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性命不保!”

适才的情形,只消沈徹晚到片刻,陸凜便性命堪憂。沈徹只要想到便頗為後怕,又念及蕭青彥曾暗殺過陸凜,此刻說來,語氣便重了些,神色嚴厲。

蕭青彥愣了一愣,才明白沈徹的來意。

“你以為,是我傷了他?”

“我親眼看他從你院子中出來。”沈徹目光直視蕭青彥,“阿彥,他畢竟是你兄長。”

正巧一陣風吹過,适才被刮折的樹枝吹到蕭青彥腳下,一抹新綠蒙了塵。

蕭青彥緩緩蹲下,将枝桠拾起,再擡頭時,臉上依然挂着笑意。

“你既然猜到,我又有什麽好說。”心底似乎有痛閃過,又似乎沒有了。

風平浪靜。

蕭青彥把玩着手上的折枝,全神貫注一般。

“你,你還聽命于花雕樓是麽?”沈徹仿佛想明白了什麽,忽然問道。

蕭青彥怔了怔。

沈徹見他并不反駁,一時間又是失望又是生氣,連說了兩個“你”字便講不下去。他将蕭青彥從花雕樓帶回,本就想着勸他迷途知返,徹底同花雕樓斷絕關系。可眼下看來,他非但不聽勸阻,更是想要對至親之人痛下殺手。

蕭青彥身子痛得一縮,向後退了兩步,靠着樹幹勉強支撐,低低地道:“沈大俠,你當我是心甘情願地做殺手麽。”

沈徹垂眸嘆道:“我知你心裏有苦,可你萬萬不該如此。”

蕭青彥輕輕彎了彎唇角,四肢有些無力,卻不肯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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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殺他。”蕭青彥笑容慘淡,“更何況如今我身上的功力,還如何殺得了他。”

“那你如何解釋,你與君淮的一年之約?”

蕭青彥呼吸一滞。

沈徹神色肅穆,蕭青彥似乎總見到他是這樣的,一臉的大義凜然,他曾最為不屑的模樣。

“海沙幫等人來的時候,你曾有過一年之約,修三娘一路跟蹤我們,也曾提到一年之約。你身上的傷,是不是也有個一年之約?”

一年之約。

蕭青彥頹然搖頭,面色慘白,“我說過,我的傷是拜陸凜所賜。”

“不錯,你身上的确有子午散魂掌的寒毒,可另有一道與之制約,才使得始終不會毒發。我問過寧江,那是奈何丹的毒,是花雕樓的獨門藥方。”沈徹神色黯然,似是心痛,似是傷心,“難道是君淮給你下毒的麽?”

蕭青彥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都似乎無力支撐,偏偏無奈笑道:“沈大俠,咳咳……你既已認定我和君淮有約,我也不好瞞你。”他笑得無力,卻不肯露出一點難過,“我的确,和君淮有一年之約,殺掉那人,一年之後,我便能拿到奈何丹的解藥。”

他說得雲淡風輕,整個人的氣力卻仿佛一點點被抽離,兀自憑着一股倔強強自支撐。

沈徹心中一痛,他既已認定花雕樓有違正道,始終不肯相信蕭青彥竟執迷不悟,還要為此殺害兄長。

“你要殺的,是……是陸凜……”

蕭青彥耳中已經聽不清聲音,只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沖擊着胸口,血肉模糊。

沈徹閉了閉眼睛,他心中的失落并不比蕭青彥少。他當蕭青彥是至親之人,卻要眼看着他堕落得萬劫不複而無力勸阻。

蕭青彥體內氣血翻騰,倚着樹幹才勉強站立,此刻已經近乎力竭,不住地沿着樹幹下滑,正當他覺得快要昏厥,卻忽然聽到遠處有人跑來,急聲道:“少爺!陸公子他……”

“他怎麽了?”

盈袖神色有些慌亂,跑得連頭發也有些淩亂,沖進小院道:“陸公子午休喝了茶便一直昏迷不醒,方才寧神醫說,他是……他是中了歸心的毒。”

“歸心?”

蕭青彥與沈徹脫口問出,均是滿面驚訝。沈徹驚訝之餘,則更是惱怒,轉而望向蕭青彥,厲聲道:“你竟然!”

蕭青彥擡頭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臉焦慮的盈袖,忍不住大笑起來,身子順着樹幹緩緩滑落坐在地上,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仿佛沒有什麽比這更可笑的事。

沈徹走到他面前,遮住了他眼前的光。

他背對着陽光,面龐處在陰影,蕭青彥本就眼前模糊一片,此刻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清又如何?

大概一定是難過和憤怒。

蕭青彥這麽想着,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只瓷瓶。

“別急,歸心散是我們最普通的藥不過,毒性不大,只能讓他昏迷月餘,不傷身的。”青白的指尖摩挲着瓷瓶上凸凹不平的暗紋,輕咳了兩聲,“我這可就只有一瓶解藥了,沈大俠可要省着點用。”

沈徹接過藥瓶,急匆匆地奔向後園,歸心雖然毒性不大,但此刻陸凜真氣逆行才剛恢複,身子不比尋常。沈徹走出兩步,又忽然停住,對盈袖道:“照顧好青彥。”

離途

盈袖想要扶起蕭青彥,卻見他搖了搖頭:“你回去吧,我沒事兒。陸堂主那裏或許還需要幫忙。”

盈袖見他面色慘白,一時不忍離開,蕭青彥心中一暖,笑了笑:“沒想到,最後是你留了下來。”他擡頭看了看,日頭正盛,離太陽落山還有陣子。

心裏忽然有了決定。

扶着樹幹起身,伸手替盈袖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蕭青彥難得沒有調笑,而是端端地柔聲道:“方才跑得太急,你瞧,頭發都亂啦。”他看着盈袖,又或是沒有,而眸子裏卻是晶亮亮的,仿佛點燃了最後一絲光亮。

他往日沒有正形,總是戲弄盈袖這些小丫頭,此刻忽然正色溫柔,倒是惹得盈袖一陣臉紅,擡起頭來,只見他雖然面色慘白全無血色,而眉眼中風華依舊,唇間含笑,倜傥風流端的是無人可及。

蕭青彥低低地嘆了一聲:“你照顧我這個惡人許久,多謝你啦。”

盈袖面上漲紅,連連搖頭,還想說些什麽,卻見蕭青彥緩緩轉過身往外走去。

盈袖急道:“你去哪裏?”

“就在外面走走,這裏悶得很。”蕭青彥走了幾步,回過身輕輕笑了一笑,“你去忙吧,我去去就回。”

那一笑猶如春風。

足尖緩緩踏過沈府的卵石小路,靴底蹭着卵石,吱呀有聲。

仿佛塌在心上,蹭着心髒的創口,染成一片血色。

他此刻體內氣血翻湧,耳中只是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分辨些許光影,可緩步走來,竟也還能支撐。

看來再烈的毒,也不過如此。蕭青彥有些鄙夷地想着,偏過頭望了望後園的方向,沈徹現在,大概正在陸凜的床前忙前忙後,胡亂擔心着吧。

從沈府的側門出去,左轉出了巷子,聽着耳邊依稀的叫賣聲,蕭青彥忽然有些茫然。

去哪呢?

靠着牆壁想了想,好笑地發現,除了蕭家老宅,沈府和花雕樓,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

禁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

蕭青彥伸手揉了揉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耳邊叫賣聲似乎又小了一點,嗡嗡聲更大了。

頭痛欲裂,身上也泛着寒意,蕭青彥搖搖頭,沒想到都跟着湊熱鬧。

伸手攔了一輛馬車,車夫見他一臉病态,猶豫着不肯拉,蕭青彥伸手丢給他一袋銀子,道:“扶我上車。”

“公子去哪?”

“出西城往玉屏山,走到天黑就停吧。”

蕭青彥随口說了一句,便脫力倒在車廂裏昏睡過去。

夢境安然,甚至有些甜蜜。

他看到童年時的沈徹,站在樹下,溫和地笑看着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勸道:“阿彥別鬧啦,快下來。”

胸口一酸,便驚醒了。

好夢總不長,蕭青彥愣了一會兒,回想了一下夢中沈徹的笑容,微微有些滿足。

那車夫已經停車,掀開車廂簾子正打算叫他。

“公子,這地方可連個客棧都沒有,你……”

“你回去吧。”蕭青彥不再聽他多說,徑自往林子中走,背對着車夫擺了擺手,模樣很是潇灑。

除了蕭家老宅和沈府,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不算是花雕樓,而是各個密林、屋頂、隐匿于人流,藏身在鬧市。從成為殺手的那一刻起,便是以天為蓋地為廬,他極少過着正常的日子。

蕭青彥自忖沒有氣力攀上樹枝,只得挑了個幹淨點的樹下坐了,用火石點燃了些枯枝幹葉,想着熬過他離開沈府第一個夜晚。

袖間忽然掉出一截樹枝來。

蕭青彥呆呆地看着,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那截枝葉順着他的靴子滾落。

他伸手将它拿回來,無意識地望着,好像看着沈徹院子裏的那棵樹。

沈徹。

想到兩個字,心頭就猛地一顫,仿佛一把利刃,從心頭方才愈合的舊傷口上,一點點地劃開。

蕭青彥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心裏的頓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抽骨吸髓。

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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