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山

? 落日,沒有一絲的溫度,落上天山的雪。白茫茫的雪原,然而此刻卻被染上了刺眼的血紅。

滿目鮮血。

一場殺戮,一場沒有任何反抗的殺戮。倒在雪地中的,不乏曾經叱咤江湖之人,可依然不敵這一場厮殺,橫七八豎地摔在地上,沒有一點氣息。

紅色的雪中,一個白衣男子,拄劍?哦不,是拄一根白竹而立,蒼白的臉色,襯着他一雙眉目姣好,若白雪細膩,獨獨一雙眸子,泛着陰翳的森寒。

“哼,這麽想做英雄,那我就成全你!”

在他面前,突然爆起一個巨大的雪團,卷着寒風沖了過來。

只聽這男子低聲咒罵了一句,随即催動白竹棒迎了上去。

“靠!有完沒完!”

趟在男子腳邊的老婦人掏了掏耳朵,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位英雄的說話,難道說那個“靠”字是英雄家鄉的土語?

不錯。

秦筝如果知道此刻老婦人心中所想,定要大大褒獎一番。天殺的,他好好地在公司加班,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他會突然加班到這個鬼地方來啊!

靠!

秦筝自認還是個五講四美,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每個月拿着買白菜的工資,做着累成狗的游戲程序猿,他不過就連續加班了半個多月,關鍵是還沒有拿到這半月的加班費!沒有換掉那只一直脫線的蘋果……

夭壽啦!

秦筝醒過來的時候,确切來說,他是被凍醒的。一個人躺在冰天雪地,身上只穿了件單薄到幾乎透明的中衣,沒有被凍死,他已經非常感謝上蒼了。

感謝個啥子啊!快把他弄回去啊,他無比懷念他辦公室裏那個坐得起了球的靠枕啊。

不知道他是被凍醒了,還是被凍暈乎了。

然後,他居然看到了神仙,還是個姐姐。

神仙姐姐很仙氣地給了他一根白竹棒,秦筝掂在手裏,看了半天,覺得有點像丐幫的打狗棒。

“呃,不會要我去當叫花子吧……”

如果不是面對像仙女一樣的女子,秦筝覺得他一定會當面折了那根竹子。

女子說這根白竹,她一直喚它作血泠,曾随她獨步天下,世上再無任何敵手。此番,将其贈給秦筝,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秦筝傻傻道:“我只想回家。”

女子的身影漸漸消散在雪霧之中,連她說話的聲音都越來越模糊。

秦筝像塊冰雕一樣的跪在雪地上,一直到天黑時,冷得身體不停地發抖。

這特麽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啊!

忽然湧出的淚水滾落在雪中,結成了冰珠子。秦臻自暴自棄地躺在地上,任雪花落下,在他身上積起了薄薄一層。他想,不知道凍死了,能不能回去呢?

當然,這個夢還沒有做完,就已經被無情的現實摧毀了。

“秦筝哥哥。”

天山腳下,秦筝被人拖回了沙天堡。堡中近百口人,秦筝後來才知道,大部分是刀口流亡,避難到這裏的人。

而眼前這個大概十五六歲,長得甜甜的妹子,叫做雪蓮。

秦筝在堡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為什麽要救我?”

那時,雪蓮兩頰凍得通紅通紅,眨巴着水靈的眼睛:“哥哥,你是要自盡麽?”

秦筝怔怔地望着雪蓮,然後點頭道:“本來想死的,見到姑娘你就不想死了。”

雪蓮聽完,臉上一下子又紅了七七八八。秦筝覺得,想當初自己程序猿加單身狗,不要說妹子,連樓下那只慵懶的花貓都沒有看上他,現在突然冒出這麽一個軟糯的姑娘。

嗯,這生活好像也蠻美好的……

但是!

美好的相聚總是短暫,短暫到秦筝還沒有和雪蓮牽上小手。

突厥!是東//突厥!是颉利可汗的金狼軍!

上千金狼軍瞬間闖進了沙天堡中,屠殺!到處是血流成河,人們驚悚慘呼,空中散落的殘肢,掉落在積雪的地上。

而那些想要突圍而出的人,怎麽也沒有想到,除了金狼軍,居然還有漠神殿中的弟子。将好不容易脫身的人又重新打回堡中。

血光迸起,沙天堡中的金狼軍驀然一個接一個地被人扔了出來,滿滿一地,一坨一坨地疊在一起,恰好将大門牢牢堵住。

紅色的雪中,秦筝拄一根白竹而立,蒼白的臉上,一雙眸子泛着陰翳的森寒。

“靠!有完沒完!”

“乓!”

淳于薇拎着劍連連倒退,長劍在地上劃出長長的一道劍痕,這人居然能突破千軍之陣,将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作為這次行動漠神殿的領軍人。淳于薇根本沒有想過區區一個沙天堡中,會有人能夠脫困而出。

淳于薇揚劍指着秦筝:“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誰?”秦筝将血泠指了指被擒住的雪蓮,“放人。”

淳于薇挑眉:“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放人!”

“啰嗦!”秦筝啐了一口,腳下一閃,瞬息,竹棒已經點上了那兩個抓着雪蓮的漠神殿的弟子,只聽兩聲嚎叫,兩道人影砰砰砰地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雪地上,砸出了兩個窟窿。

“你!”淳于薇眼睛瞪得溜圓,不可思議地望着秦筝,出招,救人。她根本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磨磨蹭蹭!”

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光中響起一聲怒喝。秦筝慌忙抱起雪蓮退開,但是那道白芒速度之快,一掌直接将他轟出了大老遠。

秦筝吐出一口鮮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人,烏發成髻,容顏俊偉,如青銅雕鑄般的身軀,而一雙眼睛,卻似死寂般,沒有丁點的情緒。

淳于薇走到他身後,低聲喊道:“師傅。”

秦筝心下一顫,暗呼了聲:乖乖,老子這時運有點高啊。”

懷裏的雪蓮也被這一掌震醒了,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道:“秦筝哥哥,他是……是……”

“哎,是突厥人嘛,我知道,都吼了半天了。”秦筝回頭看了看那人。

“不不不,他……他是……武尊……”

秦筝:“武尊是誰?”

雪蓮:“……”

說話間,雪蓮口中的武尊又猛地攻了過來。

秦筝貼着他的掌風滑開,對雪蓮道,“妹子,哥哥我打不過他,沒辦法,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啊?”

說着,竟然真的就這麽把雪蓮抛了出去,雙目輕輕一閉,腦中浮過神仙姐姐傳授的一招一式。

“武尊麽,真是有幸得見那!”

血泠舞過,似一條銀龍穿梭,只在那人的身邊撩起道道白光。一旁觀戰的淳于薇,那張嘴就沒有合上過。

“砰!”

又是一掌,秦筝像只斷了線的風筝,直直地飛了出去。

“多謝武尊相送一程!”

人在半空中的秦筝仍不忘吆喝一聲,雙腳方一落地,恰好落在了先前被他抛出的雪蓮面前,伸手一撈,就把人撈了起來,拼命逃去。

然而,他并沒有跑得多遠,人直接一個前撲,一頭栽在了雪中,臉上血色盡褪,渾身時不時地抽搐着,口中依依不饒地咒罵着:“哪有新手村就遇上開挂BOSS的啊!”

他話音剛落,開挂BOSS踩着雪嘎吱嘎吱地走來了。

秦筝支撐着白竹棒,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漠然瞧着武尊大人。

“把命留下,我放你走。”

“呃?”秦筝一度覺得這武尊大概是練功練壞腦子了吧,命都沒了,還走個毛線啊。

直到自己又被打趴在雪地上,雪蓮又被搶走之後,秦筝終于有所頓悟,難道這貨也是看中了妹子的美貌。要的是他的命,放走的是妹子。

唉,大宗師都那麽世俗,何況他這個小diao絲。

武尊問雪蓮:“你兄長在何處?”

秦筝剛要舉手,就聽見雪蓮說:“我不會讓你們抓我哥哥的!”秦筝眨了眨眼,敢情我不是她的哥哥,秦筝霎時覺得自己心理陰影面積變大了。

“喂!”秦筝吼了一嗓子,只是嗓子口賭着血,沙啞得要命,“武尊大人,你找她哥哥,她哥哥就是我啊。你快快放了我妹妹。”

武尊一把将雪蓮摔給了淳于薇,睨着眼,一步一步逼近秦筝。

“你是她哥哥?你可知他哥哥是誰?”

“我管他是誰!”秦筝砰地刺出一棍,如此之近的距離,豈容他錯過。

武尊冷哼:“找死。”

山上突然響起陣陣悶沉的聲音,再接着,是彌天蓋地的雪浪,噴湧卷下,頃刻,一切都仿佛歸于了平靜。

莽莽草原上,秦筝背着雪蓮,深一步淺一步地走着,秦筝赤着膀子,身上唯一的一件袍子,裹在雪蓮的身上,兩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雪蓮,你說你哥哥是馬賊?怎麽我們都走了這麽久,也不見有人來劫我們?你确定是這條路麽?”秦筝打趣着說,一路上,為了不讓雪蓮睡着,他只有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說話,說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雪蓮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被武尊一掌斷在心口,偏偏又遇上了那場雪崩,而這一掌最終偏了分毫,沒有死在當場,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了。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雪蓮迷迷糊糊地說:“哥哥說過在這裏,能夠找到他的。”

“這裏?這裏的草都長得一模一樣,你确定我們走得對?”

“嗯嗯嗯。”

“還嗯?!”秦筝頓時警覺,被當做拐杖的血泠一下提了起來,“雪蓮,這麽多人,如果不是你大哥,那咱們就完蛋了。”

馬賊。從四面八方而來,竟然能将草原踩出了黃塵滿天。數百騎将兩人團團圍住,不時地圍着他們轉圈。

馬嘶聲,尖利得仿似要刺破穹天。

雪蓮含含糊糊地重複着“哥哥……哥哥……”

秦筝卻是雙目半斂,時刻提防:“雪蓮,你哥哥到底是誰?”

“聿——”

乍然,一匹黑亮的駿馬直沖到秦筝面前,高高揚起的雙蹄,照着秦筝就像是要踏落。

馬背上的男子,青發皙白,容貌俊朗,神色蒼茫如雪,一雙黑眸,似浸染了天山的池水,澄澈到令人只倒映出了自己,而忘了對方。

秦筝木然地望着那人,先前帶起的傷,驀然在胸腹間翻疼得厲害。

雪蓮在這時回答道:“我哥哥是跋鋒寒。”

秦筝積郁許久的怨怒,化作一口鮮血,濺落草原。

跋鋒寒……

靠!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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