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正宮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不斷袖的人被吓成了斷袖,斷袖的人卻要娶老婆。

真是奇也怪哉。

大正門前正熱鬧。

一堆文官湊到一起,其實和一群鴨子湊到一起沒太多不一樣。那群圍在大正門前的家夥,除了很少的幾個依舊跪的直挺挺的之外,其他的真是奇形怪狀,幹什麽的都有。

一般在這裏閑磕牙的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剩下的,有人坐在地上吃着小仆遞過來的酥餅,端着茶盞喝香茶,還幾個湊在一起鬥紙牌,就差支一張桌子搓麻将推牌九了,更稀奇的是,在那一群人的外圍有幾個看上去非常斯文的文官,他們讓家來的小仆在地面上鋪了一張席子,上面還有一個氈子,他們就趴在氈子上就着鋪開的宣紙寫大字!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小厮給端着燈,還不能晃,一晃這字就能寫歪了。

楚薔生換好了官服,就從禦道邊上走,他慢慢的走過去,剛開始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後來那些人逐漸有一些騷動,亂七八糟的話滿天飛。

諸如:

“小人得志!”

“無恥之徒!”

“賤人!”

“丢讀書人的臉!”

“以身侍人,為人做妾。”

……

“他來做什麽?”

Advertisement

“今天天氣不錯!”

“酥餅好吃。”

“那邊那個,躲在柱子後面的穿着小龍袍的人是誰?”

“兄臺,你看錯了。那邊沒有人。”

……

那些文官很奇特。

他們在看到楚薔生遠遠走過來的時候,似乎開始群情激奮,可是當楚薔生越走越近,他們就開始慢慢的安生了,更有甚者,有的人開始慢慢後退,離大正門越來越近。

楚薔生似乎沒有聽到那些話。

他悠閑怡然自得的就好像在逛自家的菜地。

末了,終于有個白胡子老頭擋在他面前。

楚薔生看了這個白胡子老頭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太常寺卿王敬堂,王大人。”

老頭鼻孔呼氣,“楚大人。”

要說這個太常寺卿王敬堂,我還真知道。

這個人是鳳化十二年的狀元,比楚薔生出道早了整整了二十年!

王敬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擺老資歷,之前的有禦使參他貪墨,他就往人家面前一站,掐着山羊胡,慢條斯理的問,“你是哪年中的進士?什麽?這麽晚?我的弟子還是你的座師呢!你就敢參我?回去停職待參吧!”

然後袖子一揮,就把人家打發了。

雖然這套說辭聽上去愚蠢無比,可是它就是管用!

這二十年間,考的好的進士知道功名得來不易,不想觸王敬堂的黴頭,考的不好的人被王敬堂羞臊幾句就抵擋不住了。

這讓王敬堂宦海浮了二十多年,沒有敵手,直到他遇到楚薔生。

楚薔生雖說不是狀元,可也是一甲第三名,這和王敬堂差不了多少。

就好比人參對蘿蔔,人參就是狀元,蘿蔔就是進士。

遼東山參七兩為珍,八兩為寶。

人參一般都看不起蘿蔔,但是如果兩只都是人參,一只七兩三錢,一只七兩二錢,這其實就沒有太大的差別。

再加上楚薔生的功名來的太不容易了,對別人來說,這玩意是富貴,是權勢,是過眼雲煙,可是對楚薔生來說,功名就是他的命!

甚至比他的命還重要!

功名就是他快餓死時,自己碗裏一塊鮮嫩的紅燒肉!

誰要是讓他這口肉吃的不爽快,他能和誰玩命!

楚薔生好像沒有看見堵在他面前的王敬堂,還想往前走,可是走了兩步,他就停下了。王敬堂就站在禦道旁,他面前。

楚薔生如果想走過去,不是繞開王敬堂就得踩到禦道上。

繞過去丢人,踩禦道丢命。

他什麽都不像丢。

楚薔生是屬貔貅的,只吞不吐,只拿不丢。

所以他停下,用他刻薄的眼睛上下左右前後內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王敬堂一溜夠,這才一龇牙說,“走開。”

按理說,官大一級壓死人。

楚薔生是正一品朝廷大員,王敬堂是從二品(這還是我爹看他是老狀元給他高配一級呢),楚薔生說走開,你最好走開。

王敬堂不走開。

其實他挺煩楚薔生的,真的。

自從四年前他被楚薔生用七本奏折連罵了整整三個月之後,得了一場大病。好了之後想着惜命要緊,從此他看見楚薔生就擺出一副‘你是小人,我不屑和你計較’的樣子繞道走。

這招平時管用,今天不成。

他不是謝孟,一看見楚薔生就只管在一旁僞裝僵直就能混過去,他背後是一群他的門生故吏,他要真的一軟,那些人從此就不會再理睬他,可能還會反咬他一口。如果失去了那些人對他的支持,那別人更不會理睬他了,估計到時候就連他家的黃狗旺財都會沖着他旺旺亂叫。

王老頭咬了咬牙齒,聲如洪鐘的問楚薔生,“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楚薔生擡頭看了看就懸挂在衆人之上的一塊大匾——大正門,眯縫着眼睛說,“這裏是雍京,朱雀大街盡頭的大正門。再往前走過了那道門就是大正宮,也是皇城。王狀元在雍京住了有些年頭了,竟然連這裏是哪裏都不知道,天可憐見的,您快走,這裏不是您來的地方。不,您還是慢點走,不然您這老胳膊老腿的摔壞了可真麻煩。”

王敬堂怒,“無恥小人!無恥小人!你知道這裏是大正門就好!想當年太祖皇帝親自斬殺奸人于此地,你竟然還敢到這裏來?”

楚薔生接話茬,“我為什麽不敢來?奸人又不是我。莫非王狀元站在這裏感覺到心虛?難怪了,您是奸臣,錯了虧心事,站在浩然正氣之地,自然腿肚子打轉,心虛膽顫!”

王敬堂的胡子一翹,“你說誰是奸臣?”

楚薔生,“自然是你!您可知道奸字是怎麽寫的?就是一個‘女’一個‘幹’!”

王敬堂,“不要東拉西扯的……”

楚薔生,“我楚薔生至今孤身一人,無妻無妾,這個奸字自然落不到楚某人身上。到是王老狀元您可真是岌岌可危!您老人家有六十了吧,身子骨可還成?您家裏豢養的姬妾都是一些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到了人家十七八歲的時候您就說人家脂殘粉褪,轉手賣給別人,換的銀子再買一些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進來繼續供您yin樂,您要是再但當不起這個‘奸’字,那我大鄭朝可真是無人敢但當了!”

“你!你!你!”

王敬堂被堵的老臉和豬肝一個色,捂着胸口,生生就把到嘴邊的一口血憋了回去。

然而楚薔生還要乘勝追擊,不把這老先生罵死誓不罷休,“我什麽?王老狀元您可要辯駁?那您自己說,楚某人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王大人真是好本事!一臉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盜女……”

“這點風流事算什麽罪過?”這個時候從旁邊跑過來一個人,紫袍煌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他拉住王敬堂連忙給他順氣,一邊說,“王老息怒,王老息怒,楚大人他年少氣盛,您老多擔待。薔生你也少說一句。你那張利口真能氣死人的,要是你真把老狀元氣病了,這可怎麽得了?”

楚薔生看見他客氣了一些,施禮道,“粱閣老。”

這個人是內閣大學士粱徵。

他長的慈眉善目的,白白胖胖的,像一個胖阿福,他在內閣主要職責就是和稀泥。

內閣一共五位大學士。

首輔杜皬被楚薔生氣的在家養病;次輔周相時被楚薔生參的致仕回老家了;排第三位的況書祁身子骨一直不結實,人厚道文筆弱,不是在家養病,就是在回家養病的路上;粱徵排第四;第五位的是兵部尚書藍毓,年初他爹死了,他回家丁憂守孝去了。

山中老虎猴子都不在,粱徵自然是大王。

他一手拉着王敬堂,一手拉着楚薔生,一邊還笑着說,“和為貴,和為貴!”

王敬堂怒,“粱老先生!現在不是做和睦阿公的時候!今天我就要除了楚薔生這個奸佞小人!”

然後他振臂一呼,“國家養士八百餘年,為國鋤奸,就在此時!”

這架勢,真是一呼百應!

人們就開始慢慢圍了上去。

王敬堂一把甩開粱徵,楚薔生似乎早有防備,他站的離粱徵很近。

此時,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這裏是太祖殺奸臣的地方!打死奸臣不償命!打呀!——”

一群官員上來就要打群架。

楚薔生忽然一把揪住粱徵往後拖!

粱徵一個人頂的上半扇肥豬!

楚薔生身子骨不錯,拖着粱徵向後退!

據黃瓜說,楚某人小的時候上山打獵是一把好手,涼坡窮山惡水的,別人都獵不到東西吃,只有楚薔生天天能打兩只烏鴉回來做烏鴉炸醬面吃。

他一手揪着粱徵,一手還能從懷中掏出一個什麽玩意,沖着謝孟的腦殼就砸了過來!

謝孟被砸的一愣,我從地面上撿起來,吓的一松手就扔給謝孟了,謝孟苦着臉,只能雙手捧着那個東西——半塊小虎符!

楚薔生大喊,“抓起來,把這群人都抓起來!”

謝孟只能無奈的命令,“抓人!”

一群近衛軍沖着文官人群蜂擁而上。

有一個抓一個,見兩個抓一雙。

大正門頓時亂成一片。

哭喊的,打人的,亂叫的,唱小曲的,罵人的,罵狗的,外加喊冤的,還有人哭我爹不應該撒手西去的,有哭大鄭江山的。

簡直比過年放爆竹還熱鬧!

忽然三聲禮炮震天響!

大正門中門大開。

一個輝煌的,三十六人擡着的巨大的銮輿緩緩而出。

有個人端坐在上面,仿若神佛降世!

我一把抓過黃瓜的手,吭哧就咬了一口。

黃瓜‘啊!疼!——’的大叫了一聲。

我哭。

——“親爹啊!原來你沒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