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只怕少幫主連皮毛都沒福習得吧?”
凡習武之人,面對武功秘籍無不向往,蔣炎更是好武成癡。眼見蕭青彥提到本派失傳的心法,熱切之情難以言表,卻礙于面子不好直接催促蕭青彥心法的下落。
蕭青彥瞥了一眼四下衆人,輕咳了幾聲道:“這些人吵得很,我此刻說了心法下落,你要是殺我,我又阻擋不得。”他說罷擡眼看着蔣炎,“我看着這些人,心中便緊張,這緊張起來……”
這緊張起來,可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餘下幾人見蔣炎略有遲疑,哪裏肯輕易放過。平風寨的長老孟宣是個性子急的,當下便道:“我不管你有什麽心法不心法,你殺了我們老寨主,這命你就是得還!蔣少幫主,你是真的要護着這小子,那便是與我們為敵了!”
蕭青彥嫌他吵嚷,皺了皺眉頭:“平風寨寨主元盛死前一晚,曾去過臨江堡,見了堡主周峒,你可知所為何事?”他說罷挑眉看着孟宣,有些不懷好意地笑着。
孟宣臉色一變,顯然想到了什麽,追問道:“你說……他見了……見了周峒!”
臨江堡一直有吞并平風寨的企圖,而新任寨主元盛也一直有暗通臨江堡之嫌,孟軒聽聞元盛曾私下見過周峒,無疑是有暗度陳倉之嫌。
蕭青彥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搖頭笑道:“你們老寨主可是要把你們寨子都拱手送人了,你還在這張牙舞爪地替他報仇。我要是他,只怕死了也要樂得活過來。”
孟宣震驚絲毫不亞于蔣炎,而剩下幾人面面相觑,不知該拿他如何。一來,他手上握着幾個幫派的信息,輕易動他不得,二來,他身上有傷內力全無,又是在沈徹府上,貿然動手既不符合江湖規矩,沈徹也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蕭青彥看了看幾個人,又偏頭看了看沈徹,撐起身子站起來。忽然起身有些暈眩,他晃了一晃才勉強站穩,也不去看他們幾個,轉身便往外走,只是道:“我這傷,有個一年時間也便好了,到時候要秘籍的,還是要殺人的,都盡管來,沈大俠在此為證,蕭某絕不食言。”語氣之中,雖中氣不足,倒是頗有幾分潇灑。
他內力空無,腳下也不甚穩當,沈徹眼看着他身影歪歪晃晃地走出去,心下不禁有些難過。而衆人各懷私心,雖殺他不成,可眼下有了比殺他更重要的事,也便顧不得許多,匆匆和沈徹講了幾句,便告辭了。
傷重
沈徹送走衆人,想着方才蕭青彥離去的身形不穩,心中一直擔憂。不料剛走到小院,就見前面不遠處搖晃的人影,正坐在池塘邊的石階上,不是蕭青彥又是誰?
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去,卻見他正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你回來啦。”
沈徹被這笑容望得一滞,恍惚了一下才道:“怎麽坐在這裏?地上涼,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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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彥搖搖頭,卻又朝他伸出手:“走不動才坐下,你來的再好不過,不如背我回去吧。”
沈徹看着他,不知他又動什麽心思。可蕭青彥依舊望着他,目光熠熠,一雙手臂張開,像是小孩子渴求一個擁抱一般。
沈徹終究不是個心腸硬的人,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蕭青彥便乖乖爬到他背上。沈徹這才發覺,他身子已經被汗水浸透,不可控地微微有些發抖,呼吸在耳畔顯得尤為沉重。
沈徹還想說話,偏過頭,蕭青彥側頭伏在他的肩上,閉着眼睛,似乎竟是已經睡過去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搭在沈徹肩上,觸手上去,指節冰涼。
沈徹想,自打來了沈府,蕭青彥的精神大概一直沒有真正休息過。今日對峙,只怕也了了他一樁心事。只是這一年之約倘若到了呢?他沈徹身為見證之人,難道屆時要眼看着蕭青彥被他們帶走麽?
又或者,他身上的傷,一年,能痊愈嗎?
沈徹滿心的疑問不解,卻知道即便蕭青彥醒着,也斷不會給自己一個解答,便也不急着問他。
将蕭青彥送回房間,沈徹吩咐盈袖道:“去請寧江來。”
寧江來時,蕭青彥還在睡着,沈徹起身向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把他讓到床邊。寧江師從藥王谷藥師孫勰,年紀不大卻已閱覽群書,四方游學,醫術方面頗有造詣。伸手探了探蕭青彥的脈象,啧啧了兩聲,又反複查驗了幾次,才起身看着沈徹:“他……他只是替你擋了斷魂掌?”
“我遇到他之後,他的确只受過斷魂掌的傷,但在此之前我不确定。”沈徹無奈地看着尚在昏睡的蕭青彥,嘆了口氣,“他什麽都不肯說。”
寧江沉吟了一下,複又低下頭仔細探了探他的脈搏,面色有些沉重,将沈徹往外讓了讓:“沈兄,咱們外面說。”
兩人在園中石椅坐了,寧江才道:“他身上的傷,不只是斷魂掌所致。寒毒入腑,相必是曾傷在一道極陰的內功之下,此外還有一道十分刁鑽的毒,我說不好是什麽。”
沈徹不通醫理,只是知道蕭青彥身子虛,卻不曾料到他體內毒素積累,已經深入肺腑,一時腦中一片空白。
“他的毒,你可能解?”
寧江搖頭:“倘若只是中了寒毒,尚且可解,可現如今他體內兩道毒素相互牽制,且不說我們能不能解,解了一道,會不會激發另一道,這都是兵行險着,若是強行解毒,就是以命相搏。”
以命相搏。
沈徹長嘆一聲,遲疑了半晌才低聲問道:“那他……”
“若不出意外,還有一年。”
清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
寧江留下一道續命補氣的方子便走了,多說無益。
沈徹回到屋內,蕭青彥已經醒了,眸子晶晶亮地看着自己,唇色有些病态的白,皲裂出幾道口子。
心裏便鈍鈍地疼,想起那一句。
若不出意外,還有一年。
一年。
沈徹掩飾着心底的慌亂,端了杯水坐在床邊:“喝點水吧。”
蕭青彥啞着嗓子道:“躺着怎麽喝,你扶我起來。”
沈徹便扶着他緩緩起身,讓他倚靠在自己懷裏,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幾口,蕭青彥便搖頭不喝,歪頭靠在沈徹肩頭。這姿勢着實有些暧昧,沈徹身子便是一僵,下意識便将他推開。蕭青彥渾身無力,身子只是一歪便摔在床上,低低地咳。
沈徹立時便有些懊悔,伸手欲扶,卻讓蕭青彥輕輕拂開,低聲笑道:“不……不麻煩……沈大俠……”
他趴在床邊咳了半晌,才撐着身子緩緩躺下,閉了閉眼,忽然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天色……天色不早了……沈大俠也……也休息一會兒吧。”
他第一次拒絕沈徹的陪伴。
屋中沒有點燭火,只有一縷月光。
蕭青彥靠着床頭,頭有些暈,耳朵裏嗡嗡發響。
方才他已經醒了。
也聽到了那一句,只有一年。
沈徹,就算還有一年,也仍不肯接受自己呢。
心裏的酸澀忽然泛濫起來,少年倔強地蜷縮起身子,強迫自己笑着。
笑自己毫無希望的固執。
笑自己無謂尊嚴地糾纏。
眼眶發紅,始終不見有淚。
他好久不曾哭過。
小孩子哭,總歸是為了吸引大人安慰的注意。
他小時便很少哭,除了沈徹,不曾有人在意。
如今,沈徹大概也不在意了吧。
一年,一年能做些什麽呢。
可不是早已打定主意,才用這一年,換了留在他身邊麽?
蕭青彥蜷着身子想了會兒,便似乎又想開了些。
他摸索着下了床,點燃床頭的燈燭。
院子裏簌簌有聲,想必是沈徹在練劍。
他扶着牆壁緩步走出去,月光之下,沈徹長身而起,一柄長劍猶如銀河乍洩,彙聚流光,在暗夜中揮舞成一道晶亮的屏障。他身着玄色長袍,在銀光之下,修長挺拔的身姿尤其引人注目。
蕭青彥緩緩倚着牆坐下,抱膝看着他。
一套劍法練罷,沈徹收勢才看到縮在牆角的蕭青彥,急忙走過去道:“怎麽又坐在地上。”
蕭青彥精神已經有些不濟,強挺着笑笑,撐着身子要站起來,腳下一軟,沈徹急忙伸手抱住他,柔聲勸道:“我抱你進去。”他說着便将蕭青彥打橫抱起,送進屋內。
“晚上的事……我……”
“我不怪你。”蕭青彥搖搖頭,眉眼彎彎,勾出一絲暧昧的笑意來,“這人麽,總歸有些事心甘情願的。”
沈徹想到一年之期,心裏苦澀,暗暗打定主意這一年定要讓他順心順意才好。
花間
寧江的續命方子總是起了些作用,蕭青彥的身子日漸好轉了些,平日便安安分分地看着沈徹練劍,或是顧着院子裏他種的花花草草。
俨然一副修身養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