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下還是沒有解開反而成了死結,她坐了起來雙手一同去解帶結,卻怎麽也解不開。我看她解不開,也伸了手幫着她一起去解帶子,可是還是解不開,我急了,雙手胡亂抽着帶子,可無論怎麽弄解不開就是解不開。
這個時候解不開帶子,我急的心似火焚,急的……醒了過來。
我睜着眼目無焦距的看着床頂,原來真的是個夢!
☆、24、悟
這個夢太過真實,以至于我醒來時看到空空的床榻都有一瞬時的懷疑到底現在是夢還是剛才是夢,瞪着眼目無焦距的看着床頂好一會,才明白過來自己真的做了一場绮夢。
誰說春夢了無痕?腿間的黏膩潮濕是這場夢的證物,提醒着我夢裏那一場翻雲覆雨,提醒着我情/欲的滋味。我羞赧于做了這樣一個夢,卻又有些懊惱這居然只是一個夢,心思百轉千回,竟又回想起夢中的情景來。
她急促的呼吸,她動情的吟哦,她溫柔的親吻,她挑逗的撫摸……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腦中浮現出來。我阖着眼雙眉緊蹙,腿間的濕漉又添新痕,雙腿難耐的交疊着摩挲了幾下,不自覺中手輕撫上了自己胸前的挺拔。她撫摸我柔軟的山峰時,有時會控制不住力道的狠狠抓握幾下,讓我覺得疼痛又興奮……
嗯,疼!飽滿處的疼痛驚的我猛的睜開了眼,放在胸前的手倏的一下立即移到了身旁,又緊緊握成了拳,掌中還殘留着柔軟的感覺。我竟然,我竟然不知羞恥的一邊想着阿婧一邊自己撫弄着自己的身體!抓了薄被過來将臉埋入其中用雙手緊緊捂着,身子一動間帶起腿間的濕意,又再次的訴說了這身體的欲/望,是這麽的淫/蕩!
阿婧~都是你的錯,讓我變的這麽放蕩!不,不怪你,都是我自己太淫/蕩,連做夢都會夢見和你做這樣的事,你是那麽純真美好,我怎麽會,怎麽會這樣玷污你!阿婧,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起這樣的心思!
我羞愧而又難過,心情複雜的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呢,怎麽會是阿婧呢?她還那麽小那麽純潔無瑕,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兒,她是個女的!
她是個女的!!
我倏的驚坐起來,阿婧她是個女孩子,我為什麽會跟一個女子做這樣的夢?我想起蘇州之行中與她的親密無間,我為什麽會與她親吻擁抱同眠同寝?
因為她是個未及笄的女孩子,我貪戀着她給予的溫暖,而刻意的忽略着她是女子的事,只當她是個小孩子,因為小孩子與人膩歪親密一些都是很正常的。可是,那個夜晚與她的唇舌糾纏,又怎麽會是小孩子的打鬧呢!
我一直自欺欺人的忽略着那些不同尋常的舉動,一邊貪戀着溫暖一邊假裝着無知,期望能得到的更多。可是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我怎麽就對一個女子起了欲念。
回想着種種,原來每一個擁抱每一個親吻每一個日夜相伴,都為今日一步步的打着基石奠定着基礎,并不是突然就出現這樣的欲望的。
我頹然倒在床上,我究竟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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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阿婧知道我在夢裏對她做了這樣的事,會不會避我如蛇蠍,會不會後悔認識于我?應該,是不會的吧!她也喜歡與我擁抱親吻,甚至,好像每次都是她主動的,連那次西施舌都是她引誘的我。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是懵懂無知還是別有用心?她十三歲,應該是懵懂無知的吧,我已十八也才動情/欲而已,只是我這一動情/欲就是對着她一個女孩子,已是夠煩惱的了,怎麽還當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會對女子蠢蠢欲動麽?唉,女子~
左思右想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思索着想要尋出個結果,卻越想越亂起來,腦子亂糟糟結成了一團麻,整個人都像進入了一個混沌世界迷茫不清。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
這一天下午正會着客,突然靈光一現,對呀,我的身子動了情/欲,并不就是代表我對女子起了欲念,阿婧只是正好這時候出現在我身邊而已,如果換成是別人的話也會是這樣的結果,而阿婧是男是女也不重要她不過恰恰正巧是女孩子而已,所以我只是動了□□并不關對方是女子與否的事,嗯,就是這樣。
心結突開,頓時散了一身陰霾,心情愉悅的露出笑顏來,難得的與客人們談笑風生了一下午。
到得夜裏靜靜躺在床上時,卻不免又開始思索起來,然後便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那麽,我該如何證明并不是對女子動了興致,而只是單純的動了欲念呢。難不成要去找個男人雲雨一翻才行?這想法一出,頓時羞的面紅耳赤起來,我真是太不知廉恥了,怎麽非要把自己往娼/妓上推呢!不過,或許,是可以試探一下的,反正每天都有那許多客人巴巴的盼着能得我一絲青睐,我只要把住握分寸稍微試探一下就行,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抱着這一想法,會客時便多用了幾分心思,不再随着性子行事,每天和顏悅色面上含笑的觀察着一撥又一撥來來去去的男人們,想從中尋找一個合适的人選來做一翻試驗。可一連五六日下來仍然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人選,總是嫌這個太胖嫌那個太瘦,不胖不瘦的又嫌長的不夠好看,長的好看的又嫌太過脂粉氣,長的端正又有男子氣概的又嫌太過假正經,總之看來看去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
正自煩惱着,這時徐婉娴着人送了信過來說,後日重陽佳節,邀我一同踏秋賞菊。說實話對于徐婉娴我還是有些想念的,不過更想念的是阿婧,可是我現在正糾結于我是不是只對女子感興趣上,這樣的情形根本不适合去見她們,權衡之下只得回絕了邀約,心裏不免有些遺憾與失落,真的很久沒見到她們了。
我沒有答應徐婉娴重陽之約,卻在次日答應了刺史府王睿王四公子的九九登高之邀。答應王睿的邀請也是我再三考慮過的,畢竟刺史大人一直以琅琊王氏後人自居,做為一個門閥士族家風自然嚴謹,即便這個琅琊王氏如今已名存實亡,可既然敢稱自己是琅琊後人,這世家的風度總還是有的,我也就不用擔心萬一試探有誤而鬧出什麽來。
重陽佳節登高踏秋,王四公子擺足了排場,車馬仆從自不必說,連午時在山上臨時擺下的膳食午飯都是帶的廚師現場做出來的。總覺得未免太過誇張了些,這大概是因為我成名三年從未接受過任何邀請的關系吧,只是他這般鋪張卻難免讓我有些無從着手了。
我不想白白浪費這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勉強應下的出游,便不着痕跡的找了借口與他脫離了衆人的環繞簇擁。
看着一旁的那棵參天古樹正好能擋住後面一群人的視線,我緩緩走到樹下觀賞,又假裝太過專注于欣賞,一不小心踩了石頭“哎呀”一聲摔倒在地上。王睿急忙跑過來扶我,我在起身時又假裝一不小心硌了腳順勢倒在了他懷裏,他有些緊張想喚人被我阻止了,笑話,這一喚人我還不得前功盡棄呀。
我略有些僵硬的靠在他身上,蹙着眉仰着臉眼中盈了霧氣……含情脈脈的看着他,又婉轉的低聲喚了一句四公子,他怔怔然半天,在我快無法堅持的時候終于低頭下來。
我看着他慢慢靠近的臉時,心裏開始有些後悔了,但我不能在這時候退縮,前功盡棄不說我這無法言說的心思總是要解決的,于是,心一狠便閉了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閉了眼其它的感官便更加的敏銳起來了,他強硬的身體不似阿婧那般柔軟,他身上混着薰香的男人氣味不似阿婧身上淡淡的女兒香清雅沁人,他噴灑在我臉上的氣息濃重而熱烈……讓我有一種想要推開他的沖動,只得暗暗咬了咬牙堅定不動。當他厚重的唇觸壓到我唇上時,我終于再也無法忍耐,擡手欲推開他時卻聽到了一個做夢都想念的聲音。
“姐姐!”
我聽到聲音吓的狠狠推了一把王睿,下意識的循聲轉了頭,看到阿婧站在不遠處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慌亂的跑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想将她摟在懷裏告訴她看到的不是真的,告訴她我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卻只是拉着她的手嗫嚅着無法說出任何話。她看着我,眼裏突然滾下兩顆淚來,淚滴在我手上滾燙的能灼傷人一般,我的心狠狠揪起來,生疼。
她見我還是不說話,跺了跺腳甩開我的手轉身便跑開去,我緊跟着追了幾步後就站住了,“阿婧!”
她聽到喊聲頓了一下并未停步,我也并未再追,呆呆的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失神。
王睿見我失神落魄的,倒也不問我原因,在邊上陪着我站了好一會,他大概會以為我是被人撞破在光天化日下行親密之事而羞愧的無地自容吧,随他怎麽想吧。
随後,他也不等我開口要求,直接就送我回了春風院,一路上也沒有再提及這事,他應該也是有些尴尬的。
☆、25、開竅
重陽後,我也曾在會客時刻意的靠近一些看的還算順眼的人,甚至有時還會假裝不經意的碰觸一下那些人的手掌或者碰撞一下身體之類的,在幾次試探過不同的人後,我終于明白我是真的更喜歡女子的身體。
最初明白自己喜歡女子的時候,還是有些震驚和不敢置信的,也慌亂迷茫甚至惶恐難安過,在一次無意間聽到有人說家裏養了幾個娈童後,便漸漸定下心來。
自古就不乏權貴豢養娈童之事,甚至以娈童為家資幾十幾百的養來比富的都有,男男之事既然那麽盛行而不為人所诟病,那女子與女子之間應該也不是無法讓人難以接受的吧?只是這總歸是男人的世界,男人能做的事女子卻不一定能做得,所以史書都可以記載帝王好娈童,卻從未聽說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故事有所流傳的,也或許是女子深閨久居無法結識太多人的原故。
其實也不是無法接受自己喜歡女子的事,只是不由自主的在心裏滋生出一種情緒來,那是害怕,害怕這世道的人難以容納我這樣的人,害怕被人知道後的各種指點辱罵,害怕被人當成怪物看待……活在這世上總是會害怕人言和世俗所逼迫給人帶上的枷鎖的壓力的。
只如今我雖明白女子與女子之事也不是不可行的,卻也是知曉其實這個世道的人還是難以寬容到可以讓一個女子像男子一樣去做這樣那樣的事的,對他們來說女子就是一種附屬而已又怎麽能跟他們做同樣的事呢,其中當然包括喜歡女子。
明白自己喜愛女子後,自然就無法避免的要想到阿婧,對于這個引發我情/欲的小人兒,我對她的心思有些複雜。我喜愛她想将她當成最心愛的妹妹一般好生呵護珍藏着,可是我對她卻有欲念,甚至不只一次夢到與她雲雨,我想我對她的感情早就超出姐妹友愛而是那種更濃烈的情愛,我不知道我該如何面對她。
而阿婧對我應該也是有別樣情絲的,這個小人兒蘇州之行對我一路體貼照顧有加,好似她才是那個大上許多的人一般。從前我遲鈍未覺,如今細想起來她對我可以說是呵護備至,她對我的細心體貼黏纏膩歪早就超出了一個小孩子對姐姐的依賴喜愛。連徐婉娴都發現了不尋常,提醒我不要對阿婧太過上心,以免日後傷心,也只有我才會覺得那些都是正常的,或者說是在心裏暗示自己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每次想起她說等我來娶你時,雖然覺得她說的是小孩子的戲言,卻總是心裏甜蜜又期待的,現在再想起這句話,我卻是無法再有期待之心了,因為知道她說的時候是當真的,所以害怕她真的會這樣做。
這世道怎麽能容忍一個女子去娶另一個女子呢?我又怎麽忍心讓她走上這條路被千夫所指!我倒寧願她說的只是戲言。可回想往日種種,怎麽想都不像是戲言,我只能祈求她少年心性很快便能遺忘這一絲情念。
我知道她對我有一絲情念,也知道自己對她有同樣的感情,只是不知道彼此到底用了幾分情意下去。
每次想起重陽那日她滾燙的淚,總覺得那淚像落在我心上将心燙出了一個洞來般疼痛難忍,她那時是否比我現在還要疼痛?
立冬一過,氣候漸漸轉涼慢慢變冷。
在經歷過日思夜想時時刻刻思索着與她的糾葛纏繞,日日夜夜随時無法遏制的就會在眼前浮現她的身影後,我知道我對她用的情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我想我是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想将她牽在手裏抱在懷裏,日夜相伴不離不棄,可這念想太過奢侈,比夢境還要虛幻難以實現。
而阿婧她對我的心思我并不能十分明了,我能知道她對我是動了情的,從她引誘我親吻她,從她落在我腳背的唇印,從她堅定的說等我來娶你,從她在林中落下的那兩滴淚,種種都表明着她對我的愛戀。可她總在對我百般膩歪癡纏後,露出一派天真爛漫不韻世事的模樣,讓我覺得把情愛往她身上想都是一種玷污。
我希望她是對我用情至深的,同時又希望她一直美好着不韻世事。我不想她對我用情太深而做出一些事來在将來後悔,更不想她被世俗所唾棄,所以我又希望她對我只是一時迷惑并無太多情感在內。她如今年齡還小,性情也未定,我希望她對我的心只是年少青春一場夢,希望她對我的感情能夠漸漸冷卻,甚至淡忘。
只是一想到她會将我忘卻,心便會隐隐作痛起來,怎麽會真的願意兩不相幹,又怎麽會舍得讓這個小人兒遭受磨難。一邊想着她最好遺忘于我一邊又害怕着她真的将我忘了,情感與理智總是針鋒相對。
在我為着與阿婧的情感剪不斷理還亂左右搖擺着心思的時候,張景一從洛陽回來了,他回揚州後第二天就來了春風院尋我。
我下樓時有些急切,太久沒有見到阿婧了,即使見不到她能從張景一那裏得到一點她的消息也是好的。自從她上次哭着離開後,總是會想起她流着淚轉身離開的情形,不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又怎樣了。
“相思你怎麽越發清減了,這樣下去是要學趙飛燕做掌上舞了嗎!”張景一一開始還打趣着我,等看着我坐在他面前後,緊攏起眉頭說,“氣色也不如從前,明天我讓人送些藥材來,讓廚房給你每天炖些藥膳調理一下。”
“不過是季節轉換一時沒适應而已,過陣子就好了。”我端着茶随便扯了個理由,然後問了一直想問的話,“許久不見徐姐姐和阿婧,她們好麽?”
“她們好似也都瘦了,難道我這一離開揚州,揚州的氣候這麽削人了?”頓了頓又說,“婧兒好像不似以前活潑了。”
仿佛有滾燙的淚落在手背上,我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她,終是不太好的。
我低頭飲了口茶掩去了臉上的神色,“許是今年的秋雨下的惱人了些。”又轉了話題去,“景一洛陽一行如何,可還順利?”
“還算順當,與蔣家談妥了雲錦綢在洛陽銷售的事宜,這雲錦綢制造不易,成批制造後一半的貨都會供應給蔣家。”只要一說到生意,張景一整個人都會顯得神采奕奕。
“還是不說這些無聊的了。我帶了東西給你和婧兒,你且看看是否喜歡,若喜歡便挑一個另一個給婧兒去。”說着便拿了兩個錦盒過來放在了桌上。
我看了看桌上兩個相同的錦盒打開了其中一個,盒子裏放着一塊琥珀,高約一寸半寬約七八分,呈橢圓形,珀面光滑,色澤金黃透亮,珀頂開了一孔直接用一根細皮繩子穿挂着,珀中封了一只豆娘。
輕輕取了琥珀在手中細細觀看,那豆娘身體呈天藍色,兩對翅膀高高振起,翅膀是半透明的黑網狀翼上還隐隐閃着彩藍螢光,翅端抹了一點紅。長長的尾巴好似竹節,前幾節是黑色中間雜了粉紅,後幾節是黑色雜了粉藍,尾巴從第二節就向下彎曲和整個身體呈現成一種鈎狀。深藍色的六條細腿長有力的抓着一小片細碎綠色,是捕了食正欲離去?還是正點了水欲振翅高飛?這豆娘栩栩如生,色彩豔麗,跟琥珀的顏色對比強烈,我握在手中細細把玩愛不釋手,真是太美了!
“相思,你再看看這塊。”張景一喚了我一聲,打開了另一個錦盒。
我不舍的把手中的豆娘琥珀放回了錦盒,才伸手去取了張景一推過來的錦盒中的琥珀。
這塊琥珀比豆娘那塊要小上些許,琥珀兩頭略尖中間稍粗整體細長略呈彎月形。琥珀當中封了兩朵有着五個花瓣的黃色小花,其中一朵落在了琥珀的底部,一朵停在了琥珀腰側,上半部還有兩片半卷的花瓣,像兩朵花飄在了空中。
琥珀中的小黃花有點特別,不像其它的花一樣是用花瓣把花蕊包含住緊護在中間,而是五個花瓣全部向外直直向下倒垂,整個花瓣細長挺直充滿了力量,形成一種用力往地上一蹬的感覺,而它一蹬的力量都爆發在了花瓣的基底上,那裏被染成了刺目的豔紅色,像噴濺的鮮血妖豔的燃燒着中間的花蕊,然後從它裏面橫生出了六七根嫩黃而堅韌的花蕊絲,花絲又以一種沖破一切的姿勢斜斜的奮力向上伸展着,頂端褐色的柱頭像一只只小手一樣努力觸碰着另一朵小花的花柱。
而在它斜上方的那朵小花也如它一般拼盡全力向下努力伸長了它的花絲,花瓣比之下面這一朵要稍微張開一些,顯出它嬌嫩且又飛揚綻放的姿态,而它的整個花體也呈現出一種一往直前的姿态往下沖着。
兩朵相同的花,一樣的勇往直前,一樣的不顧一切,它們相互碰觸着、糾纏着、癡戀着,那是一種奮不顧身的纏綿,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我的內心被深深震撼了,總覺得心底有什麽要沖出來,卻又不知道是什麽,腦中似有電光閃過,卻又抓不住什麽。我怔怔然,心下惑然,只想着要安靜的細細思量一翻。
突覺衣袖被人拉住,“相思,相思你怎麽了,你應我一聲,莫不是魔怔了?”擡頭看到張景一一臉緊張。
“無事,只是突然心有所悟。”我不耐煩的擺了下手,舉步上了幾個樓階,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樓梯上了。
停步轉身看到張景一還一臉擔憂的看着我,于是笑了笑說:“景一,你且自便。我無妨,靜一下便好。”
張景一點頭,“你上樓去罷,無須管我。”
上了樓,躺靠在胡床上,輕輕摩擦着手中的琥珀,思緒飄飄忽忽。
身在青樓,總聽過許多故事。春風院裏不乏癡情女子和風月佳話,流傳在民間的也有不少,可別人不知道的是這些人最終都是凄涼收場,死的死不知下落的不知下落,好一些的又回到了樓裏去了下等的娼院。
那些纏綿悱恻的故事在才子佳人的驚豔過後,便是世俗對女子的踐踏,朱門大院豈是賤籍女子入得了的,進去了也依然是奴似婢,等那個人厭了,便也被府裏的人百般欺辱至死或掃地出門,趕出府的人和死人又差了多少?
太多凄慘的收場,讓我在少女懷春時便斷了情愛的念想。
如今手中這塊琥珀卻在告訴我另一種方式。如果避免着一切可能會出現的悲劇的發生便有可能不會被傷害,一生也會比較平淡的過去了。可如果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而對方也以同樣的姿态回應,那麽就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就像我跟阿婧,我想跟她在一起永不分離,可我卻連伸出手去觸碰她都不敢,顧慮太多又有太多東西使我害怕,讓我畏縮不前。
如果我願意為她奮不顧身,為她奮力去争取兩人日後的長相厮守,她會不會願意也為我勇往直前?她如果也會為我不顧一切,那我便不會害怕面對任何事物,我願與她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即使最後可能會粉身碎骨,也願意與她同生共死。我想跟她如這兩朵小花一樣,眼裏只有對方,一心向着對方,只有她,只為她,一生抵死纏綿不死不休!
阿婧,她到底是什麽心思呢。
☆、26、除夕
阿婧,她到底是什麽心思呢
我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想法,卻又告訴自己慢慢來再等等,即使就算她現在是真的對我情深義重,我也必須再等等,讓她再長幾年等她心性再成熟一些,我才能告訴她我要與她長相守的。而我現在也還沒準備好,我必須趁着她成長的幾年做一些事,比如說贖身。
如徐婉娴所說心有所決必當堅定,我明了了自己的心思,也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只是對她的思念也愈發的深了,想念她,無時無刻。
我想念她卻不能去找她,只能從張景一口中詢問一些關于她的近況,總覺得每知道她多一點都會對她更加思念也更加的喜愛她。
可張景一回揚州後因着要親自督促雲錦綢的制造,再加上到了年底,他顯得很忙碌,來春風院的時間也不如以前來得頻繁,随着他的忙碌我連這一絲慰藉都沒了。所幸的是,很快就要過年了,而我也已應了張景一除夕去張府跟他們一道守歲,今年我将在張府過年,我對這一天很是期待。
除夕這天出門的時候下起了零星小雪,我坐在車上想像着與她見面時的情景。
她會不會一見到我便撲入我懷裏,然後說着她有多麽想念我的話,一想到她飛揚着撲過來的情形便忍不住勾起了唇。或者是會對我不理不睬,客氣恭敬,想到這裏免不了心頭一沉,重陽的事過了這麽久,也許她已經忘了也說不定,我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思緒一起心便忐忑起來,而時間竟像是加快了一般,就好像只在我心念一轉間馬車便到了張府門口。
下了馬車發現零星小雪已飄飄揚揚起來,舉了步朝着大門緩緩拾階而上,不經意擡頭一望間看到了門內一個披着狐裘錦衣的身影,我的心跳剎時便加快起來,那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門內那個小人兒,披着一件大紅錦白狐裘衣,白色的狐毛團了一圈在她臉邊,更襯得她本就粉嫩的小臉愈發粉雕玉琢起來,她豐潤的朱唇緊抿着欲勾未勾,黑眸中光華流轉燦若星辰,此時這一雙星眸正目不轉睛的望着我,仿佛想将我刻印在眼眸中一般。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身上,我站在臺階上一動不動,眼中只有她,心裏都是她,這世界便也只剩了我和她。
看着這個我曾無數個日夜不停在心裏描繪着的人時,我在心底漾出萬般柔情來,忘了動作就這樣深深的凝望着她。
兩個人就這樣隔着大門在飄揚的雪花下對望着,仿佛過了百年,也或許只過了一瞬間,她緩緩走到我面前牽了我的手。
“我不出來,姐姐便不知道過來了嗎?”聲音幽幽,嘆息了一聲,一手輕輕撣去了我肩上的雪,拉着我往回走去。
“見了阿婧心裏高興,便忘了動作。”我反手握住她的手,上了臺階向內而行。
馬車上想的種種可能都未出現,她靜靜的牽着我的手上了一頂軟轎,并肩而坐。
“我見雪下的有些大了怕姐姐一路行走不便,便過來接姐姐了。”她摘了帽子,語氣清清淡淡的解釋着為何會在大門內等我。
我轉頭看她,瑩玉小臉不再圓潤,下巴也變的尖細起來,身子好像拔高了不少。我輕輕拉了下她想将她摟入懷裏,她穩絲不動。
“幾月不見,阿婧長高了許多,也,長大了!”我見她抗拒,想放開握着她的手,卻又舍不得,反而握的更緊了些,真的長大了呢,都不願意黏我了。
“我本就不小了,只是姐姐一直将我當娃娃看而已。”她偏了頭靠在我肩上阖了眼,“姐姐……”
我一手摟在她腰上,又在她發上親吻了一下,“阿婧~我很想你!”
她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阿婧說客房太冷清便将我安置在了她院裏的廂房裏,看得出廂房重新修整過,整成了一個大家閨秀的閨房,裏面床榻梳妝臺一應用具全是新的,寝間地上還鋪了厚厚的皮毛毯,連細微處的小擺設都無一不精致,看來她是費了不少心。
她帶我在廂房轉了一圈也不等我坐一下喝口茶什麽的就直接拉了我去見張景一和徐婉娴吃年夜飯了。
我和阿婧過去時,張景一與徐婉娴早已等候着了,寒喧幾句落坐後,丫環便将燙好的酒拿了上來,酒入白玉瓷杯中時,頓時酒香四溢。我輕輕吸了口酒香,嗯,是太雕,燙過的太雕酒香更濃,酒入杯中時沖鼻而來的辛辣酒香在酒沉吟杯中不動時多了一些婉轉柔和,欲加誘人前去品嘗。
張景一端了酒杯說了祝酒詞動了第一筷,年夜飯便正式開始了。飯局一開,阿婧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清淺淡然了,時不時露出兩酒窩來,話也多起來。特別是酒過三巡後,酒氣一上來,再加上室內放了碳盆,脫去外面的裘皮棉衣後,雙頰仍泛着紅,煞是可愛。
“明悅怎麽沒回來過年的?”那個被送去蘇州的少年今日居然沒回來。
“岳父大人帶着悅兒又去四處游玩講學了,還不知道現在又到了哪個地方了。”張景一對他這個老丈人顯然已是見慣不怪了。
“徐老先生還四處去講學的?”對那個老先生我一直是保持着一種好奇之心的。
張景一不以為然的說:“是呀,婧兒六歲就跟着岳父走遍了大江南北,還曾在吐蕃住了兩年。”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看我,“相思你不會不知道我岳父是誰吧?”
阿婧這麽小就随着她外祖父在外游歷了,吐蕃那樣的地方居然還一住兩年,聽說那裏都是生食牛羊居無定所的,“不知……”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不是徐成式徐老怪吧!”
張景一呵呵笑着,“正是他老人家,他上次帶着婧兒一走四年,婧兒十歲那年回來揚州時,像個野孩子似的,我和婉娴都認不出來了。這次帶着悅兒不知道去的哪更不知幾時才會回,等到他老人家玩高興了自然就會回來。”
這下我知道為什麽這一家子會一起上青樓了,這個全天下聞名的老怪做什麽出來都沒人會感到奇怪的。年少成名被薦入朝當場拒官,弱冠拒婚皇室,而立拒兩大書院院師之邀,不收弟子卻弟子遍天下,他流傳的事跡太多,數之不盡。
我當下感興趣的是阿婧跟着這個老怪去了吐蕃,我想像不出這個粉雕玉琢的人兒野孩子時是什麽樣,“阿婧,吐蕃好玩麽?”
“吐蕃生活可辛苦了,不過也是很好玩的,那裏的人都很勇敢和善良,我的擊鞠就是在那裏學的。”阿婧閃着晶亮的眼睛說起她在吐蕃的生活來。
這徐老怪居然帶着一個六歲的女娃子,連個仆人都不帶的,六歲的阿婧什麽都要做,餐風露宿是正常的事,忍饑挨餓都是常有的,甚至還會遭遇危險,怪不得張景一說她回來時像個野孩子。
聽着她繪聲繪色的講述,時而心酸,時而開懷,時而心疼,說到驚險處還會為她捏一把汗。這個我一直當成小孩子看待的人從來都不是嬌生慣養不知世情的閨閣嬌小姐,她比我強大太多,超出了我對她的認知,她所經歷的幾年使她聰慧睿智堅強而善良,她心性的堅韌成熟早已超出了她的年齡。而她總愛以一副天真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偏我還就是喜歡。
看她說完給她倒了杯酒,她大約說的有些口幹,端了酒杯就一口喝完了,看她喝的急,又給她布了點菜。
“幾月不見,相思妹妹欲加不食人間煙火了!”徐婉娴一慣的喜歡打趣我。
“徐姐姐又來打趣我這個風塵俗人,我觀姐姐倒是容光煥發更甚從前,怎麽看都像是玉面含春,莫不是景一……”我睨着眼笑意盈盈的欲言又止,果然看到她刷的紅了臉,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我忍不住掩着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嗔怪的斜睨了我一眼,“妹妹真是人瘦了連牙都尖起來了,臉皮也厚起來了,這沒羞沒臊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了。”
又轉了去阿婧那邊裝着語重心長的口氣說:“你快捂了耳朵莫再聽你姐姐講了,小心被她給污了去。”
阿婧彎着眼呵呵笑着,“我早便知姐姐臉皮厚了,可是每次姐姐厚臉皮時總會有所長進,簡直就是到了見一次厚一寸的地步,娘親習慣便好。”
“噗嗤”這次輪到徐婉娴和張景一笑噴了。
“認識相思這麽多年,我怎麽從來沒發現相思還是個厚臉皮的,就知道她總愛冷着個臉見人。”張景一簡直就是落井下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