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綱不振
桓王已經一個月沒進卧房了。
這事兒從王府某個下人那裏,傳回王家大院,又從王家某個人嘴裏,傳到景王府。
景王一聽,樂得合不攏嘴,心道你周敬端居然也有今天。大清早地,派人抱着一條薄被就進了桓王府。
彼時周敬端正在演武場練武,一套洩憤的槍法下去,面前的稻草人幾乎找不出形兒。
他擦了把汗,扭頭一看,正好瞧見笑得賊兮兮的他五哥景王。
周敬端見到他這張禍國殃民、禍害自己的臉,更氣不打一處來,幹脆不理他,又拎起槍照着稻草戳刺,好像這是什麽殺父仇人的替代品。
偏偏景王還是個閑不住的,這會兒主動上門,就是來讨罵的。他找了把椅子坐,仰頭沖着桓王道:“敬端啊,聽說你夜夜睡書房,皇兄我很是擔憂哇。”
看他的表情,倒一點也不像擔心的人。
桓王用槍貫穿了稻草人,再一扭頭,臉色活像鍋底。
景王這輩子白活這麽久,好不容易找着個嘲笑他的理由,必須抓緊時間利用:“這不,我送來一床薄被,緞面的,特舒服。”
周敬端深吸一口氣,才忍住過去揍他的心:“你留着做嫁妝吧。”
“我又不娶老婆。”景王笑嘻嘻。
周敬端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道:“小心我把你在揚州的勢力全交代出去。”
景王笑的很奸詐:“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個兒吧。”
周敬端再沒有了練槍的心思,索性把槍一扔,問:“上趕着過來,又查出什麽好東西了不成?”
“太勁爆了。”景王點點頭,提起另一茬事:“你前些日子進宮,見過繼後的面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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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端搖搖頭,心想:這個總不能也長的像你吧。
桓王下揚州查案之時,皇帝這邊也沒閑着,急匆匆娶了位繼後,不慌不忙地昭告天下,賞了一堆東西給繼後家。不過,對先皇後的家裏人也沒怎麽怠慢,做事做得十分體面周全,是他的風格。
周敬端在府上還向王明珠吐槽過:我在揚州累死累活給人料理舊情,那人趁機又娶了一個,生怕我覺得自己嫂子不夠多?
景王到哪兒都沒個正型,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懶散慣了:“繼後長得,那叫一個漂亮。”
周敬端斜他一眼。
景王嘴上沒個把門的,繼續道:“又是将門虎女,陛下大約專好喝烈酒。”
周敬端神色古怪地哼一聲,只字不言。
景王:“這壇烈酒,姓林,林太尉的那個林。”
周敬端神色一冷。
景王見他的反應,倒像意料之中:“林太尉可是許驸馬的好妹夫,若無驸馬爺提攜,他也沒有今天,竟肯自降輩分,把小妹妹嫁給皇帝,這不等于把永明他倆降成咱的遠侄了嗎,我可當不起。”
桓王默了。
景王:“關系夠亂的。你們下揚州之後,陛下派我查許家的事,又引出來個有意思的姻親。”
自打瞧見皇帝親筆畫像之後,周敬端自認為,全天下再不會有任何事可以令他震驚了。
景王:“趙達,就揚州被炸成肉串的那位,早年娶了林太尉的二妹妹,很早以前就病逝了,這事兒被瞞得很嚴,不過,我還是查出來了。”
一樁樁事在桓王的心裏緊密地連接起來,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籠罩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一張大網,或許正牢牢地攥在某些圖謀不軌的人手中。
想到這裏,他後背突然冒出一層冷汗。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多想,此刻邊關穩定,是真的穩定嗎。
那幫人到底想要什麽。
景王适時開口,将他從心悸裏拉了出來:“慌什麽,這麽大的事臨到頭上,陛下還沒跳腳,就證明他心裏有底。”
除卻桓王外,天下間最了解皇帝的,就是景王了。天家子弟,不知己知彼,如何保住性命。
“我還聽說一事兒。”景王換上一副促狹笑容:“那個繼後,與你家王妃差不多大。當初你定親之前,京裏四處設有賭局,被押寶押得最多的,正是這位與你家世最相當、才貌最相配的林姑娘。”
周敬端聽得臉都黑了:“胡鬧,若是非要旗鼓相當的婚姻,我何不把你娶了算了。我定親的時候,契丹人都要打到家門口了,京裏人還這麽閑?這賭局肯定有你的手筆在。”
王家也并非低門小戶,祖上有太師;祖父告老前是二品參知政事;王老爺子如今也是翰林學士;家裏幾個兄弟有文有武,皆是國之棟梁。以王明珠的條件,進宮做皇後也配。
他在心裏為王妃不平了一陣,越看景王越不順眼,趕忙丢下一句:“你要是真閑不如把茅房刷了。”就一溜煙跑了。
景王望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笑意不減:“這下有意思多了。”
桓王悄悄潛入卧房內,見王明珠呼吸均勻,依舊沒有醒的征兆,遂松了口氣。
他這些日子并非總睡書房,偶爾會趁着夜色偷偷翻窗進屋,在地上墊個褥子湊合一宿,等要上朝時再把褥子一藏,怎麽來的就怎麽走。
王明珠起初納悶,懷疑桓王是不是也跟她生氣了。圓圓寬慰道:“小姐,咱們姑爺是軍營中人,都是直腸子,自然不懂得如何哄婆娘,您在門板上留個意,看看他是否回來過嘛。”
然而,王明珠故意擱在門板上的鈴铛,一次都沒響過。
畢竟這位來見人,基本不走正道。
王明珠更納悶了。
跟她主子一樣機靈古怪的圓圓支招:“您裝睡試試。”
此刻,王明珠使足了力氣裝,用盡了所有的定力,把自己塑造得像塊木頭。
床邊陷下去一塊,桓王大概坐過來了。
王明珠心跳如鼓擂,面上依然保持着鎮定。
周身溫度漸漸升高,桓王大概湊過來了。
王明珠在被子裏掐手心。
眼角突然被一溫熱的軟物碰了碰,不過短短一瞬,來人卻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
王明珠的心裏山崩地裂,飛沙走石。
她就快要憋不住了。
桓王隔着被子,準确找到她的手,再将自己的手輕輕附上,僅此而已,再無其他動作。
王明珠覺得,自己将要因心跳過快而厥過去。
桓王沉默許久,悄悄喊了一聲:“明珠。”
那麽輕柔,好像這名字的主人是他含在嘴裏怕化掉的稀世珍寶。
王明珠見此,懶得再裝下去,心一橫,果斷睜眼:“哎。”
周敬端手猛地一抖,瞳孔地震。
視線相對,兩兩沉默無言。
王明珠饒有興趣地看着桓王的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化紅,把自己憋成了一只蝦。他的表情更有趣,震驚中帶着委屈,委屈裏透着嗔怪,十分精彩,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周敬端支支吾吾半天,連個字都憋不出來。
沒想到在外威震八方的三軍将帥,在家裏會被夫人調戲成結巴。
王明珠逗足人,過夠瘾,見他慌不擇路想要立馬翻窗逃跑的眼神,趕緊見好就收。她張開雙臂,歪着頭道:“過來。”
周敬端猶豫了一刻,還是湊了過去。
他趴在人軟軟的懷中,心有餘悸道:“吓死我了。”
王明珠佯裝生氣,問:“為什麽不走門?”
周敬端哀怨地嘆了口氣。
明明是她,一個月前把人的枕頭被子全擡到書房中,美名其曰叫他好好翻翻典籍,查查“轟轟烈烈”、“生死相随”的意思,沒想明白之前不要回來了。
他自暴自棄道:“我不是君子,沒有文化,只愛走窗戶。”
逗得王明珠哈哈大笑。
午後,皇帝召桓王進宮。
彼時桓王身子裏,又換作了王明珠的魂,好在小兩口早已習慣,輕車熟路地坐上馬車,一道進宮去了。
行至禦書房,門口的公公說,皇帝只宣桓王,讓王妃在門口候着。
“周敬端”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王妃,在外人眼中成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就差在臉上寫:‘我不要離開你’了。
賊眉鼠眼的公公心想,這王妃莫不是會點什麽蠱術吧。
桓王走進禦書房,擡眼一看,屋內除卻坐在上首的皇帝,兩邊各自坐着一位大人,他一個都不認識,看架勢,有些像三堂會審。
再看一眼皇帝,對方表情凝重,微微皺眉,看着自個兒,目光裏透着些憤怒。
本就揣着皇帝小秘密的“周敬端”,心一虛,腿一軟,差點跪在門口。
“桓王。”皇帝道:“走近點兒說話。”
有個手腳利索的小公公為他搬了個椅子,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挪過去,不敢直視皇帝的眼睛。
皇帝看了一眼兩邊不動聲色的大臣,微微一笑:“你此番下揚州,辦好了一樁謀逆案,朕還沒賞你呢。說吧,想要點什麽?”
周敬端心想,我們剛回來那天,你不就賞過了?一箱一箱的绫羅綢緞偷偷往王府送,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私自受賄呢。
于是他道:“臣弟為陛下分憂,屬于分內之事,不該求賞賜。”
“是嗎?”皇帝表情一變,突然冷笑道:“好一個分內之事,朕竟不知道這天下将要由你做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整本書裏,就沒有一個人不是戲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