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忽然感覺手指有些發燙,我連忙把這些東西都收拾起來,然後對越筝說,“寶貝兒,別和你六哥說我看過這個,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越筝嘟着小嘴巴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啦!我又不像怡哥哥你,什麽都不懂!”
我,“>_<……”
看他那個斜睨着我的神氣的小眼神,外加那個歪着的小腦袋,我伸手過去擰了一下他的胖嘟嘟的小臉頰。
越筝不高興的嘟起嘴巴,拍掉我的手,“讨厭怡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擰我!!!”
我湊過去,在一個叫嚷着自己不是孩子的四歲小東西的臉上狠狠親了幾口。
阿嚏……
他太香了,像一只玫瑰檀麝的小熏鴨!!
“怡哥哥,我今天很聽話的練字,還被你擰鼻子,我要吃一塊糖,要白蓮味道的。”越筝的小胖手一指旁邊的一個小木盒子說,“喏,就在那裏!怡哥哥,給我拿一塊。我今天一天都沒有吃糖了。”
“咦?”我奇道,“越筝不乖,要打屁股的哦。”
“怡哥哥讨厭!我怎麽不乖了?”
“糖盒就在你手邊,你不會自己拿過來吃?我才不相信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偷吃一顆!啊……!!不要咬我!!”
越筝扭着小屁股,抱着我的脖子在我的嘴巴子咬了一口。
越筝說,“我才不像你呢!六哥說你經常在禦膳房偷吃!!我才沒有呢!!六哥說不讓我自己吃糖,他說要問過他或者怡哥哥你才可以吃。”
我無語。
糖盒在手邊卻不偷吃,還要問過別人才可以吃糖,你還真是你六哥的弟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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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筝也不寫字了,我把他抱起來,打開這個木盒子,裏面擺放着各色蜜餞和內廷熬制的軟糖,我拿了一塊白蓮糖塞進越筝的小嘴巴裏面。
他笑的一臉滿足。
越筝嚼着軟糖含糊不清的說,“六哥脾氣不好,他不喜歡別人知道他在做什麽。他總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別人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做了什麽,看了什麽書,他就會很生氣,還會殺人呢。上次就是,一個小太監把他頭天晚上翻的兩頁《左傳》告訴別人了,就在毓正宮,在所有人面前,他讓人把那個小太監活活打死了。”
我,“……”
“六哥好兇。”
我問他,“這是誰對你說的?”
“是我的大伴衛錦。诶,是原來的那個啦,就是被六哥趕到吉壤去的那個。”
我嘆了口氣摸了摸越筝的頭發,抱着他到一旁坐着。
“以後他們再說這樣的話,你就別聽了。這宮裏面吓唬小孩子的故事還躲着呢,據說每個大殿都有好幾個冤魂呢。每天晚上都出來閑逛,看誰順眼就上來和誰搭腔說話。他們專門愛抓肉肉軟軟的小孩子,就像寶貝兒你,對了,話說回來,你少吃一點吧,現在長這麽胖,以後可怎麽得了。宮裏夥食好,你還不得越吃越胖!以後成了一個大胖子藩王,那個美人都不喜歡你,你可慘喽……哇,寶貝兒,你這是和誰學的,又咬我!!”
越筝忽然擡頭丢丢的看着我,小聲問我,“怡哥哥,你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我連忙搖頭說,“沒有沒有。我和太子不一樣。我沒有必要那樣做。太子是儲君,以後是皇上,他必須保持一種高深莫測的樣子,別人不能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即使想要猜測一樣都是大罪。因為如果大家都知道他的想法,喜歡的東西,喜歡做的事情,那些人就會像逢迎他,順着他的想法,他的喜好說話,那樣他就聽不到真心話了,那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越筝嘟着嘴巴問我,“為什麽呢?”
“嗯……”我想了一下,“打個比方好了。如果有人想要找我借錢……”
越筝呲牙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六哥說你沒錢!”
當然我很窮。
可是這個矮人面前別說短話。
和尚就怕有人管他叫禿驢。
我很怕人說我窮呀,雖然我真的很窮。
我這個郁悶呀,我氣的掐了一下越筝的小鼻子,“有錢沒錢要分跟誰比。我和你六哥是比不了,他的私房錢都能養軍隊,裴檀西疆的軍隊一多半軍饷是太子掏的腰包。我的私房錢只能養我王府那群歪瓜裂棗。呵呵,不過說起來,外面還有一大群人要飯的,比起他們來,我算很有錢了!!
不說這個,就說,比如有一個人向我借錢,我根本不想給他,因為給了他我就沒錢吃飯了,可是那個向我借錢的人如果這麽對我說,這錢是越筝想要用的,如果王爺把錢借給他,那麽七殿下也會很高興很高興的。”
越筝不明白,“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我說,“當然有關系啦。他們知道天底下我最喜歡的人就是我的寶貝兒越筝了,如果讓你高興,我肯定什麽都會做的呀,所以沒準我一糊塗,就把錢借給他了。”
越筝又說,“可是我不會讓人去找怡哥哥借錢呀。六哥說你沒……”
我瞪了他一眼,他好歹沒再說話。
我說,“可是我當時可能很累,或者病了很難受,或者再想什麽別的,沒有太注意,再說我也可能不在雍京,我不可能回內廷來找你再問問,越筝寶貝兒,你是不是手頭緊呀,是不是看中那家的姑娘,想要娶回來或者買回來……”
“承怡,少說一句。”
此時文湛的聲音好像天外來音,我聽着手一抖,差點就把懷中的越筝摔下去。
可是,文湛只是站在遠香亭的門外,沒有進來。
他穿着很整齊,外面甚至還罩着黑色的玄狐披風,長擺拖地。他的身後是幾個捧着食盒的小太監,都低着頭,沉默着走進來。
我連忙站起看着他。
文湛臉色很蒼白,有些疲憊的樣子,只是他的眼神很特別,一瞬不瞬的,以我的聰明程度也理解不了。
他說,“先吃東西吧,一會兒讓柳叢容送越筝回內廷,……我讓人去你王府找黃枞菖了,他現在應該也到了,就在外面西花廳。”
“過幾天,等你想起來的時候進宮一趟,父皇身體不好,想見見你。”
然後他不再說話,也不再看我,轉身走人了。
……
這個人怎麽了,忽冷忽熱,亦正亦邪的?
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抱着越筝喂他吃完了東西,然後讓他的大伴信任衛錦,還有柳叢容,讓他們送越筝回內廷,一到花廳我就看見黃瓜人模狗樣的德性——坐如老鐘,不動如山。
他的身邊規規矩矩的站立着一群小太監,雖然是太子的人,可都算是宮裏的人,一個一個的都算黃瓜的師弟們,見了他還是恭恭敬敬的。
我很感慨呀……
一個只會在後花園偷哭的小黃瓜也長成人模狗樣黃棕菖了,這個塵世呀……
“王爺。”
他一見我出來,馬上呲牙笑了出來。
“啧!”
他這一笑,那點端正勁都沒影兒了。
“這幾天我不在,府裏的那群家夥還好吧。”
“好,好着呢,除了整修溫泉那邊有些鬧之外,其他的比王爺您在王府裏的時候還好呢!”
我氣的拍了一下黃瓜的腦門,“你這是怎麽說話呢?”
“是!是!是!是奴婢糊塗,怎麽可能比王爺您在王府還好呢!我這不是就這麽一說嗎。”
我卻問,“整修什麽溫泉?”
黃瓜也一愣,“怎麽,王爺不知道?就是前一陣子東宮大總管柳叢容到王府來說的呀,說王爺您聽說太子殿下這邊有好工匠,是修花園子的好手,您想要借幾天用用修修王府的花園。柳公公還說,太子知道您喜歡泡溫泉,原來在宮裏面整天到毓正宮不是讀書而是要去泡澡,現在搬出來了,再回去就沒那麽容易。又說王爺您不愛動彈,索性就在王府園子裏面加修一個溫泉池子,讓您愛怎麽泡就怎麽泡這多好!”
黃瓜好像天橋底下賣大力丸的,我們一路走,他一路說。
我都到了小行宮外面,上了我的轎子了,他還在說。
黃瓜說,“王爺,還有個事兒。今天白天柳叢容到王府和我說,這是太子的旨意,以後整個祈王府的花銷,都由東宮承擔。王爺您先別惱,聽我仔細說,柳叢容說太子殿下不查賬,我們這裏報多少數,東宮就支多少銀子。”
我撇了撇嘴,沒說話。
我放下轎簾,正想要起轎,黃瓜最後一句話說,“對了,柳公公還說,如果以後王爺您再用崔老板的錢讓太子知道了,……”
我一抓簾子大叫,“這是吓唬誰呀?他想幹嘛?”
“王爺!”黃瓜說,“就沒見過您這麽難伺候的,給您錢您給說三道四的。”
我說,“他這個不是那個,啊,那個什麽嗎……我最煩有人管着我了。我有個親爹整天管我還不夠,這又來了個太子!我……”
忽然說不下去了。
心口很難受,像是什麽碎裂掉,然後有什麽流淌出來。
是酸澀的……
也是熱的。
第十一卷 臘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