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見弟弟
第三十七章 見弟弟
寧瑤雙眼被綢布蒙住被人帶上了馬車, 一路彎彎繞繞,耳邊的聲音也在不斷變化。從起初街頭的喧鬧,到無聲寂靜, 又到現在耳邊能聽到一陣陣清晰的唱戲聲。
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外頭“籲”地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那矮個子掀開車簾, 粗魯的将寧瑤扯下了馬車。
寧瑤眼睛的綢布被摘下, 突如其來地觸到日光, 她不适地閉上眼, 頓了片刻才重新睜開。
“進去吧, 寧二公子就在裏頭。”
寧瑤睨他一眼,心中雖有疑惑但沒再猶豫地朝小院子裏走去。
“源兒, 你把藥喝了好不好。”
剛進院子寧瑤就聽到了杏兒的聲音, 她加快腳下的步子至小跑起來。
“我不要喝, 我要姐姐, 好幾個月了, 姐姐怎麽還不回來。”
緊接着就傳來一道稚嫩的童聲, 還混合着哭腔。
寧瑤尋聲找過去, 急忙叫出聲, “源兒。”
屋內的兩人突然見到她都愣住了, 杏兒驚得差點連手中的藥碗都拿不穩。
“……寧小姐。”
“阿姐!”
寧源翻身下床,朝寧瑤跑過來。寧瑤被撞得往後踉跄一下,忙伸開雙手将他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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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急,寧源身子弱,這下不停咳嗦起來。
見源兒這般樣子,寧瑤眼眶裏水光潋滟,眼尾紅透, 伸手替源兒擦了擦額頭上熱出來的汗。
“源兒,下次不許跑這麽快了,知道嗎?”
“源兒……源兒知道了,”寧源重重地點了點頭,“源兒就是太想阿姐了。”
說着說着孩子就抱着寧瑤的脖頸哭了起來,眼淚一連串地往下掉,小臉上挂滿了晶瑩的小淚珠。
寧瑤輕撫着源兒的後背,在他耳邊道:“源兒,你忘了當初答應阿姐什麽了?”
“嗚嗚……源兒沒有忘記。”寧源直起身,拿小手胡亂地擦着眼淚,邊抽噎邊道:“阿姐說源兒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的。”
寧瑤看了眼後方的杏兒,繼續問道:“還有呢?”
“阿姐還說……還說源兒要聽杏兒姐姐的話。”
“那你聽了嗎?”
小團子垂下頭,沒回她的話。
寧瑤牽起他的小手,帶他朝後方走過去。
杏兒面頰上此刻也挂着淚,寧瑤握緊她的手,吸了口氣鄭重道:“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杏兒搖了搖頭,“源兒平日裏很乖的,就是前些日子又感了風寒,陳大夫來開過藥了,這幾日日日喝,他今日便有些鬧小脾氣了。”
寧瑤俯身拿過一旁的藥碗,又拉着寧源在杌子上坐下,眉眼裏皆是笑意。
她輕聲哄着面前的小團子,“阿姐喂你喝藥好不好?喝了藥才能好起來。”
“好,”寧源重重點了點頭,露出兩顆小虎牙。
他雖不想再喝這些又苦又澀的湯藥,但只要是阿姐喂的,他都愛喝。
“苦不苦?”寧瑤柔聲問他。
雖小臉都被苦的皺成一團,寧源還是搖了搖頭,“不苦的,阿姐喂就好。”
見狀,寧瑤鼻頭一酸。她偏過頭,硬将眼淚逼了回去。
不多時一碗湯藥就下了肚,寧瑤拿過一顆蜜餞放入源兒口中。
到底是小孩子,有了一點甜便忘了方才的苦,剛喝藥時還擰着眉頭,這下就晃起了小腿。
因為易病常年需要喝藥,源兒長得比同齡的孩子瘦小許多。明明已經六歲了,看上去卻像四歲的孩童,幾個月未見,寧瑤覺得源兒又瘦了些。
寧瑤心疼地捏捏他的臉蛋,“又沒聽阿姐的話,不好好吃飯。”
杏兒笑着走過來,“既然寧小姐您如今回來了,有您在,源兒肯定能好好吃飯的。”
寧瑤擡頭看向杏兒,面色露出一絲為難。
杏兒瞧出不對勁,她遲疑道:“寧小姐,您……您不會還要走吧?”
寧瑤微微點了頭,見到這樣源兒立馬抓緊了寧瑤的手,“阿姐,你能不能不走,源兒不想和阿姐分開。”
“阿姐也不想跟源兒分開,再等等,阿姐就能跟源兒永遠待在一起,到時候還有爹爹,還有大哥。”
寧瑤這般說着,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幅畫面。爹爹和大哥坐着,她在給爹爹捏肩,源兒在他們周圍跑來跑去,屋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
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應該是會有的吧……寧瑤吸了口氣,回過神來。
“源兒,你一定要好好喝藥,好好吃飯,還有要聽杏兒姐姐的話,杏兒姐姐的話便是阿姐的話。”
源兒昂起一張小臉,“那源兒聽話,阿姐能回來看源兒嗎?”
寧瑤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臉,随即重重地點了點頭,“有機會阿姐一定會回來的。”
“寧小姐,那您晌午還在這用飯麽,我去做飯。”
寧瑤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屋外頭就傳來了矮個子的聲音。
催促道:“寧姑娘,時辰差不多了。”
寧瑤對着杏兒扯出一絲苦笑,“看來是沒法吃了。”
“源兒,你在屋內好好坐着。”
囑咐完源兒寧瑤将杏兒招到門外去,她從袖子裏取出一個手镯遞給杏兒。
寧瑤也未料到陸珩會從陳玉嬌那将手镯讨要回來,還将這镯子給了她。母親的镯子,既然給了她,她自然是要收下的。
雖心中不舍,但到底還是弟弟更重要。想必亡母在天有靈,定是能原諒她的。
“杏兒,你拿着這镯子,改日去當鋪裏換些銀子。切記着镯子成色不差,銀子得以百兩起步。”
杏兒一個小奴婢出生這麽大,一次性見過最多的銀子也不過十兩。聽了寧瑤的話,她把手負在身後,看那镯子像是看着燙手的山芋。
她舔了舔唇,緊張道:“寧小姐……這镯子這麽貴重,還是別交給我了。平素裏有婆媽子送衣物吃食來的,雖算不上好,但我也定不會讓源兒餓着冷着。”
寧瑤想起她之前還在的時候這小丫頭把吃的都省給她和源兒,自己偷偷吃野菜根,有的時候甚至喝涼水裹腹。
寧瑤拉過杏兒背在身後的手,将那镯子穩當當地放進了她手心裏。
“我不僅擔心源兒,我也擔心你。你若是怕銀子多放屋裏不安全,那便去城東的一家當鋪,掌櫃的姓餘。與我父親是舊相識,他看見這镯子想必就能認出來了,你将镯子壓給他,月月去他那領點銀子。”
抵押在那,也方便她日後若是有銀子了将其贖回來。
“那些送菜送吃食的嬷嬷,該打點的就拿些銀子打點下,也能托她們買些肉菜來改善夥食。還有,如今雖入了春,可夜裏寒氣依舊重,我瞧屋裏潮濕的很,記得買些炭回來,你和源兒睡得也能安穩些。”
她将杏兒的手握緊,又囑咐道:“照顧源兒也苦了你了,到底是女兒家,有銀子了,平日裏有什麽喜歡的也能買買。”
杏兒搖了搖頭,聽了這番話都快哭出來了。
寧瑤嘆了口氣,“下次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回來了,勞煩你照顧好源兒,也照顧好自己。”
說完寧瑤便垂頭俯身朝杏兒鞠了個躬。
“寧小姐,可使不得。”杏兒忙将寧瑤扶起,“杏兒這條命都是您救回來了,這些都是杏兒該做的。”
杏兒自小被賣進宋府為奴,寧瑤剛來宋府那一年,是個冬日,便碰巧遇上她患了重風寒。
那些日子寧瑤表現得還不錯,溫香樓裏來的那頭牌教她的,她都乖乖學了。既然反抗無用,到底不是些違背律法的事,為了源兒的日子能好過些,那她便學吧。
宋志業高興,便讓管家把院裏的丫鬟都召集過來,讓她挑一個侍奉丫鬟。
那日她一眼便看見了杏兒,小丫頭臉色煞白,身子不斷哆嗦着,她當即沒有猶豫就指了要她。将杏兒帶回偏院,她沒讓杏兒幹活還讓她去熱炕上好生躺着。後來陳修遠來給源兒看病的時候,她還請求陳修遠幫杏兒開了副治風寒的藥,杏兒才因此撿回來一條命。
寧瑤點了點頭,偏頭看了眼已經等得不耐煩的矮個子,“我該走了,你記住我囑咐你的話。”
和來時一樣,上了馬車後,寧瑤雙手被綁到身後,眼睛被那矮個子拿綢布蒙住。
矮個子沒有立馬趕馬,而是咋舌道:“寧姑娘也看到寧公子那副病怏怏的樣子了,再說那屋子,陰涼陰涼的,見不到日光,哪是人能住的。”
“我們大人說了,寧姑娘只要乖乖聽話,把那事辦了,他就将寧二公子接回宋府。若寧姑娘不聽話,那以後寧二公子病了,請不請郎中還要看我們爺的心情。”
寧瑤指甲掐着手心,掐破了手心的皮肉,在手心留下一道道不淺的痕跡也不自知。
見車廂裏的人沒應聲,矮個子只一句:“大人的話我都帶到了,寧姑娘就自己看着辦吧。”
寧瑤手被綁着,眼也被蒙着,這副樣子到底是不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現。那矮個子就将馬車停在了胡同裏,把寧瑤丢了下來,沒再送到成衣鋪門口。
寧瑤揉了揉手腕,陳玉嬌突然要帶她一同出門,雖說讓她幫挑衣裳,可卻連成衣鋪的門也未讓她進去,這才促成了她被那矮個子找到。
寧瑤眉心微擰,心中有了一個猜測。莫非陳玉嬌與宋志業是一夥的?若非如此,那今日這出也實在太過巧合了。
既然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想起身上的藥瓶,寧瑤腳尖一轉,沒去那成衣鋪,而是去了與成衣鋪在相反方向的陳修遠的醫館。
寧瑤走進醫館的時候,陳修遠正在給一個老人看病。他不經意地擡眸就見着門口的人,不置信地眨了眨眼,确認過後還真是寧姑娘來了。
陳修遠當即便想起身,又想到自己這兒還給人看着病,只能重新坐下。
“寧小姐,你先坐。”
“好,”寧瑤點了點頭,尋了一個杌子坐下,“陳大夫,你先忙你的。”
過了半晌陳修遠才将老人的病給看好,他攙扶着将老人送出門,“阿叔,您慢走啊。”
回過身就見寧瑤站在藥櫃前,一雙杏眸在他那些藥罐上打着轉兒。
他溫煦地笑着走過去,瞧面前的人兒精神頭不錯,應當不是為自己身子不适而來。
“寧小姐,今日可是為寧二公子而來?”
寧瑤回過身,笑道:“陳大夫,別再寧小姐的叫了,先不說我已經不是什麽小姐了。我與源兒麻煩您這麽多次了,咱們倒也不必這般生分,叫我寧瑤就好。”
“行,”陳修遠微微颔首,“那寧姑……寧瑤你也就不要再一口一口大夫了,也叫我陳修遠就好。”
“好。”寧瑤笑着點了點頭。
陳修遠見她今日好像對他這藥櫃裏的藥格外感興趣,他靠近,調侃道:“看你今日神色輕松笑意依舊,想必也不是為了源兒前來。寧瑤,你今日來不會是想向我學抓藥吧。”
“那還是算了吧,”寧瑤如孩童般翹了翹唇,“這些藥材名光讓我記都記不住,更別說将它們一一認出來了。”
說完這些,寧瑤朝外頭看了眼,确認無人後,猶豫着将藥瓶拿了出來。
她将小藥瓶遞給陳修遠,“你可能認出這是何藥?”
那個霜華說的話她并不全信,她至少得先搞清楚這是何藥。
陳修遠拿過藥瓶,扯下上頭的木塞,鼻頭湊過去聞了聞。
“這是紫桐,不對……”陳修遠說完又搖了搖頭,他蹙起眉頭,走到桌旁将藥粉倒出些許到油紙上。半晌才道:“這不是紫桐,這是紫煙。”
寧瑤跟着走過去,“何為紫桐,何為紫煙,陳大夫你可否能将話說清楚些。”