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年會的晚宴正式開始, 主持和禮儀滿面笑容地請董事長上臺致辭,千人廳內掌聲如雷鳴,戚魚的目光也循着虞故峥上去。

致辭簡短, 虞故峥在臺上不過幾分鐘,氣度從容, 帶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虞遠升的神色很沉,一字不落地聽完了致辭。除了最後一句“胸納百川,眼拓四海”有那麽點耐人尋味的意思, 致辭全程沒有提到收購的事。當主持上臺不斷說恭維話的時候,虞遠升走了。

但戚魚的目光還一瞬不瞬,看得很專注。

臺上的虞故峥一襲筆挺西裝,以一種極為輕描淡寫的笑将主持的阿谀奉承化解, 說不出的好看。

她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虞故峥的時候, 就覺得眼熟,後來才知道那種感覺是一見鐘情。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 是他為她包紮傷口, 後來一次在酒店, 他拒絕了她的告白,告訴她還太小。再後來,就是意外聯姻的事, 當她以為自己已經不再喜歡對方,可最終還是不受控制地、義無反顧地栽進來了。

現場掌聲不斷,戚魚的視線有那麽一瞬間和虞故峥相接上,心跳怦然一動, 對方稍頓,眸光似乎有意在她身上停留幾秒。

而現在,虞故峥也是喜歡自己的。

手機忽然跳出幾條消息。

鄭司佳:【小魚我看到你了!你今天好漂亮!!】

戚魚一頓, 環顧周圍:【你也在嗎?】

鄭司佳:【不是,我有個直系學姐在朋友圈裏發的[鏈接]】

鄭司佳:【麻鴨有好多人在誇虞故峥和你啊,你倆太好看了吧,微博上還有人轉發】

鄭司佳随即發來一個視頻鏈接,标題是“華盛泰源年終大會現場直播”,戚魚點開,是某個財經新聞平臺的直播間。鏡頭正巧在掃臺下,戚魚看到畫面裏自己的臉,擡起腦袋,對着鏡頭彎了下眼睛。

年會直播間裏的在線觀衆有十數萬人,有沖着今晚受邀明星來的粉絲們,還有不少是華泰各地分公司的員工。

晚宴進行過半,鏡頭掃到臺下,衆人發現董事長竟然還坐在席上。往年虞總致辭完就走了,今天卻留下來,陪太太看完了全程的節目。

莊成感慨心道,今晚過去,華泰上下恐怕都該知道虞總和太太的感情好了。戚小姐顯然也是高興的,雖然不說,那股子明亮的雀躍都從眼裏溢出來了。

年會結束,司機先送戚魚回別墅,虞故峥不留下來,還要趕飛機離開。

車剛停在別墅院前,還沒發動,忽然有一道身影從車窗外退回來。

随後車門被迅速打開。

“虞先生。”戚魚去而又返,腦袋探進車裏。

不待虞故峥反應,戚魚湊過臉,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在對方的臉側親了一下。

莊成和司機都差點從座上彈起來。

親完,戚魚又後退兩步,沒看虞故峥的神色,緊張得連話也說得輕而快。

“那我先進去了……您一路順利。”

話尾剛斷,她立即關上車門。

整個過程快而猝不及防,要不是親眼目睹,恐怕難以相信這是戚小姐幹得出來的事。莊成難掩驚訝,連忙觑虞故峥的臉色。

虞總正側眸往車窗外看,面上倒不顯什麽,視線卻有些許沉沉的思量意味。

直到戚魚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院子裏,虞故峥才出聲:“開車。”

“虞總,剛才戚總打電話來過。”莊成想起件事,“他問您和戚小姐什麽時候回去過年,順便聊聊澳洲那個礦采項目的進程。”

“約個時間,跟他定在金會。”

這話的意思,是過年不去戚家了?

莊成知道戚小姐跟戚家關系不親,但不知道她和家裏斷絕關系的事。他記下虞故峥報的會所,又恭敬問:“我是不是要告訴一聲戚小姐?”

虞故峥卻淡淡道:“不用。”

莊成一想也是,不管過年去哪裏,戚小姐肯定是跟着虞總。看今晚的模樣,戚小姐對虞總的喜歡可不止一兩分。

能這麽喜歡也不奇怪。

畢竟一直在戚家那樣的環境裏,這麽多年來,恐怕沒人像虞總這樣對戚小姐這麽好過。

寒假開始一周,對戚魚而言,和平時在學校裏沒有太大的差別,她幾乎每天都要出門去實驗室,直到傍晚才回別墅。

“太太,您今天回來得這麽早。”

前院,園丁剛打理完花園裏那些常青植被,單手抱着一個紙箱要走,戚魚點頭打招呼,驀然聽見傳來一道細弱的嗚咽聲。

戚魚停住,注意到箱子:“這裏面是什麽?”

“貓,都是剛生的小貓。”園丁放下箱子給她看,往不遠處的矮灌木草叢指了下,解釋道,“中午在草裏發現的。”

箱子裏确實窩着三只小得可憐的黃色小貓,毛發稀疏,一只在不停嗚咽叫喚,看着異常虛弱,還有兩只不見動靜,連眼睛都沒睜開。

“天太冷,這兩只已經被凍死了。”園丁道,“我估計是哪家養的貓懷了孕跑出來,生在這裏了。”

戚魚瞅向那只還活着的,抿唇頓了好一會兒:“那這只要帶回去養嗎?”

“我哪裏養得好,還是找個地方放了。”

這麽小的貓,在雪天裏放生就是死路一條。

園丁也沒辦法,這一片都是豪宅區,物管做得極好,不允許出現流浪的貓貓狗狗。而且每一戶方圓之間隔着百米,主人幾乎不回來,互相也不聯絡,哪家別墅裏養的寵物跑丢了,這怎麽知道。

“丁叔,等一下。”戚魚思忖片刻,還是開口叫住園丁,“這只小貓……您還是先給我吧。”

園丁沒想到戚魚會開口要小貓,詫異片刻,找了個紙箱把那只還奄奄一息的小貓放進去,這回還往底下墊了一副自己的手套,這才走了。

戚魚還是第一次收養流浪貓,前腳抱着紙箱進別墅,後腳就給虞故峥打了電話,隔了片晌接起。

“怎麽了。”一道低緩悅耳的嗓音。

戚魚頓時安定許多。

“丁叔在院子裏發現了一只小貓……”戚魚說了經過,垂睫看着那只仍在嗚咽的小貓,征詢虞故峥的同意,“我能留下來嗎?”

稍頓,虞故峥那邊似乎是輕輕笑了,道:“既然想留,那就留着。”

通話一收線,戚魚就開車出了門,喬文文知道一家貓舍,跟她一起把小貓送了過去。

等貓舍飼養員擦幹淨小貓身上的泥污後,檢查一遍,發現是只小母貓。确實是剛生下來沒多久,擦淨後露出奶金色夾白色的毛色,還只是串品種的貓。

飼養員悉心向戚魚解釋幾句,小貓剛生下來不容易存活,這情況得在恒溫箱裏待一陣,要喂母乳,疫苗也得打,建議她在舍裏寄養到三個月再領走。

于是戚魚的假期裏新添了一項去貓舍的安排,每日回來又給虞故峥打電話,提起小貓的情況。

“我買了一些給小貓的玩具,他們說它很健康,不到三個月也能接回來。”戚魚道,“等到四月的時候就可以了。”

“有名字麽。”

“還沒有。”戚魚乖乖回,“我還沒有想好。”

那邊有人在低聲報告些什麽,虞故峥道:“早點休息。”

戚魚“嗯”了句,想了下,又補道:“那我等您回來。”

小貓在慢慢好起來,露臺下的玫瑰花苗也等着開花。戚魚從露臺回到卧室,打算等虞故峥回來,再給小貓起名字。

她瞅了眼通話時間,今天打夠了十五分鐘。

晚上傭人上樓給小虞太太送熱牛奶,看見她坐在床邊看手機,杏眸裏含着笑,頰邊的酒窩陷進去,小腿輕輕蹭着晃了下,貓兒似的。

傭人有點感慨。

現在別墅裏可比原來要溫馨,有人氣,也有點年味了。

年三十那天,去虞家老宅過年,在市郊的一片獨棟別墅區。

七年前虞遠升大婚,婚宴就大辦在虞宅,當時整個市內的權貴名流幾乎都到場,戚魚也跟着戚明信他們參加婚宴。比起當年,這天宅子裏要清淨不少,除去傭人外,就只剩主人和幾位平時來往密切的旁支親戚。

時間還沒到吃年夜飯,偏廳裏談笑熱鬧。虞家大嫂正與幾人在偏廳打麻将,坐在她膝上的小女兒扭身一看,忽然咯咯笑着張開手臂:“二叔——”

虞家大嫂循着看去,見傭人把虞故峥和戚魚請進來,笑道:“故峥,你們來了。”

戚魚也禮貌打招呼。

“來了。”旁邊的虞遠升微一點頭,沉着道,“來得不巧,爸剛上樓休息。”

虞故峥不久前才落地市內,時差沒調過來,眉眼間的倦意倒不明顯。閑聊幾句,麻将桌邊,一位親戚忙起身讓位,虞故峥卻沒坐。

戚魚側過腦袋,見虞故峥一雙桃花眼低斂看她,問:“會打麻将麽。”

“……不會。”戚魚如實搖搖頭。

“麻将好學,上桌就會打了。”虞故峥看出戚魚的緊張,替她拉開椅子,道,“試試。”

戚魚仰起腦袋,又小聲問一句:“那您要上樓去了嗎?”

“我在這裏。”

虞故峥要留下看牌,傭人趕緊在戚魚的座位邊添了一把椅子。

戚魚的位置正對着虞遠升,兩旁是虞家大嫂和另一位親戚,而虞故峥則坐得更近。

她緊張但不怯場,認真問:“規則是什麽?”

“這個規則不怎麽複雜,我們只打最簡單的玩法。”虞家大嫂笑着解釋了一段規則,又抓起桌上一把糖,“今天我們玩籌碼,先用糖替着。”

說完,又說了個數,一顆糖的籌碼還不低。

戚魚一頓,下意識瞅向旁邊。

恰好傭人過來送茶,虞故峥随手将杯子茶擱在戚魚手邊,問:“怕不怕輸?”

對視一剎,戚魚還是默默點頭。籌碼确實多了。

虞故峥笑了,道:“贏下就是你的,輸了我來給。”

前兩把戚魚還是不太熟悉,連着輸了兩把,她捧起杯子喝了口水,旁邊的虞故峥似乎不太在意,只是觀牌,并不出聲幫她。

“聽說這段時間你見了不少人。”虞遠升與虞故峥聊起,“議案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虞故峥道:“把握不大。”

“是已經有把握了吧?我可是聽說,連平叔都有表決同意的意向了。”虞遠升道,“但爸他不一定會同意。”

虞故峥淡淡笑了笑,沒繼續收購議案的話題,虞遠升也不動聲色轉了話題,表面和氣地閑聊起家常。

“二,二叔。”忽然桌上響起奶聲奶氣的呼喚,小侄女在媽媽懷裏坐不住,一個勁想親近虞故峥,“二叔陪寶寶玩,要堆雪人——”

“二叔在和爸爸聊天呢,你乖乖的,坐好。”虞家大嫂嗔笑着哄女兒。

雖然面上笑着,虞家大嫂心裏也直犯嘀咕。

華泰要收購華盛的事她也聽說了,收購議案一旦通過,虞故峥可就真成了掌權的那個。偏偏虞立榮立賢不立長,冷眼看自己兩個兒子争鬥,兩不相幫。

虞遠升在私底下發了這麽多通脾氣,家産都要被奪走了,這時候女兒還天真爛漫一口一個二叔。

虞家大嫂哄了會兒,女兒不聽,還是鬧個不止,一連幾把牌都不消停。

“看來茜茜是真喜歡故峥啊。”桌上另一親戚打趣道。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給顆糖心就跑了。”虞家大嫂心裏有點不耐,嗔怪着脫口而出,“誰對她好就親近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

這話一出,親戚愣怔,虞家大嫂知道自己失言了。

她慌忙看向虞故峥,對方容色未改,倒是沒瞥過來,不知道是不與計較還是壓根不在意。

虞故峥的眸光落在戚魚手裏那一副牌上。

“故峥,我沒有別的意……”表面上不能撕破臉,虞家大嫂的神情接近賠笑。

戚魚擡睫瞅了眼虞家大嫂,對方還沒說完,虞故峥的手機卻響起嗡鳴。

虞故峥離席接電話前,沒看虞家大嫂,倒是看了眼戚魚,失笑一瞬。

“怎麽只胡小牌,不做大牌。”虞故峥道,“既然都會了,拘束什麽。”

對視一秒,戚魚抿了下唇:“我……”

虞故峥又道:“不用怕。”

這才離開了。

虞故峥一走,麻将桌上的氣氛更加尴尬,隔壁桌四人似乎也注意到這裏。親戚反應過來,笑着和稀泥:“那我們繼續?”

新開一局,戚魚想了下,将手邊的糖都推了出去。

“全押呀?”那親戚驚詫。

虞遠升也投來目光。

“嗯。”戚魚點點頭。

桌上的幾尊都是大佛,親戚只好找話題活絡氣氛,還在聊天間,戚魚将牌一推,自摸了。

贏了。

幾圈牌下來,戚魚贏的籌碼已經堆起一小堆。

親戚心道怎麽學會得這麽快,他扛不住這麽輸,想兌了籌碼先走,就問戚魚:“我現在手機轉賬給你吧?”

“我等一下再來跟你換,可以嗎?”戚魚沒有馬上換。

親戚一愣,忙笑回:“可以,當然可以。”

牌桌散了,戚魚沒再繼續打,反而出去找虞故峥。

虞故峥不在別墅裏,外面傭人給指了路,穿過花園的歐式回廊,男人正在廊下接電話。

餘光掃見穿行過來的身影,虞故峥稍頓,言簡意赅幾句,結束通話。

“給您。”

戚魚來到虞故峥身前,仰起一點臉,手中袋子裏裝的都是糖。

虞故峥看過一眼,問:“這是你應得的籌碼,怎麽全部給我?”

“……我就是想都給您。”戚魚心跳一下就快了不少,杏眸微閃,解釋道,“是您讓我那麽贏的。”

視線交錯一剎,虞故峥忽然笑了。

他這一笑,剛才談公事時的疏淡神情不再,一雙桃花眼光華流轉。

“……”

戚魚頓時有點局促:“我剛才……”

話音未落,陰影落下。戚魚感覺後頸一緊,修長手指插入長發,她被力道帶着過去。

氣息欺近,虞故峥徑直吻了過來。

這個吻比第一次要更為直接深入,也帶足了力道。

幾乎是猝不及防。

戚魚只能感知到唇上的觸感。

吮着她的下唇厮磨舔舐,指腹自腦後撫下,按至後頸,抵開唇齒深吻。

氣息交錯。唇齒糾纏。

戚魚連呼吸都擯着,怔了足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直到這個吻稍稍撤開,虞故峥似乎若即若離地蹭過她的鼻尖,戚魚緊抿了下唇,感覺連唇齒都是燙的。

她的杏眸像亮着光,與虞故峥咫尺對視良久,吭出一句:

“……等過年以後,我就……二十歲了。”

不管是按生日算,還是按年份算,都二十歲了。

已經到了,法定結婚的年齡。

虞故峥低了深邃眼眸,打量戚魚,卻問:“你想要什麽?”

戚魚心跳撞得一下一下,緊張到連胸口處都像在發緊。

“我——”

“出去看看。”

戚魚一頓,聽得有些茫然,隔了一會兒,才小聲問:“出去?”

“你學校裏的交流項目,應該還沒到截止報名的時候。”

戚魚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她仰起腦袋注視着面前的人,神色還是頓的。

虞故峥的眸光也平靜落在她身上,須臾,溫存斂了,氣息撤開,跟着松開手指。

這個角度,對方的模樣依舊極為英隽華美,卻貌如其人,不帶人氣,不近人情。

虞故峥淡淡道:“去報名吧。”

作者有話要說:  .

久等!!

感謝小天使們的雷和營養液,破費了!!!

這章依舊給你們發小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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