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石像真容

小綠立刻用意味深長的眼神,上三路下三路地掃了周敬端幾遍,把他盯得渾身不适,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想必若不是王妃攔着,桓王早就動手了。

小綠看罷,親切地拉着明珠的手,口無遮攔道:“姐姐好眼光,這人一看下盤就賊穩,面色紅潤且嘴唇厚,是個精力充沛、重情重義之輩呢。”

她話裏另有所指,王明珠老臉一紅,掩飾地笑了笑:“是嗎,我眼光一直很好的,否則也不會進咱們神教呀。”

“就是黑了點。”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小綠姑娘從哪兒借的光,竟能瞧出來桓王的臉顏色。

王明珠在心裏默默地說:那怎麽了,他就算黑得像剛從火裏撈出來的一樣,也還是我的人。

小綠姑娘繼續評價:“跟右護法大人似的。要是論臉白,還是咱左護法大人更勝一籌。”

王明珠才不管右護法又是哪根蔥,察覺到身後男人氣場不對,趕緊添了一句:“黑不黑的不打緊,只要他心不是黑的,我就不介意。”

小綠嘿嘿地笑了:“确實,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嘛。”

倆人又扯了一番閑話,桓王在一旁盡職盡責地扮演乖巧小白臉,半個字也不說。

“姐姐明早可不要睡懶覺啊,明天城裏可是有個大盛會呢。”

王明珠一愣:“什麽盛會?”

她一掐日子,分明離重午還早。

小綠激動道:“青天大老爺要體察民情啦。到時整個揚州城內的商鋪都會趁機降價促銷,正是撿便宜的時候。”

王明珠沒出息地睜大了雙眼:“真的!書肆會打折嗎?”

聽她這幅語氣,周敬端不免遲疑地想了想,自己在王府時可否在錢財上虧欠過她,不然何至于養出這麽一個熱衷省錢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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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動過後,勤儉持家的王明珠反應過來,弱弱地問:“青天大老爺是哪位啊,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小綠嘿嘿一笑:“自然是咱們揚州的知府趙大人,他可是一位勤政愛民的父母官,每月都下街道微服私訪,親自體驗一把鄉民們的日常生活,以得出哪些需要改善,哪些需要調整,實在是太敬業了。”

王明珠驚訝地點點頭,趙達在民間的風評竟這般好,難不成是錯怪了他?

“不過,還有一種說法。”小綠突然神秘兮兮地湊在她耳朵邊,道:“趙大人的獨子病入膏肓,這位父母官是為了給兒子積德,才日行一善呢。據人說啊,他府上每日都燒着香,還偷偷供着咱們教主的石像,可見虔誠。”

王明珠人在客棧內,點着燈,借微弱的燭光浏覽玉棠公主新送來的信。

信上說,周雲璧已對趙公子明裏暗裏地表達心意,且軟硬兼施,依舊失敗,還賠進去了不少面子,她內心苦悶,遂偷偷在宮裏借酒消愁,順帶附上二人前日對話。

王明珠沾了沾額頭上流下來的冷汗,幸虧這封信沒被她三個皇兄瞧見,否則這主動送出去丢皇家顏面的公主,怕是要被關個三五載歲月。

“周雲璧:你敢說你心裏沒有一點屬于我的位置!

趙燕:草民的心中一片赤誠,裝盡了對家國的忠,對公主沒有半點不軌之心,公主若不相信,還是剖開草民的心看一看吧。”

這一席話将王明珠的牙都酸倒了,也不曉得有多少添油加醋的成分在,總之升華了趙公子的風流奸商形象,且将劇情推向了頂部,玉棠公主不愧是讀過書的人。

她繼續看下去。

“周雲璧:既然沒有得到過你的青睐,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不如這就随着先皇一道去了,也算還公子一個耳根清淨。”

玉棠公主的嫡長兄是今上,其人性格沉穩內斂,情緒收放自如,全然令人捉摸不透,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從沒見過他何時為了感情失态,即使是當年先皇後離世,他也只是守着靈堂三日,過後便依舊滿面紅光,一點也不像死了老婆的人。

也不曉得玉棠公主這淳如烈酒的性子是随了誰,一個不被愛就要赴死,把生的盼頭全數放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頑劣執拗,卻又透着一點惹人疼愛的嬌憨。

趙燕接下來的一番話更怪。

“趙燕:公主!萬萬不可傷了您的千金貴體,草民就算萬死也不能償還公主的情感,願一生不娶妻不納妾,以報公主厚愛。只求公主千萬要把自己看得重些,為我,不值當。”

王明珠看過無數話本子,多年熏陶之下,也算閱盡千帆,書中各類套路早了然于胸,趙燕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心裏有玉棠,但因為種種原因不可以娶她,只是玉棠公主大約正在氣頭上,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只要一被拒絕,就想着破罐破摔,像個小女孩。

就是這股年輕人敢愛敢恨的氣質,才最令人着迷。

王明珠将信紙一擱,伸了個懶腰,一時間不知該回些什麽。

恰在此時,周某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翻窗進屋,動作利落潇灑一氣呵成,練了這麽久,也算精通此技了。

王明珠玩笑一般的“非禮”剛走到嘴邊,周敬端率先往她桌上丢了筒畫卷,一下子把人的話塞回去。

她一拆畫卷,陳舊的紙張中飽含墨香,古樸有韻味,畫像上的人栩栩如生,顯出繪圖之人技法卓然,且怎麽看怎麽眼熟。

她左思右想,也憶不起這人到底在哪見過。

周敬端喝了口涼茶潤潤喉,道:“這是趙達的獨子。”

王明珠若有所思地端詳着畫中人:“趙達那病入膏肓的兒子?他長得像狗熊,怎麽兒子卻如此......”,察覺到身邊人氣場不對,她趕忙改口:“也就那麽回事兒吧,趙達的夫人大約算的上是美人。”

周敬端眯起眼睛,擡手在識時務的王妃腦門上彈了一下,又給自己續了一杯涼茶:“生這個兒子的時候,死了。”

王明珠惋惜地搖搖頭,紅顏薄命。

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在房內一角落徘徊,突然好像發現了什麽似的,往角落的供桌上一指,驚奇道:“長得和那玩意兒一模一樣!”

桓王慢悠悠地走過去,将供桌上擱着的,七彩神教教主之小石像,拿了過來。

王明珠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看畫像,獨自淩亂。

過了一會兒,桓王已喝盡了壺裏的茶,王明珠才還魂一般倒抽一口涼氣,雙眼緊緊盯着石像,顫巍巍道:“這......這太荒唐了。”

周敬端嗓子已潤得十分舒适,他緩緩開口,聲色慵懶,十分漫不經心:“他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肯定不止為他兒子求壽數,內裏的隐情,我大概猜出了原因。只是......會有些危險,你近日可不要随意出門。”

王明珠驚恐地抱緊自己:“你是說,他們打算近日起事?”

周敬端盯着她惶恐的表情,不小心笑了出來:“正主還沒到揚州呢,他們起哪門子事,就憑這一萬多私兵,想從這裏打進京城?當我親手練出來的京中守衛是吃白飯的嗎。就算沿線州府大吏都被七彩神教一刀切了,我也有信心,不會讓他們進城門一步。”

桓王說此話之時,眉毛上揚,眼中略帶得意神色,十分驕傲。

他道:“怕什麽,我還活着呢,只要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京城。”

當夜,三封信悄無聲息地傳出客棧,一封回往京城,一封趕往金陵,最後一封擱在總兵府的書房桌案上。

此後揚州城內明面上春風和睦,背地裏陰詭翻湧,各自黨派揣着自己的目的,明裏暗裏地與對方交鋒。

不知何時開始,城內的生面孔多了起來,雙方四處安插着自己的人馬,預備着要将對方一擊斃命。

今日重午節,王明珠突發奇想,上街買了些新鮮的石榴花,想給桓王做一個帶着花香味兒的新荷包。

走在街上,總覺得背後有一堆人盯着她看,不免常常回頭,卻什麽異樣都沒有,心下奇怪起來。

不一會兒,似乎是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手中握了把糖葫蘆樹,借推銷之名,暗中與她對上了暗號。

王明珠:“大伯,我不吃酸的。”

中年男子笑得和藹,他随手拽了一根糖葫蘆,遞在她面前:“這是金陵李氏槐柳莊産的山楂,不酸的。”

王明珠一愣:“你還有多少串?”

大伯裝模作樣數了數,道:“手裏的不多,也就四十多串,但我家裏做了許多呢,少說也有三百之數。小姐若有需要,可随時來街上找我。”

王明珠一下子明白過來,鄭重将銅板遞過去,中年男子恭敬接過,與她擦肩,又滿街叫賣去了。

桓王在乘雲寺中與她彙合後,被王明珠硬塞了一根糖葫蘆,吃起來是不酸。明珠旁敲側擊道要給他繡個荷包,桓王聽此提議,十分猶豫。

王明珠只當他是對那個破舊發黃的老荷包有極深的感情,大約上面還附着一段年代久遠、刻骨銘心的舊情,說不定是桓王某位極牽挂的好妹妹所贈,于是氣鼓鼓地把花別在了自己耳邊。

臉上一副:愛要不要,不要我要,誰稀罕你真是誰倒黴。

桓王咳了咳,拿她沒辦法,只好從懷裏取出那只舊荷包,思考了一瞬,還是交給了王妃。

他道:“打開看看。”

王明珠早就知道裏面的內容,依舊氣鼓鼓:“裏面裝着一條白衣帶,一塊小金餅,這麽珍藏,想必是美人之物。”

周敬端心情大好,盯着她的臉看了半天,末了憋出來一句似笑非笑的話:“豈止,是一位絕世美人。”

“哦!”王明珠故作驚訝:“說出她的名諱,讓我聽聽有多出塵絕世。”

“京城人士,姓王,在家行九,如今年芳二十三,正是愛吃醋的年紀。”

王明珠一愣。

作者有話要說: 如有邏輯錯誤歡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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