麻煩了”,但看了一看自己被裹成蘿蔔的雙手,沉默了。

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再去看桓王的臉色,對方一派坦然模樣,面無表情,瞧上去正經極了,倒像是她想多了一般。

她嘆了口氣,道:“還是代勞吧,多謝夫君。”

“你我之間,談什麽謝字。”話音未落,王明珠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圈進了桓王懷裏,對方用一只手輕輕解開她的腰帶,表情嚴肅,毫無逾矩,幾下子就幫人脫好了一層。

但她總覺得,這人的眼神不太對,好像是正在打開食盒,将要嘗一道菜。

王明珠輕輕咳了一聲,避開桓王的目光,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日清早,桓王夫婦用過簡單的早膳,剛放下碗筷,就收到宮裏傳來的急召,二人快馬加鞭趕回去,叩見皇帝。

皇帝陰沉着臉,面色鐵青,嘴角卻依然挂着一絲笑意,看上去有些詭異。

他剛下了早朝,禦書房裏的人都被他趕了出去,屋裏略有些冷。

“刑部那邊審出來了,王妃是清白的。”

意料之中,三人皆表情如常。

接着,他忽然一掌拍在桌案上,消瘦的手臂居然也有幾分力氣,足将硯臺震翻過去,筆與書等稀裏嘩啦倒了一溜。

“許和瑤好大的膽子。”皇帝開了龍口:“豢養死士,謀殺皇親。天子腳下,做出這等惡事,朕竟不知道這個表妹被嬌縱成如此地步。”

桓王低頭不說話。

皇帝把面前擺着的密報一推,上面盡是總結了許家這些年在朝中辦的惡事。

“許家......”皇帝捏着手裏的茶盞,指尖泛白:“朕對許家,已經仁義盡致,多年的寬容不是叫他們蹬鼻子上臉的。”

王明珠出于某些原因,不敢擡頭看皇帝,更不敢說話,生怕他一個興起就把自己拉出去剁了。

皇帝在上頭連喝了三盞涼茶,許是要給自己一個三思的時間。過了一陣子,才嘆了口氣,不知思緒飄到何處,淡淡地,略有一絲哀傷地道:“當年,和瑗還在的時候,許家何以至此。”

王明珠多少知道些許家的事。許家本是京中落魄貴族,多年前出了個好苗子,被長公主一眼看中,擇他做了驸馬,便是永明郡王與華儀郡主的爹。長公主病逝後,驸馬憑借公主的人脈,在官場上縱橫多年,甚至參與了當初的黨争。幸好許家站對了,否則皇帝也不會允許這個人在朝中作亂這麽多年。

許家究竟勢大到哪一步,王明珠很難揣測,華儀郡主能暗中派人潛入廣德寺,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僅僅是豢養死士這一條,足夠為她安上個意圖謀反的罪名。

“桓王。”皇帝按了按太陽穴:“你來說個解決方法。”

皇帝将皮球踢給了周敬端,王明珠認為他也不好說什麽。這事确實難辦,如今想要将毒瘤摘除,卻還少了罪名,可若是輕易放過華儀郡主,一來會增長許家氣焰,二來對桓王夫婦也不公。

周敬端凝眉想了片刻,道:“臣弟認為,應當将華儀郡主軟禁在廣德寺。”

皇帝與王明珠俱等候下文,他卻不打算開口了。

“就這樣?”皇帝詫異:“你何時變得這麽寬容。”

王明珠也看他,他不怕別的,就怕這人誤會他偏袒,只好繼續道:“許家雖勢大,卻尚未露出馬腳,擅自扣帽子無憑無據,只會打草驚蛇。此番刺殺,并未牽扯無辜性命,且尚未傳播出去,影響不大。陛下只需扣押華儀郡主以示懲戒,許家此後行事必會謹慎些,若是能叫他迷途知返,也是好的。”

皇帝想了一想,手中的茶盞放下了。

殿內安靜了一會兒,皇帝才道:“看來邊關着實磨砺人,端兒有進步了,還知道瞻前顧後。”

王明珠心道,桓王想得到的,皇帝會想不到?他只是試探桓王的态度,看人究竟站在哪一邊罷了。

皇帝終于看了看一直埋頭不說話的王明珠,問:“桓王妃沒有意見吧?”

問了等于沒問。

她哪敢有意見,就算有意見,也不該在這會兒說出來。于是她點點頭,一副乖巧的小媳婦模樣。

桓王告退,皇帝臨走前給了口谕,允許他倆上刑部大牢一趟。

王明珠坐在馬車上,心事重重。

桓王見了,揉揉她的小腦袋瓜,問:“覺得我太心軟?”

她搖搖頭:“沒有。王爺做什麽事都是有道理的,華儀郡主我惹不起,許家我更惹不起,他們就算是來刺殺我,殺到我跟前了,也只是被罰軟禁罷了,我有什麽可難過的。”

桓王察覺到氣氛不對,趕緊道:“夫人可否聽我解釋?”

王明珠擡起頭,盯着他看。

“我一直相信你不會找別人,示意你把我軟禁在廣德寺,也是怕中途忽然再換身子。廣德寺有我的人,就算是暗衛來了,也能保你平安。華儀郡主居心叵測我早已知曉,可這會兒沒查清許家在京中的所有勢力,不是動許家的時候,若殺了華儀洩憤,将許驸馬激怒,後果不堪設想。”

“五年前岳氏外戚之亂,差點動搖國本,皇兄臨危受命,頂着壓力登基,幾乎心力交瘁,不想看京城再一次被血洗。明珠,我們先忍着,等那一天到來,華儀任你處置。”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王明珠迎着他堅定的目光,問他:“王爺真那麽信我?”

桓王點頭:“信。”

王明珠:“那我也信王爺。”

王明珠:“王爺可否告訴我,這一回放過許家,是不是看在已故永明郡王的份上?”

作者有話要說: 王明珠:你是不是跟許和瑗有一腿!

周敬端:......

開學啦,繼續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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